在吃饭的间隙,各个学生跑来祝贺吕翼冰,韩月更是满脸崇拜地说:“何童哥哥,你好厉害呢,把四门课都选了。”
唯有冷寒儿,坐得远远的,仿佛对一切无动于衷,
吕翼冰一个脑袋两个大,心说你们当我愿意啊,只能讪笑着说道:“是是是,大家都快吃饭吧,等会就要上课了。”
“吃吃吃!”小佳很兴奋。
吕翼冰好不容易把大家搞定,连带着跟小松说明情由的时间都没有。按照规矩,主子吃饭,随从是必须要等的。
小佳不守规矩,小松却是严格遵守,吕翼冰也没办法,因为还有其他人在。
其他人陆续去教室,吕翼冰吃完,告诉小松一声,准备去教室。因天文学和武学下午才有课,他让小松等会把小佳带回去。小佳却是不肯,拉着吕翼冰的胳膊,非要一起去上课。
吕翼冰想想风清侯的神情,心知决计不行。他连哄带骗,最后答应给她好吃的点心,小佳这才勉强同意。
这样以来,耽搁了一点时间,当他快步赶往教室时,上课的钟声敲响,慌得他撒腿便跑。
风清侯站着门内不远处,背对着外面,正指挥一帮甲兵给桌子装隔板。学生们都站在桌子旁研墨,吕翼冰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下子没刹住,撞到了他后背。
风清侯中心不稳,打了一个趔趄才站稳,手中的书和戒尺同时掉落在地,惹得学生们哄堂大笑,连甲兵也不自觉停止了手中的活。
吕翼冰吓坏了,赶紧扶起他,并匆匆将书和戒尺捡起来。风清侯铁青着脸,厉声制止学生们喧哗:“肃静,都给老夫继续研墨,不准停!”
学生们倏然肃静,埋下头继续研墨,甲兵也继续忙活着。
风清侯转过身,狠狠的盯着吕翼冰。
吕翼冰心知闯了大祸,诚惶诚恐,忙恭恭敬敬的把书和戒尺递给他。第一天上课,迟到,冲撞先生,他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风清侯的底线。
风清侯接过书本和戒尺,板着脸道:“跪下!”
“跪,跪?”吕翼冰迟疑着,上课还要下跪,这是头一次听说。
但他理亏,不敢不从,忙跪倒在地,他猜测,挨板子是免不了的了。
风清侯盯着他:“你可知道错了?”
“知道,风先生,学生错了,愿意接受处罚。”吕翼冰乖乖的伸出双手。
风清侯却不打他,冷冷地道:“既然知错,那老夫问你,你是愿意接受文罚还是武罚?”
“啥是文罚,啥是武罚?”吕翼冰惴惴不安。
两世为人,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
风清侯双眼射出严厉的光:“你觉得老夫会告诉你吗?”
“会,会,不,不会。”吕翼冰被他搞得头皮发麻,根本不知道他会还是不会。
“老夫当然会告诉你的!”风清侯冷哼:“但不是现在,是在你做选择之后。”
吕翼冰感觉心头一万头小鹿呼啸而过,每个鹿角上都挂着一个铃铛,吵得他想抱着风清侯的大腿说,先生,你饶了学生吧,这让我怎么选啊!
“选还是不选?”风清侯可不给他迟疑的机会,冷着脸说道:“马上就要考试,老夫可不想耽误同学们的时间。”
“选,选,选!”吕翼冰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非选不可,如果不选,不知道他要怎么折磨自己,这位名士,厉害着呢。
幸亏吕翼冰说了选,要不然风清侯就会祭出终极杀器了,只听他说道:“选就好,你要是敢不选,老夫便将你赶出去,不准你上课!”
啊!
这处罚太严厉了,学生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韩月掩上了嘴,目光里满是惊恐,连冷寒儿都微微动容。
吕翼冰差点崩溃,这位老先生也太他奶奶的狠了,不骂人都不行了。
所有人都记得宫十三说的话,不上课者打断一条腿,他绝对是认真的,一点都不是开玩笑。如果被赶出教室,便是不上课,吕翼冰可以肯定,宫十三会打断他一条腿。
那几个在王府侧门前被打断腿的身影顿时在吕翼冰的脑海里浮现,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选,老夫给你三息时间,如果你不做出选择,便将你赶出去!”风清侯开始倒数:“三!”
吕翼冰真要崩溃了,恨不得把他的鞋脱掉,舔他的脚。
这老先生还是不是人啊,比当年在中学的老师可怕多了。他的大脑在不断的纠结着,文罚还是武罚,文,武,武,文,文,武……
他纠结坏了。
通常来说,武罚不外乎是挨板子,文罚抄作业背课本啥的。但风清侯乃名士高人,自认为超凡脱俗,他是看不上普通人的。
秦王再三登门,才把他请来任教,他做事往往出其不意,高人一等。
“二!”
吕翼冰已经崩溃了,他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然后把脑袋露在外面,对风清侯说,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我错了,你把我的脑袋踩碎吧,我有辱师门,对不起您八辈祖宗!
“一!”
突然之间,吕翼冰脑袋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学生选武罚!”
“好!”风清侯眼看最后一块隔板也快装好了,便对甲兵们道:“把试卷发下去,留一份放在桌子上,发完你们便出去吧。”
“遵命,风先生!”甲兵们齐声答道。
这些甲兵是贵族学院内卫,专供先生们使唤。
吕翼冰刚刚如果选择文选,只怕真得旷课了。
这时候,吕翼冰才发现讲台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摞试卷。四名甲兵走上讲台,拿起试卷开始分发,最后一个隔板也装好了,那两名甲兵略一躬身,开始往外走。
吕翼冰跪在地上,心中涌出千般滋味。这位风清侯老先生真是一朵悬崖上的奇葩,第一天开课,不是上课,而是考试,这番操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甲兵们很快把试卷发完,躬身退出。
风清侯走上讲台,用戒尺敲了一下桌面,严厉的说道:“都坐下吧,现在开考,每张纸都要写上名字,不准说话,不准抄袭,违者以后将不准上课,听明白了没有?”
“谢谢风先生,听明白了。”学生们见识过老先生的厉害,谁也不敢怠慢,全都提起笔,开始写名字。
“何童,你起来。”风清侯扫了一眼吕翼冰:“你耽误了同学们的上课时间,不用参加考试了,算零分,老夫罚你给同学们研墨。”
吕翼冰感觉脑袋爆了,卒,并且坟头长了一颗人型小草,跟风清侯似的,在风中不停的招摇。
“何童同学!”冷寒儿第一个叫他,这是她跟吕翼冰说的第一句话。
教室里分成四排四列,正好十六个位置,韩月在第一排第二桌,冷寒儿在第一排第三桌。
“在!”吕翼冰忙回应。
“研墨!”
“是!”
吕翼冰不敢怠慢,赶紧跑到这个冰冷的仙子边上,身体微躬,添水研墨。
浓黑的墨棒在他辛勤的研磨下,慢慢的粉碎,融合在水中,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冷寒儿身上独特的气息相互交融,钻进吕翼冰的鼻翼,钻进他心里,滋润着他一颗骚动的心。
吕翼冰眸子发亮,凝固在冷寒儿洁白无瑕的玉指上,那么细长,那么轻盈。那长长的狼毫笔仿佛有灵性,在她指下跳舞,一笔笔,一列列,一行行,娟秀流畅。
“何童同学,请帮我研墨!”这违和的声音击碎了吕翼冰的眸光,他答应一声,赶紧收敛心神,猛一抬头,正看见一位少年在向他招手。
吕翼冰认识他。
他叫陈桥,今年十三岁,他爹是庆阳郡太守。
吕翼冰赶紧跑过去帮他研墨。
第一堂课,吕翼冰专职研墨,丝毫不敢偷懒,谁的墨快没了,就大喊何童同学。
吕翼冰在教室里四处乱窜,不停的添水研墨,累得他汗流浃背,腰酸腿疼胳膊麻,想哭又哭不出来。
他细细一想,这可不便是武罚嘛,风清侯太会折磨人了。
不过,他在研墨的时候,偶尔看几眼试卷,也发现了一些问题。试卷总共有十多张纸,考题由易到难,以他两世求学的经历来说,大部分是会的,只有少部分不会做。
可十五个学生,年龄段各不相同,有的人只答了几题,有的人却从头到尾不停笔。
这点在韩月和冷寒儿身上最能体现。
韩月才八岁,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直苦着脸,几乎不动笔,只差要哭了。
冷寒儿年龄未知,却一直不停笔。她是废墨最多的,喊吕翼冰研墨的次数也最多。
由于吕翼冰迟到耽误了一会儿,风清侯考试延长了半刻钟,第一节课结束,有人提交试卷,有人匆匆赶往茅厕。
吕翼冰看了一眼正在讲台上收试卷的风清侯,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崇敬之情。
他终于明白风清侯为什么第一节课就考试了。
这些孩子来自各地,年龄不同,底子也不同,在上课之前做一个摸底考试,才能知道从哪里开始教学,进而达到因材施教的效果。
这节课结束后,吕翼冰得了一个绰号:敢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