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儫烁坐在餐桌前，灯光很亮，亮的有些刺眼。苏萌在房间里没有动静，明儫烁几番想去敲门，都忍住了心里的冲动和担心。他起身关掉两盏灯，只留下一盏微黄色的复古灯泡悬挂再餐桌的上方。

明儫烁把本来就有些黄调的灯光调得更暗了一下。

门开了。

他没有转身。但是心里一阵轻松，手里已经出汗了。

苏萌站在门口，看到微弱灯光下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张开的嘴没有发声由合上。

明儫烁转身的那一刻，苏萌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心痛。他瘦了，这么多天几乎每天都陪着她，她却没有发现他瘦了。

俩人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出奇地平静。明儫烁朝她微微一笑，那一笑里有轻松有欣慰兴许还夹带着一丝欣喜。

他的声音很沉稳，和平常一样带着磁性，“吃饭吧。”

苏萌极力扯出一丝微笑回应他，但是因为自己真的笑不出来，也就不再面前自己苦笑。她走过去，坐在明儫烁已经提前拉开的椅子上，抬头看着站在原地注视着它的明儫烁，“吃吧。”她接着又问了一句，“能吃吗？”

明儫烁坐下，“吃吧。”

俩人在饭桌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自己吃自己的饭。不比往常多，也不比以前少。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看谁一眼，谁也没有给谁夹菜。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任何互动，只是好好地安安静静地吃饭。

苏萌先吃完，她放下筷子。

明儫烁随后放下筷子。

俩人就对面坐着，苏萌盯着灯光照在桌面上泛出的那抹黄色的灯光，明儫烁注视着她。俩人吃饭吃了一小时，就这样坐着又坐了几十分钟。

俩人正出神，头顶的灯泡一晃，灭了。

明儫烁在黑暗里开口，“对不起。”

“不怪你。”

明儫烁没有接话，苏萌也没有再说下去。

刚刚没有关好的窗户被风一吹，开了。

苏萌起身去关窗户，外面冷风袭来夹杂着湿润的凉意，下雨了。

苏萌关上窗，并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外面灯红酒绿一片旖旎。窗外还有人在放烟花，可是今天的看花人已经看不出烟花是彩色的了，眼前只有黑白。

明儫烁在背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耳边。

苏萌的手覆上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我妈呢？”

明儫烁把脸埋在她的发间，“明天带你去接她回家。”

苏萌眼睛一酸，泪水打在明儫烁的手臂上，她轻轻开口，带着颤抖，“和我说说吧。”

明儫烁闭上眼睛，“好。”

苏蜜坠楼时明儫烁也不在场，他和文书接到通知赶到现场时，苏蜜整个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中。那时候他看着被警方和法医围住取证的苏蜜，明儫烁多想让所有人走开，让她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他不能，因为他还要给一直昏睡的苏萌一个交代，给苏蜜一个答案和交代，给文书和文媚儿一个答案。

明儫烁紧紧搂住怀中忍者情绪的苏萌，“对不起，萌萌对不起。”

苏萌紧咬着嘴唇摇头，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这不怪他，她知道。

清晨。

苏萌和明儫烁一起到苏家别墅。明儫烁把车停下，他之前已经带人打开门看过了，虽说小区安全，但是有些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苏萌见明儫烁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以为他有什么顾虑，苏萌拿出钥匙，“你等我一下。”

明儫烁缓过神来，他抓着她的手腕，“苏萌。”

苏萌看着他，明儫烁松开她，只说了句，“小心点。”

苏萌明白他的意思，这虽然是她的家，但是因为是她的家，所以触感才会更深。明儫烁给她解开安全带，说：“我一会儿进去找你。”

“好。”

看着苏萌进了别墅，明儫烁拿出手机，“带苏夫人回殡仪馆吧。”

他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些重要的细节，挂上电话。

苏萌打开门进去，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简单却不失典雅的欧式家具，屋子里依旧又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花瓶里的百合花束已经枯萎了，枯黄的花瓣有几片落在餐桌上。一切还是那天她走时的模样，茶几上放着喝了几口的水，一本翻开的书上放着带着塑料膜的遥控器。还剩一个尾巴没有拼好的美人鱼拼图放在阳台上，白色的窗帘半掩在拼图上。

苏萌眼前模糊了，物是人非这个词真的只有经历了才会明白。只有经历了才会懂。她想起前几天苏母因为苏父喝了杯冰水而生气，苏父为了哄她还特意下厨做了一顿晚餐，而且答应她们母女今年去加拿大跨年。

苏萌擦去眼角的泪水，想起之前那一幕幕的温馨场面，苏萌心底的寒意上蒙上了一层暖意。这是她的家，妈妈走了，但是爸爸还在。她要等爸爸醒过来，她们一起带爸爸回来。

苏萌上楼，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她更没有勇气进苏蜜的房间。苏蜜喜欢但是不经常穿的衣服都放在单独的衣帽间。苏萌穿过客房，走进衣帽间。

苏萌打开衣橱，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苏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明儫烁在楼下打完电话，站在门口，他看到周围的一切，苏家的一草一木，这个地方弥补了他童年所有的缺失，父爱，家庭。小时候，苏父总是一手牵着他一手抱着苏萌在花园里玩耍。他的眼睛模糊了。

明儫烁走到秋千上伸手扶着椅背轻轻地晃了晃，他见苏萌还没下来，就走进别墅。

苏父和苏萌的房间都是锁着的，明儫烁打开书房的门不见苏萌的影子。他喊了一声，“苏萌？”

苏萌没有回答。

“苏萌？”

客房里没有声音。

他心里一紧，刚想出去。却隐隐约约听到橱柜的方向有声音。他走过去打开柜子，里面放着苏父平日里收藏的一些酒。苏锦航不爱喝酒但是却特别喜欢收藏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