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语重心长的话和殷殷忧心的嘱咐,使立强打心眼儿里受到了感动,从而为之动容,便跪在妈妈面前声泪俱下。
  孙大娘把立强搀扶起来,又把五十块钱递给儿媳手中,她说:“这事到此为止,千万不许任何人再提了,我想你们应该能做到。”
  立强看看媳妇儿对孙大娘保证说:“妈,你放心,俺们知道轻重,这件事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
  孙大娘满意的露出了微笑:“很好,这我就放心了。即使是在你刘婶儿面前也不能念叨这个,听见没?”
  立强和他媳妇儿同声答应说:“俺们知道。”
  “那好,你们商量着炕单和被面去吧,我回屋了”孙大娘事情总算平息了,她满心欢喜地往门外走去。这时,立强媳妇儿推了一把立强,并用手指了指婆婆的背影,并向立强一个劲儿得传递眼神,好像是催促立强向婆婆要说什么。
  可立强却皱了皱眉毛,他转回脸来摇摇头便送孙大娘来到外屋。
  眼瞅着婆婆快出了房门,这下立强媳妇儿更急了,她又推了一把立强说:“哎,对呀立强,你不是还有事要和妈商量吗?你怎么给忘了?”
  孙大娘一听,本来迈出门坎的腿又撤了回来,她转向立强问道:“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立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自然,他冲孙大娘摇摆头苦笑一声说:“也没什么大事,以后再说吧,别听她的,妈您累了,快歇着去吧。”
  “什么不听我的?这事还算小哇?”
  “到底什么事?说吧。”
  立强媳妇儿冲婆婆一笑说:“妈,你进里屋坐下咱慢慢商量行不?”
  孙大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好意思推托,只好返身回到里屋重又坐在板凳上。孙大娘瞅瞅这两口催促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你们遇到了什么遭难?”
  立强媳妇儿赶忙回答说:“妈,你看立娟老大不小的了,今儿个又出了这种事……”
  “你……!怎么回事!”孙大娘一听十分生气,她一下打断了儿媳妇话,愤愤地质问道:“不是说好的不再提这事儿了吗?你们怎么这么没记性?诚心是想气死我是吧?!”
  立强忙向妈妈解释说:“妈你先别生气,她不是那个意思……唉……我不让说她非说,来来来,那你给妈解释。”
  立强媳妇儿在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妈,你听俺把话说完。俺是说该给立娟妹子找个婆家了,订婚以后咱心里不就踏实了吗?”
  孙大娘心中暗想:你们这是想往外撵闺女了。但她脸色平静地说:“娟儿今年才十六岁,闺女还小着呢。”
  立强媳妇儿反驳说:“妈,娟儿不小啦,十六就是大姑娘了,俺娘十四岁就嫁给俺爹了。”
  “那是旧社会,如今新社会都提倡晚婚,你们年轻人怎么还不如我这老太婆思想进步呢?”孙大娘讲到这儿,脸上忽然大放光彩,她面带微笑着说:“再说了,娟儿现在正在上学,俺听她老师说,娟儿的学习可棒了,每次在同年级的考试中总能拿到第一名,俺也经常查看她的作业和考试卷子,题答得好,字也写得好,其实这闺女可有才了,就是这……唉,等过两个年再说吧,听说又要恢复高考制度了,以后有才的学生可就有奔头啦。”
  立强嘿嘿一笑说:“人家妈可是当过人民教师,知识分子什么不懂?嘿嘿嘿……”
  “那……以后娟儿她……”
  孙大娘一见儿媳妇说话吞吞吐吐的,心里说:这女人一定有什么坏主意要说,我不听。
  “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回屋了?”孙大娘说话间迈进就走。
  立强媳妇儿在身几乎是央求说:“妈,娟儿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呗。”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立强,你媳妇儿不好意思明说,你来给妈说,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孙大娘重又转回身来,有些不耐烦地冲儿子说:“啧啧,想说就说,不说拉倒,俺回屋了,和你们说话真是费劲。”
  立强媳妇儿忙解释说:“妈是这样,俺想把俺娟儿妹子介绍给俺的弟弟,他今年二十一岁了,人挺老实,个头儿有一米七左右,长得也挺憨实的,如果可以的话,就把俺弟弟叫来让他们见见面,行不?”
  孙大娘这时才彻底明白了儿媳妇今天这么闹腾的真正用意和目的了,她早就知道儿媳妇那个弟弟是个缺魂少脑的二百五、愣头儿青,所以,她暗暗拿定了主意,今儿个就是把大天说下来,也不可能把闺女嫁给这么个玩意儿,否则那不等于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可是,今天若是不答应儿媳妇的要求,恐怕日后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一定更加难看,这种女人什么事情也都做得出来。看来娟儿真的不能再待在这个家里了。
  孙大娘想了想说:“这么着吧,如今娟儿正在念初中,等她过两年毕业以后,能不能再上高中那是另一说,到时候她也才算十八九的大姑娘了,咱再订亲也不算迟,你们的意见呢?”
  儿媳妇坚持说:“依我先叫他们见见面,如果双方没有什么大的意见,就把亲事订下来,不结婚也行,等娟儿毕业以后再结也可以吗。”
  孙大娘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在此地农村有个无形规定,说是习俗算不上,就是乡下姑娘一但订婚,就说明这姑娘已经有主了,无论什么样的人,包括媒人们都不会再为这个姑娘介绍对象和找婆家了,否则会被视为“打破头楔”,也叫破坏人家婚姻,有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要是有为订了婚的姑娘扯了媒,这是一种极不道德的行为,会遭万人唾骂,陨阴德折阳寿。
  所以,孙大娘对于儿媳妇这个计谋,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这个儿媳妇是在给她和娟儿下了个大大的套子啊,单等她和闺女往里钻呢,一但儿媳妇的计谋得逞了,那就会把娟儿这闺女给牢牢地栓住了,自己也算是把闺女给卖了。
  尽管儿媳妇花言巧语布置得十分周全,可她打错了算盘。她没考虑到婆婆是谁?孙大娘曾经担任过人民教师,识文断字,写写算算也不在话下,岂能上了你这个小市民的当,而且是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小女人。
  孙大娘思量一下,微微一笑,冲儿子立强问:“立强,对于你妹子的婚事,你有什么看法?”
  立强笑笑回答:“我……我想……还是由妈做主,俺们听您的。”
  “那好吧,娟儿的婚事以后再说,先让她专心学习。”孙大娘就坡骑驴说着起边走,她走到屋檐下,便听到身后有轻轻的“嘘嘘”声,她知道两口子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她并不想过多去理会他们。
  当孙大娘来到院子,便转身对立强和他媳妇儿说:“哟,你们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们,我想赶明儿让娟儿搬到你姥姥家去住,那儿离中学比咱家近,等以后娟儿万一上了高中,上学就更方便了,出门走不了几步道就到学校了,也不用起早贪黑的照顾她,放学回去和星期天、什么节假日,也能和你姥姥、姥爷做个伴儿。赶明妈和她一起去姥姥家。”
  立强和他媳妇儿一听全都哑口无言,愣了一会儿,立强媳妇儿拉着长脸一拧身进屋去了。
  孙大娘装做没有看见,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见立娟正在洗衣服,她问:“大军回家了?”
  立娟回答:“嗯,俺给他擦干净了脸,就叫他回家了。”
  孙大娘没再说什么,她看了看立娟,唉声叹气:“娟儿呀,妈跟你说个事,你已经上初中了,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搬到姥姥家住吧,那儿离你们的学校近。”
  立娟虽说不很情愿,但也不宜回绝妈地安排,她喃喃细语的问:“俺还能回家来看看吗?”
  孙大娘当即允诺说:“当然行,节假日的时候愿意回来就回家看看,傻闺女又不是把你扔出去了。”
  “嗯,俺听妈的。”立娟答应一声就什么也不说了,只是低头用手搓洗衣服,她知道妈妈为什么让她搬到姥姥家住,眼眶里滴滴泪水砸在洗衣盆里。
  晚饭后,妈妈替她整理好衣服,又为她收拾妥日常所需生活物品等。这时妹子立敏和弟弟妹妹们凑过来问:“姐你什么时候回呀?”
  她回答说:“放假后俺就回家来看你们。”她一边和弟妹们说话一边收拾东西,当她收拾书包时,却发现大军的作业和书本落下了,她向妈妈说:“妈,你看这是大军书本和作业,他明天一早上学还要用呢,怎么办?”
  孙大娘说:“你和弟妹在家收拾着,我去给大军拿过去。”
  “妈……我……”
  “我什么我?在家等着。”
  立娟本想和妈一块去大军家,也好与他道个别,可她理解妈,妈是不想再看见他俩在一起了。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刘婶儿领着大军来了,她进屋就问:“嫂子吃完饭了?”
  孙大娘出里屋一看忙招呼说:“哟,他婶儿呀?你们吃饭没?俺刚说要去你家,你们倒过来了。”
  “嗨,大军这小子丢三落四的,说是把书和作业全落你家了,赶明儿上学得用,这不俺们就来拿了。”
  立娟把书和作业递给大军:“全在这儿呢,给。”
  刘婶儿一眼看见炕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东西,于是便问:“怎么是谁要出门吗?”
  孙大娘支支吾吾本不想说明,可立敏和弟妹们齐声回答说:“俺姐要去俺姥姥家住了。”
  孙大娘连忙解释说:“让她放学后好和姥姥、姥爷做个伴儿,那边离学校近,上学也方便省时间。”
  “噢,原来是这样。”刘婶儿不知道缘由,也未曾多想,她问:“什么时候走?俺叫大军他爹套车送你们呗?”
  “不用,赶明儿早起俺送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