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骚动还在继续,只是那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哀号和惨叫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
静谧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鲜血的腥气,明艳的月光仿佛也被那一颗颗鲜红的血珠包裹,变得多桀狰狞。
段长风,轻轻推开衣橱沉重的橱门,跳下地,伸出双手,将安然抱了出来。
他的手心里满是冰冷的冷汗,他的喉咙里有意欲呕吐却被死死压制的吞吐声,他试图遮住安然的眼睛,但是却被安然挡开了。
死亡,她见识得太多太多,无需回避。
苍凉的月光透过庭院中的桂枝,破碎地撒进屋子,冰冷的地面上,一具一丝不挂的女性尸身仰面而躺,她的双眼仰望着天空,两行鲜红的血泪顺着眼角流入发际。
她的目光,充满悲愤和仇恨,似一把长剑,穿透屋顶,划破九天。
安然那双看见了无数死亡的眼睛,在接触到战苏氏空荡荡的小腹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刺痛,一汪鲜血将她整个人包裹,那凝白的尸身就像是红色汪洋之中漂浮的一只小舟,静静地,静静地!
顺着战苏氏手指的方向,战傲侠的头颅在不远处,干涸的深褐色血渍在桂枝的阴影显得阴沉、冷森。他那双没有眼睛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安然和段长风,似在无声控诉着眼前的这一切。
“放我下来!”
女童清冷的声音,没有哭腔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她只是命令段长风将自己放在地上。
扯过衣橱里战苏氏刚刚给丈夫做的一件秋衣,安然用两只羸弱的小手支撑着自己毫无知觉的下半身,沿着战苏氏流淌的鲜血,在滑腻中,一点一点爬向她的尸身。
这个女人给了她来到异世后第一份温暖,她不能让她如此没有尊严地死去。
巨大的男子衣袍盖住了她修长的双腿,被挖空的小腹,以及曾经哺育过战青云的**,最后安然伸出手,阖上了战苏氏悲愤的双目。
安然双手捧过战傲侠的首级,将它安置在战苏氏的头边。
她想起了不久之前,这个头颅的主人,曾抱着她,站在高高的监斩台上对她说——你是战家的女儿,鲜血和死亡对你来说不是禁忌。
震荡云天的话音仍在耳边萦绕,可惜那个拥有宽阔臂膀的男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安然长久地看了这两人一眼,似要将这两张鲜血淋淋的面孔深深铭刻进灵魂。
忽地,她转头,问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战刀,呕得连胆汁都出来的段长风:“我是谁?”
段长风不明就里看着那张清冷的小脸,平日里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在外的冷漠和淡然现在已经转化为一份冰冷的愤怒。
那双美丽的凤眼,像是罩了一层寒冰,但是冰雪深处却又隐隐跳动着两簇怒火!
段长风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大小姐,不久前,他还曾偷偷地在校场上见过她,那时她正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跑着,跳着,笑得天真而浪漫,同现在,截然不同。
“大小姐,你怎么了?”
“段长风,从这一刻起,我就是战青云。我得活着,因为我要用战青云的命为他们报仇!”
城中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也已经随风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火光,在迷醉的夜风中呼啸而来,很快,东面半边天如旭日初升一般被烧得通红,犹如白昼。
胜利者的欢呼声在这片烈火的焰头上跌宕打滚,而战败者连同他们的躯体和声音,一道被烧成了灰烬。
尚显稚嫩的童音掷地有声地落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那半个高高昂起的身子在段长风看来似充满可一种令人敬畏的神秘力量!
从七月十五到今夜,安然一直都是安然,虽然接受了战青云十岁的身体,但是心里却始终将战氏夫妇排斥在外。
但是,直到刚才,当战傲侠粗糙的手抚摸过她的脸,当战苏氏提着大刀引开了敌军的注意力时,她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忽视下去。
二十一世纪,安然是第五部队的王牌特种兵,她已经牺牲在了一次境外作战中。
但是现在,她是南业国镇西大将军战傲侠的独生女——战青云!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她将以战青云的身份活着,纵然只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废人,她也要履行战苏氏临终的遗言——报仇,报仇,报仇!
“大小姐,你,你怎么了?”
段长风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战青云要爬到战苏氏的梳妆台下,把整张小脸伸进那只储满井水的铜盆中,一副要溺死自己的表情。
他以为这个孩子,疯了!
他不能了解,从前安然杀人,是因为命令,就像是一杆枪,一把刀,是一种为了国家利益而存在的工具,所以执行命令时,他们没有任何私人的情感干扰,冷静地审时度势,冷地判断得失,冷静地扣动扳机,冷静地看目标人物被解决。
但现在不同,现在她已经是战青云了,她的心中充满了仇恨的火焰,她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冷静。
每一个军人都清楚,在战场上失去冷静的唯一结果就是使得自己生存的机会被降低到很小很小。
所以,她想方设法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如何从这座即将化为灰烬的小城中全身而退。
“去把墙上的牛角弓取给我,还有梳妆盒中的所有簪子,另外找两件黑色的衣裳,快!”
猛然抬头,冰冷的井水使得苍白的小脸更加没有血色,但是眼眸深处那两团跳动的火焰已然熄灭。
虽然灵魂还是当初那个强大的无坚不摧的特种兵,但是身体却是十岁的孩子,战傲侠两百石的硬弓自然是拉不开的,幸好的是,战傲侠有收藏各种各样弓箭的爱好。其中那张上等牛角雕羽弓,应该还算合适。
——————潇湘首发,拒绝转载——————潇湘首发,拒绝转载——————
PS:谢谢蓝蓝的钻石和鲜花。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