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下午三点的斯坦福大学校区内,纵横分割的椭圆形中央草地上,许多年轻的学子或卧或坐享受着温和的阳光,或是靠在一起笑着谈论着些许之间的趣事。.
旧金山最不吝啬的就是大把大把的阳光,这些金灿灿的、亮晃晃的、黄铮挣的光线透过淡蓝的天空,铺撒遍广阔的草坪,荡起一丝丝怡人的轻风,不由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足球在许多呼喊声里被守门员凌空一挡,朝着草坪间的水泥人行路滚去。站在边上双手抱胸的裁判是个有些矮的年轻白人,他对那些对着他比手势的同伴点了点,有气无力地跑向那足球。
他有些懊恼地抱怨着,自己不应该过来。不仅没有轮到自己踢球,而且还耽搁了后天要上交的论文。看来今天晚上必须赶工通宵了,不然估计库珀先生会让自己DO了这么门课。这样的话,原本刚刚好的学分就危险了。他跟着足球走出几步,准备上前弯腰拾起来。
刚捡起球,眼角的余光里忽然刺进一片白芒,刺激地这位年轻白人不由抬起只手掩住目光。眼睛使劲眯了眯才睁开来,转头看去。
一看之下顿时呆愣了住,已经拿在手上的足球由于手无意间地放松而划落在地上弹跳几下。
梦幻般的黑发流过一卷波动,即使在这温暖地有些热意的环境里,白人学生也在这道幽静的黑色划过身边时,感受一股让毛孔收缩的凉意。
好像过了挺久,他的同伴走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了?”这位年轻人才仿佛忽然惊醒般活过来,又转过头看向前方没有人迹,只停留着几辆自行车的小路。
他迟疑地弯腰捡起球,回头对同伴露出敷衍的笑容说:“没什么,走吧。”
轮椅继续在一道道失神的目光里前进,直到穿过了椭圆草地,行过几条枝叶交错的幽静小路,行入一道相对较大的拱门里去。
过了拱门后是中央广场,十多块各种四边形的草坪将这块较大的广场分割地零落有致。姹紫嫣红的花朵也组成块块花田,在阳光下显得艳丽非常。
主方庭的一角座落着六个黑色的群雕,这是著名的法国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留在斯坦福大学的作品之一《加莱义民》。虽然这座纪念百年战争时期六个义民的故事,而让六个义民都做出沉默绝望的模样。
但是倒也聚集着不少各色人种的游客正在这里拍照留念,在有些热闹的人声中,轮椅没有引起任何目光的注意,依然慢慢前进着,即不变快也不滞慢。
轮椅推入了走廊内,前方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拱廊,围城圈形划定了这块中央广场的地域大小。拜占庭式的建筑风格建筑下,是西班牙传道堂式的黄墙红顶回廊,各个建筑间拱廊相连,棕枷成行。
回廊的地板上有规律地铺着刻有数字的五角星地板,这是斯坦福大学毕业时,历年的优秀学生将珍藏之物埋入其下,权当作纪念。
空旷的回廊上少少有些人迹,多是几个游客之类的人。轮椅慢慢前行,沿途在左右可以遇到各式的雕塑,独特的古典美中四溢着挡不住的文化气息。这些雕塑并不局限在一种风格里,有些是名家作品,有些是正在学习的学生作品,它们无声息地表达着其作者携带的精神,在狭小的回廊里演绎各种思想。
易始终抬着头,坐正着身体,目光分散地投射到一路过来的物体上。这里的人文气质,难得让他产生了些许兴趣。
而他的双手始终抚摸着膝盖,因为膝盖下的腿筋已经被章擎硬生生用蛮力撕裂,从而失去了行走能力。这种强度的残疾对易来说并不是不能修复,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再加上一点助力。
轮椅在光滑的石板上行进着,易覆盖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轻动一下,敲了敲坚硬的膝盖。
轮椅像是散尽最后推力地停下。
“这里?”背后传来原那略带雌性的清长声线。轮椅在没有作用力的情况下划过半圈,正对着三三两两进出的门口。
这是座装潢瑰丽的教堂,处在斯坦福大学的中心,校区是以它为中间点,而向两边展开各种学院建筑。
斯坦福、哈佛等诸多欧洲大学与中国大学的构造不同在于,中国各种学校多半以务实的教学主楼为中心,而这些知名学府则以教堂为中心。比如重大演讲、年级集会、毕业典礼等都在教堂内举行,甚至在校的学生结婚也多半在这些中心教堂里进行。
建校的斯坦福夫人在老斯坦福去世后,建立了这个美丽庄严的教堂。她认为一个完整的人不但应有丰富的知识,还应该有一个健康的灵魂,即使道德约束感。更认为教会应发挥中心的作用,道德与灵性的传导是大学教育不可缺的一部份。
易抬起头,看着那尖顶的教堂壁上那精美绝伦的大型壁画时,在夕阳略带玫色的光线中折射出五彩的光。壁画上是主耶稣和门徒们的故事,近五十个人物各具神态,无一雷同,人群随教堂三角形的顶依次排开来,自然、随形。
而壁画顶的楼房两边漏出郁郁匆匆的大半树叶枝干,随风摇动的生气将这座原本庄严的教堂带入些许亲近。
在这幅主题巨画的下面是四张天使的描金马赛克壁画,分别代表了Lov(爱)、hop(希望)、fath(忠义)、charty(大爱)。这是这座教堂建立的主旨,四个代表的天使向略懂这座年轻大学历史的人们说明着,它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里崛起的原因。
易轻动一下手指,望着这座教堂,原本温和的笑意变得有点点真切。他的食指动了动,又轻点了下膝盖。
原微微睁大眼睛,就推着把手向教堂里行去。
在每个天使之间是一个拱形大门,整座教堂正面有三个这样的大门。大门的把手上是长着小翅膀胖呼呼的天使,大大的眼睛中透出一种无邪的神情。小天使可爱的脸上有着一个圆圆的小鼻子。经过一百多年的岁月,小天使的鼻子也被无数双手抚摸后呈现出金子般的亮。
门是被易伸出的右手推开的,当他抚过那个磨地铮亮的小鼻子时候,手指没有离开而是点在那个小小鼻尖上,眼睛眨了一下。
他收回手,轻笑出声,“呵。”
原停住脚步,沉默了几秒后清声说:“什么?”
“接触下。”
原轻轻低下眼睑,也伸出两根修长无暇的手指点在那个小鼻子上。忽然她两眼睁大,复而又眯成一条线,微微露出的眼瞳里引出点点璀璨星芒。
她收回手,又握住把手推行几步,将轮椅带进了教堂内。
或许是今天并没有什么活动,除了几盏在壁画旁的灯外,很多灯也已灭。从台上的三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和圆拱形的穹窗上透下来的自然光柔和的铺进来,七八个人正在教堂的抬上里排演像是歌剧之类东西。
而不知何处传来的群唱赞美诗的旋律,也回荡在这个教堂里。教堂里的人并不多,也有约莫十来个游客三三两两的分散着。背着大背包拿着相机小心的参观着教堂内的艺术装饰画,除了平和的赞美诗的歌声外,很安静。
教堂内和美国其它的古教堂一样,描绘圣徒活动的彩绘拼接画是教堂内主要的装饰,然后就是一排排的长排椅。
整齐,简单,庄重。在主台上的天窗上也有四个分别代表了爱、希望、忠义、大爱的天使,他们回旋在圆拱的天窗四周,在有些昏暗的教堂里,那圆形的天窗就像一颗耀眼的夜明珠,成为整个教堂的光明所在。
轮椅在教堂里无声滚动着,一路在没有阻隔的情况下到了白石铺成的前台。顿时他们成了许多目光的交汇点,在高台上排演的学生们、四处游览的游客们,或是坐在长椅上对着主祷告的信徒们,纷纷注意了这两个像是忽然出现的人。
原的异样美丽,使他们完全忽略了坐在轮椅上的存在。他们都暂停在一种前所未闻的美丽里,久久不能回神。
在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赞美诗的音乐回响的教堂内。原松开把手,如烟尘般轻飘几步站在易的面前,伸出她碰过那个小天使鼻子的右手。
易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望着那两根手指指端凝聚成鲜红滴状的血珠。
卡擦,微不可闻的相机快门声。终于有游客回过神来,举起相机对着原狂拍。
易轻轻皱眉,左手握住轮椅的塑料扶手握拳,扶手端头轻易地被握成碎末状。然后左手抬高到肩头,轮过半月状。
微小的塑料碎屑散成无数看不清的影子,纷纷点在每个旁观者的眉心上。结果他们毫无征兆地瘫倒在地上,陷入晕迷。而其中小部分碎屑则把拍下原照片的相机射成完全报废的垃圾。
而袍衣带起的风流则卡进三道大门之间的空隙,生成到无形的大锁封闭住了入口。
原耐心的等易做完一切,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时候,清声说:“为什么?”
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轮椅转过半圈对着教堂正中上的十字架,轻笑说:“在这个世界,神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