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人。
宋撷玉过去时,谢俶已经到了正厅,何程坐在谢俶的下首,手里端着茶,没有喝的意思。
“雍王殿下,这也是陛下的意思,老奴只能再来烦扰雍王殿下与雍王妃,实在也是为难至极。”
谢俶面色不变,维持着一贯的冷脸,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屋子里气势有些压抑。
宋撷玉提了裙角进去,何程一看到她就如同看到救星,就跟那椅子烫臀似的,连忙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皱在一块,褶子堆在一起跟朵菊花似的。
“王妃,您可算来了,陛下正在宫里等着您和雍王殿下,您快收拾收拾,随老奴进一趟宫吧。”
宋撷玉坐在谢俶身旁,嘴角扬起的弧度分辨不清是什么情绪,淡淡开口:“何公公远道而来,我们夫妻二人自然不会为难您。”
何程简直快要涕泪交加,他来时,还真在心里担心雍王抗旨,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谢俶是真把长乐郡主给放在了心口上护着,要是真抗旨,他也不意外。
“那可真是太好了,雍王妃,那咱们现在就往宫里去吧?”何程试探着开口。
宋撷玉摆弄了下衣袖,脸上神色漫不经心:“不急。”
何程听了一愣,恨不得抓住雍王和这雍王妃的肩膀摇上几摇,这可是陛下的旨意,陛下还在宫里等着他们二人进宫,这都不急,那什么急?
谢俶抬眸,手中的茶杯放下时,与梨花木桌子相撞发生一声清脆响声:“何公公,迟上一盏茶时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何程刚想开口,一抬头正好对上谢俶冷厉的眸,满布碎冰,看的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将嘴巴给闭上了。
看何程不再开口,谢俶才冷嗤一声:“沈显那老胳膊老腿的,进宫一趟不容易,本王和王妃等等他无妨,让他先跟陛下说说自己的冤情,免得本王和王妃在,让他开不了口,憋出毛病来。”
谢俶这一番话,听的何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雍王这番话,没一句脏口,但却将沈显给损到了地底下。
沈显虽然年纪大了,哪里就到了走路不便的程度?只怕这会儿已经进了宫,而人没到齐,陛下只怕不会出面,雍王和雍王妃在府里磨蹭上一盏茶,再加上去宫里的时间,沈显起码得在福安殿站上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可不是好站的,哪怕是壮年后生,也得腿脚酸麻,更别提沈显一个才出了牢狱,受了不少罪的老头子。
干咳了一声,何程索性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安安心心开始喝茶。
等上一盏茶就等上一盏茶吧,毕竟就算雍王抗旨,陛下都不一定会动真格罚他,更别提只是迟上一盏茶时间,有的是理由可以帮着推脱。
要怪就只能怪沈显想要借着这次这事动长乐郡主的心思太明显了点,一早便迫不及待进了宫,自从进了监,出来又被剥了左相之职,沈显这心思便不如从前那般压得住。
这次,就算他自讨苦吃吧,也算长个教训,这可是谢俶,雍王,想要把他踩在脚底下,没有点耐心怎么行?
硬生生坐了一盏茶时间,宋撷玉和谢俶还真没为难何程,径直跟了他进宫。
到了宫门,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看标识,是太子府的马车。
谢俶冷冷瞥了那边一眼,随后搀了宋撷玉下来。
“王叔。”
身后谢央的声音不出意外传了过来:“既然遇上了,又同路,不如一同去福安殿?”
谢央从身后大步走过来,谢俶没打算给他好脸色,冷眼看向他:“同路?太子可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从来不是同路人。”
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谢央脸上的笑淡了些,片刻之后依旧笑的春风和煦:“王叔说笑了,同路不同路,只在王叔一秒之差。”
“只要王叔想,孤与雍王府,便可以是同路人。”
谢俶垂眸,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语气更冷:“不必,太子走太子的阳关道,本王走本王的独木桥。”
看谢俶转身要走,谢央终于变了脸色,宋撷玉提刀闯了太子府,这可不是小罪过,雍王府必定会被波及,都到了这地步,谢俶还是不肯接下他抛出来的橄榄枝?
拔高了声调,谢央再度开口:“王叔,孤从未想过与王叔为敌,您就算不顾自己,难道也不顾长乐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谢央嘴里出来,宋撷玉脸色沉了下来。
看谢俶和宋撷玉看了过来,谢央更为得意:“王叔,你我都清楚,长乐是你唯一的软肋,和气生财,若是能商量着解决,也免得伤了太子府和雍王府的和气。”
谢俶眸色深不见底,冷冷盯着他:“不知太子求的是什么!”
谢央甩了甩袖子,慢吞吞开口,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孤也不藏着掖着,只要王叔将手里的矿山和盐田拱手奉上,长乐这事,就算了了。”
宋撷玉算是看明白了,这谢央打的是这主意,怪不得在宫门前等他们这么长时间。
“太子本事不大,脸倒是不小!”宋撷玉眼神嘲讽鄙视,半点没给谢央面子。
要矿山和盐田,得一样已经是大赚,听他这口气,是全要!呵,真是好大的脸!
这话的杀伤力着实不可小觑,哪怕谢央努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但还是没憋住,脸色难看下来,怒喝:“你放肆!”
对于谢央的变脸,宋撷玉并不意外,人只有被踩到痛脚才会恼羞成怒,他生气,就代表她这话说的对极了,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没什么本事。
不过是靠女人撑到的今天,偏偏还要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尝新卧胆,受尽委屈,好家伙,他这脸大的,可以给女娲补天了吧?
刘庆在旁边看谢央脸色不好,愤愤开口:“事到如今,雍王还这般油盐不进,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谢央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讥诮:“现在嘴再硬又如何?你看接下来,他自然会有求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