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澜见他这般激动,有些尴尬,怔忪了下,低声道,“师尊,师尊只是想摸摸你的头。”
他刚刚看见顾轻舟那般落寞委屈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为何自己这么该死居然让他这般委屈呢?
这样想着,他就不由自主的上手,完全忘记了顾轻舟这段时日对他的抗拒。
顾轻舟的眼睛更红了,揉杂了委屈,愤怒,各种情绪,他手臂攥紧,嗤笑一声,“是想摸我,还是想我为你做什么,师尊自己清楚。”
沈重澜被他这个满是恶意的笑震慑住了,顾轻舟从未在他眼前笑得这般,邪魅,恣意,包藏着无尽的恨。他斜飞的凤眼扬起,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
是有什么误会吗?为何小舟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沈重澜垂下卷翘的眼睫,细细思索,却找不到自己的错处,只喃喃道,“师尊将你抛下,是师尊有错在先。但师尊刚刚,是真的想要安慰你而已。”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顾轻舟前阵子也愿意让他摸耳朵了,可是为什么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他有些委屈,自己养大的崽子现在对自己有颇多意见,而自己却搞不懂为什么。
顾轻舟听他这样说,笑了,轻声道,“也是,师尊是不会有错的。”
错的永远都是那个痴心妄想的自己,是自己妄想和师尊成为道侣,将那些夜深人静的慰-藉当成相爱的依据。而如今就因为师尊不需要自己当道侣,就恼羞成怒。
自己不也十分可笑吗?
师尊看不上自己不也正常吗?
就以师尊的天人之姿要找什么样的道侣没有,为何要找一个容貌丑陋只有筑基修为的魔物?
委实可笑。
这般想着,他手中的力道因为情绪而逐渐加重,而沈重澜的秀眉紧锁,眼角也有些湿润,“小舟,为师手好疼。”顾轻舟闻言才如同被烫到一般松开他的手。
但令沈重澜失望的是,他的眼底并没有半分心疼,而是一片冷漠。像是弄伤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薄唇微掀,“师尊,抱歉。”
看吧,就连道歉也没有半分诚意。
沈重澜收回那有着一圈红痕的手腕,自己轻轻揉了揉,桃花眼中满是失落,才说道,“为师无碍,走吧。”
似乎是因为受了冷遇,沈重澜在后边的路途中没有再试图找顾轻舟攀谈。
而顾轻舟则安静得可怕,只用那双幽深冷漠的眸子打量他的后背,眼神如同毒蛇吐出蛇信那般令人毛骨悚然,但沈重澜只一味直视前方,并未察觉他骇人的眼神。
顾轻舟隐隐有感觉,自己心口有力量要破空而出。他受到这股力量的牵引,整个人更加疯狂阴郁,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要占有那个孱弱的身影,将其狠狠压在身-下。而他只是甩甩头,拼命将这些毁灭性的情绪强行压下。
------------------------------
紧赶慢赶,两人还是到了云仙门。陌上老祖还有几位师兄,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他们风尘仆仆地出现,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意。
沈重澜一落地,就将风来收起来,言笑晏晏地打招呼,“师尊,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兄,惊雨回来啦。”
而顾轻舟也恭敬的行礼,“弟子拜见师祖,大师伯,二师伯,小师伯。”
众人都是一贯的对顾轻舟视而不见,但对沈重澜却关怀有嘉。
陌上老祖眼神慈爱,抓住沈重澜的手,一双浑浊的眼将他细细打量,才满意道,“这次没有变瘦,很好很好。”
似乎是想起他之前游历的情况,陌上老祖还吐槽道,“之前去游历怎会瘦得那般厉害?跟个猴子似的。”
沈重澜只有在陌上老祖面前才会表现得像个孩子,挠挠头,“弟子也不知。”
其实他是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顾轻舟在身边。以前他独自行走在路上,身子又不好,自己又不爱喝药,于是就会经常生病,自然就骨瘦如柴。
但是此次带了顾轻舟,哪怕他们在闹别扭,顾轻舟也会催他喝药,所以一次药都没落下。再加上顾轻舟每日都给自己烤鱼摘椰子,将自己伺候地十分舒服,自然也没有机会变瘦。
但是因着顾轻舟中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沈重澜决定晾一晾他,让他好好反省。
最兴奋的是莫燕青,他冲上来揽住沈重澜细削瘦的肩膀,将他往重阳殿那边带,开心道,“小师弟终于回来了,让师兄很是想念!快,跟师兄去看看会场,涨涨见识。”
那顾轻舟脸色不虞地望着莫燕青放在沈重澜身上的手,敛去凤眸中的红意,拼命遏制了自己奔涌的情绪。自己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否则不等师尊将他赶出来,其他就会先一步动手。
云烨也来了兴致,笑道,“小师弟,之前你在仙门大会大放光彩,如今却是小辈的天下了。”
“哪里有,大师兄谬赞了。”沈重澜有些羞赧,用桃花扇给自己扇扇风,试图散去一些燥意。
“小师弟,过分谦虚就是你的不对了。”一旁沉默的肖珲突然开口,又乘机问道,“我给你的药,可都有按时服用?”
沈重澜想起之前喝的那些苦药,俊俏的脸立刻皱在一起,连声道,“都有吃,都有吃。小舟可以给我作证。”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才把目光都转向顾轻舟,只见他如今已经十分高大,虽然只有十八岁,却已十分沉稳。
顾轻舟收敛了眸中翻涌的情绪,微微颔首,“是的,师尊都有吃。”
沈重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多怕顾轻舟跑去跟师尊师兄他们告状说自己不爱喝药,幸好顾轻舟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么小心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听到莫燕青说,“师弟重阳殿到了,你看看这重阳殿是不是焕然一新?”
原来几人走着走着已经到了重阳殿外。顾轻舟和沈重澜去游历的这段时间,云仙门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张罗仙门大会的布置。
原本肃穆沉重的重阳殿退去了稳重的灰黑色,被刷上了红色的墙漆,看起来大气又不显沉闷。天空中飘扬着五颜六色的丝带,昭示着蓬勃之气。广阔的沙场擂台是新的,用朱红色绳索围了起来,中间的高台上的观众席的配套桌椅,也纷纷换成了和谐的朱红色。
擂台上有很多排武器,是为了比试之用。寻常擂台也就只有两排,但因着这次大会的比试声势浩大,所以准备的武器多了许多。
明日便是云仙门大会的开场比试,所以已经有了许多仙门的弟子,在擂台上小小的切磋一番,为明天的比试做热身。
“好!”
“打得真好!”
“这公子也太厉害了,已经九连胜了。”
“天机阁少阁主果然就是不一般。”
沈重澜敏锐地捕捉到天机阁少阁主六个字,感觉到一阵恶寒,桃花眼微微瞪大,忍不住寻找声源。
而莫燕青见他东张西望的样子,探过头来,“小师弟,你在找什么?”
“天机阁少阁主是哪位?”沈重澜刻意压低了声量。
其实他当时拒绝苗儿的时候,只是信口胡诌了一个响亮的名讳,谁知道竟然真有其人,简直无语好吗?
莫燕青指着擂台上的翩翩公子,“这位就是天机阁的少阁主,莫欢。他术法身手都不错,你看地上躺着哀嚎的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沈重澜这才留意到高台上的矜贵男子,他穿着月牙白色的长袍,腰间并未配玉,只挂了个金色的貔貅,看起来栩栩如生,价值不菲。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身姿挺拔,是个风流公子的模样。
虽然莫欢的长相是十分俊美,但是沈重澜对他并不来电。他有些挑剔地想,这长相还是过于娘气了,做男人就要长得像顾轻舟那般才有男子气概。
而他拧眉批判对方的长相时,那人刚好将第十个手下败将踢下擂台,抬眸和他对视。目光灼灼,迎着朝日,他突然笑得异常暧昧,朝沈重澜这边飞身过来。
沈重澜感觉有一阵不祥之感袭来,当日只有苗儿和顾轻舟在场,照理说他说的话是不可能泄露出去的,但是为什么此人却一副认识自己想要和自己叙旧的样子。
不管了,先溜为妙,沈重澜连忙转向一旁的顾轻舟説道,“小舟,我们先走。”
而顾轻舟因为极力压制体内的乱串的力量,并没有听到他和莫燕青的窃窃私语,立刻跟上他的脚步。
他的阴冷眼眸和角落里的害虫对上,嘴角擒着嗜血的笑意。这个雷邵,竟然还没死。
角落里的那人依旧穿着一身白衣,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又用那种痴迷赤-裸的眼神看着茫然无知的沈重澜。他慢慢举起右手大拇指,朝下,随后慢慢划过自己的脖颈,眼中的张狂更甚从前。
而顾轻舟却懒得再给一个眼神,不过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害虫,垂下眼眸,跟沈重澜匆匆走了。
“师尊,师兄们,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殿里休息,晚些再来看你们。”沈重澜手扶着额头,装出一副万般虚弱的样子,把陌上老祖他们吓得够呛,立刻吩咐顾轻舟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而雷邵立于角落,近乎垂涎痴迷地望着那道苍青色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视线。沈重澜,顾轻舟,阔别多日了,可别让我抓到你们的把柄。他就如同一只躲在暗处窥探的老鼠,时不时就想要出来恶心别人一番。
------------------------------
等沈重澜终于潜逃回平澜殿,才稍微平息了呼吸。太凶险了,以后真的要避着那个天机阁少阁主走。
那人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那种狼一般具有侵略性的眼神。但是沈重澜又有些苦恼,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有些眼熟。
“师尊,头还疼吗?”顾轻舟打了水进来泡茶,脸色虽冷,但是眼中的关切之意却做不得假。
“为师没事了。”沈重澜接过他手中的水,却眉头一皱,感觉平澜殿的结界有人擅闯的迹象,有人要硬闯?但是又不像,那人似乎是友非敌,明明有摧毁结界的能力,却还是守在门外。
“小舟,你去殿外看看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