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八荒步伐沉重的在军营之中巡视着,此刻的後唐军营士气低沉,夜八荒所到之处,唉声叹气之音此起彼伏,夜八荒每每扫视,都觉着这群兵卒都在用愤怒的目光望着自己,似乎自己便是带领他们走向死亡的恶魔,甚至连夜八荒自己都觉着是对的。他是恶魔,是带领着这群将士走向死亡的恶魔,更是一只失败的恶魔。
他被誉爲摩尼教百年难遇的奇才,爲报兄仇入魔东渡,却被伤势未愈的慕竹所败,败得彻彻底底,毫无一丝希望。今番他领着一路攻城破敌的鬼兵南下,以自己平生所精研的战阵之法及高深幻术爲基,誓要与那神兵「饮血」一较高下,然而这一次,他又败了,这一次,又是惨败,败到他精心培育多年的鬼兵全军覆没,没有从寿春城中逃出一人。当他见着那群双目还在流着鲜红血丝的野兽扑来,他只觉着自己浑身颤抖,毫无战意,更不用说那群平日惯常吓唬别人的鬼兵,攻守之势逆转,「饮血」仅用了双眼,便将他的鬼兵屠戮得一干二净,他亲眼看到「饮血」精兵撕开那重金打造的玄铁重甲,一口便咬在鬼兵脖颈之上时的眼神,这已然不是一群军人,更不是一群武林高手,他们是闻血而动的群狼,是以嗜血爲生的真正的魔鬼。
「老师。」李孝广缓缓走来,亦是面色不愉,声音低沉,他恼火于登基第一战便是如此结果,可他毕竟是依靠摩尼教而起势,虽然老师无心国事,可他并非蠢人,若没有了摩尼教,没有了眼前这位老师相助,只怕他连陕北一地都走不出来,当下虽是大败,但也只能温言细语:「老师,此战伤亡统计已经出来了,除了您那支鬼兵,我们带来的十万大军伤亡过半,目前只剩近四万人了,不过好在折损的大多数是那群鬼方人与江北府兵,咱们的老底子还在。我们…」
「没用的,」夜八荒擡手制止了他的言语:「莫说寿春城中还有近万守军,即便没有,只要『饮血』还在,我们便没有任何办法。」
「可他们已经瞎了,他们…」李孝广话一出口便觉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所有人都知道「饮血」全军都瞎了,可却没有人会怀疑「饮血」的战意,瞎了眼的「饮血」还是饮血,岂能以常理而度。
「传令全军,退兵三十里,于淮河一带驻紮十日,若无异变,便退兵吧。」夜八荒低头叹道,心中依旧有些不甘。可那句「若无异变」却是让李孝广眼前一亮:「老师是说,还有异变的可能?」
夜八荒不禁眉头紧锁,他擡起头来,眺望着南方天际的漫天星辰,沉思半晌才道:「南明粮草被劫,既非我等手笔,便是有心之人了,既然有第一次,那便有第二次的可能,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真想把那婊子给绑了。」李孝广回忆起大战之时惊雪的那一番惊人举动,只觉那近乎完美的胴体近在眼前却自己偏偏又得不到,心中难免愤慨。
「报!」一声急报传来,一名小卒隔着老远通报道:「陛下,有一男二女自称教主弟子,在营外求见。」
「哦?」夜八荒一阵惊疑:「他这麽快就出关了?」眼见着萧逸龙行虎步步入营中,那身上的气质已然有些改变,虽然离着他的目标还有些距离,可这身修爲已然超越了他身後的两位护法。
萧逸径直上前,朝着李孝广微微行了一礼後便跪倒在夜八荒的跟前:「徒儿拜见师傅。」
萧逸此刻目露精光,神采奕奕,自跟随夜八荒修习以来,夜八荒便将摩尼教功法倾囊相授,并让他在摩尼教总坛中闭关修行,但令所有人未曾想到的是,他体内的逆龙血脉似乎天生就与摩尼教功法相合,每招每式,但凡看上一眼,用过一次,他便已牢记于心,短短三日,他便将摩尼教功法尽皆贯通,原本胸腹之内四股黑气冲撞不止,可眼下却是尽皆平复,四股黑气操控自如,稍一取用便是威势无穷,其後两日,他虽继续修炼,但总觉心中尚有一处气息未通,故而再闭关下去意义不大,便破关而出,径直来到这寿春军营,看看这当下局势。
「你能有此进益,当真难得,我没有看错人。」夜八荒微微点头,心中甚是满意。
「师傅,惊雪修爲应当在您之下,加上徒儿与两位护法,不如我们趁夜偷袭,入城将她擒住?」萧逸此刻修爲大进,自是觉着合他几人之力,要入城擒下惊雪并非难事。
「她是三军主帅,岂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且不说她自身修爲卓绝不弱于我,战阵之上尤不可敌,更何况是在她的地盘,届时她以『饮血』爲棋,随意在城中摆出几道阵法,爲师或许还能逃出,你们几人,怕是只能束手就擒。」
「那,那咱们把她诱出城来…」萧逸虽是经历许多,见识涨了几分,可对这行军之事还是一窍不通,夜八荒不耐烦打断道:「一路辛苦,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萧逸无奈低头,行了一礼便要退去,夜八荒见他面色不愉,不由笑道:「切莫灰心,明日我有一桩要事托付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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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的车轮行走在庐江官道之上,却是并不轻松,因爲马车长龙上押送的便是紧急运送的第二批军粮了,他们虽是押运军粮的普通将士,可心中着实有些慌乱,只因临行之前,那位貌若天仙的素月小姐曾有嘱托,此一行有些凶险,但却事关重大,每一位押粮军卒都心中缀缀,但却并未有一人请辞。
落雁山乃庐江北道之上的必经之地,却不是说这山体似那沉鱼落雁的美女一般窈窕多姿,而是指着这官道两侧均是崇山峻岭,便是连孤雁坠落都难以起身,故而有了此名,军士们进入此山之中,只觉着阴风阵阵,一道弓弦之声响起,「咻」的一声,却是三箭,瞬间射入爲首三人胸口,当即毙命。
「什麽人!」
「保护粮草!」
衆将士瞬间慌乱起来,四面八方竟是围出一群山贼模样的人马,各个凶神恶煞,自两山腰间奔来,运粮军士还未反应过来,这夥贼人便已将前後路尽皆堵死。
运粮队参军当即拔刀而出,护在粮车之前,厉声喝道:「什麽人?官家的粮草也敢打主意。」这参军倒还有几分胆魄,惊吓之余已然分清形势,自己这路运粮队足有千人,而对方这支山匪最多不过三百人,只要自己军心不乱,倒是有一战的资本。
「将军,上次也是他们干的!」一位小卒忽然大喊道,前次水上运粮,在江边遭遇悍匪袭击,他水性极好才得以逃脱,却不料此次在这落雁山脚之下他竟是再度遇见这夥劫匪。
「看来他们不是山匪,而是专程而来。」这参军心中暗自警惕起来,只觉着心头压力越来越大。
「噗」的一声,参军猛然回头,便见刚刚叫喊的那位小卒脖颈之间已然插着一支飞箭,可他环顾四方山匪,却是未有一人弯弓搭箭,他竟是不知是何人所爲。
苍生妒站在山头,居高而望,山下情景自是一目了然,与夜八荒夜十方等高手的曲高和寡不同,他自修爲大成之後,却更喜欢欺淩这群在他眼中有如蝼蚁的普通人,山下这夥劫匪的确不是什麽真正的山贼,而是沈家的一支私兵,那日素月的劝戒对沈琼而言却有触动,但终究敌不过苍生妒的一句话:「慕竹必死!」也就是这一句话,沈琼便坚定了决心,不但将这第二批军粮的时间打探清楚,更是主动分析,果真是算出了这支粮队的线路,苍生妒不急不慢的在此等了半日,便等到了这只猎物。
两头的「山贼」却是堵着路口不再有所异动,而他,便于这高山之上,长弓满月,一箭而下,便是射出一道如火焰一般的气浪,正中那人群之间的粮车之上,一时间这粮载满军粮的推车便炸裂开来,连带着周围的几名军士尽皆炸得四分五裂,一时间火星四溢,甚至溅射在周边的几辆车上,惊得运粮队上蹿下跳,不断呼喝着灭火扑救。
看着山下衆人的反应,苍生妒越发满意,长弓再起,正欲再出一箭,忽然间,那满弦长弓骤然一抖,苍生妒只觉身後一股浓烈杀意扑来,当即长弓一偏,转身便朝着身後射出。「咻」的一声,长箭破空而出,直朝着一道红影飞去,可那红影却是纹丝不动,静候着长箭飞来,竟是只伸出两只手指,轻轻一夹,便将那飞箭牢牢定在手上。
苍生妒突感一阵压力,只觉着眼前女子是他生平所见除慕竹外最强之人,那股气息,即便是自己吸尽了紫衣剑神的修爲,却依然觉着遥不可及。这女子一身红裙着地,身间也着一件红色内衫,面色红润,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艳丽至极的气息,可这股艳丽却完全不同于那勾栏之间的庸俗,这是透露着杀气的艳。
苍生妒突然间想到了琴桦,琴桦亦是惊艳无比,但那张烈焰红唇之中,那双白雪凝脂的玉手之中,随时都能飞出几样毒镖暗箭,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危险气息,而眼前这女子却是更甚几分,苍生妒不敢大意,提弓的手越发沉重,而另一手已是摸至箭壶,让自己随时都可出箭。
「素月说,此行能遇到个像样的对手,看来说得便是你了。」南宫迷离上下打量着苍生妒,却是根本不将他蓄势待发的样子放在眼里,忽然,她秀眉一挑,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你身上怎麽会有『紫衣剑』的气息。」
苍生妒不敢答话,虽是不知眼前之人是谁,可此刻这女子能说出『紫衣剑』之事,看来是与烟波楼有关,而据以往摩尼教的情报中说烟波楼只有一位小姐四位侍女,那四位侍女除了惊雪他都见过,甚至还有两位都是被他的肥龙给破的身子,苍生妒微微点头,心中却已将他认作惊雪,一想着这四位侍女修爲相近,自己此刻一身修爲均来自琴枫,那要对付这位「惊雪」将军应是问题不大,故而放宽了心调笑道:「原来是惊雪将军,听闻你去了寿春,怎麽却这般放心不下粮草,竟是亲自赶来。」
南宫迷离见他将自己认作惊雪,却也不点破,只是望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狡谐:「看来你这胖子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
苍生妒哈哈一笑:「我这壶箭,既杀过这台下的运粮军卒,又杀过许多江湖中的绝世高手,它跟了我一辈子,你说,我该不该对它有信心。」
南宫迷离却是对这自己全身扫了一圈,这才笑道:「这麽说来倒是有点意思,我不用兵刃,这浑身倒是没有个像你一般有信心的…」苍生妒见她如此一说,还以爲她有服软之兆,却不料这「惊雪」却是忽然话音一转:「自今日起,你的弓箭我便要了,来日别人问起来,我便可以说它跟了我许久许久,杀了这个杀了那个…」
苍生妒登时一愕,却不料这女子竟是如此讥讽于他,当即大怒道:「贱人你找死!」右手一挥,便取出三支长箭,神弓再度拉满,三箭齐飞,直取那红衣女子。
南宫迷离轻哼一声,面色依旧不屑,双手朝着袖袍中一缩,身上两只红袖却突然间变得宽大几分,玉臂一甩,那袖袍之中已然飞出一条艳红绸带,绸带韧劲有力,顺着苍生妒所射飞箭而去,竟是将那三箭完全笼在其中,长袖一卷,那鲜红彩带飘回之际,已然将那三支飞箭卷在一团,南宫迷离伸出手来,正抓住这三支飞箭,朝着苍生妒咧嘴一笑:「嘿嘿,你看,我说了今日之後你的箭,你的弓,都得归我。」
苍生妒却不想自己全力射出的三箭竟是被他如此轻易化解,这份前所未见的修爲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有些畏惧的向後退了一步,怯声道:「你,你不是惊雪!」
他退一步,南宫迷离便朝前进一步:「也好叫你去了地下告知阎王爷,姑奶奶复姓南宫,乃是南疆神祭司的神女,你能死在我的手上,也算不冤了!」
「南疆神女?南宫迷离?」摩尼教曾经的情报却是对这位南疆神女知之甚少,却不想此女竟有如此实力,苍生妒立时放弃了抵抗心思,收起长弓便朝着山腰奔去,他虽体型肥胖,但轻功却是一绝,在曾经的五位摩尼护法之中都能排在第一,即便是昔日的紫衣剑在追拿他时都甚是费劲,可他从来未曾想到会有一个人以鬼魅步伐挡在他的眼前,他已不再敢觊觎眼前的红衣惊艳,他的心中只剩下惶恐。
南宫迷离红袖一挥,长袖不断朝着苍生妒伸展而去,苍生妒运起全力抵抗,却终究是不能抵御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身红袖朝着自己涌来,「簌簌」几声丝织交错之声,那红袖已然将他紧紧裹住,活生生的被捆成了个粽子。南宫迷离右手一拉,那红袖便向着她身体卷来,直将苍生妒卷至眼前, 竟是离她只有不到一尺距离。
南宫迷离吐气如兰,呵呵笑道:「你这肥猪,爲了卷你,还要多费我几圈衣料。」
苍生妒被捆得气息不顺,早已面如死灰,可偏偏这位红衣仙子却又是如此妩媚动人,那眉眼之间所展露的风情,却是令他心头火起,二人相距甚近,若是没有限制,只怕自己上前一步便能将这红裙神女抱入怀中尽情肆虐,可偏偏这神女修爲太过诡异,自己不但无法一亲芳泽,反倒是连自身性命都保不住了。
「你有着如此修爲,却不思进境,反倒是与这山下普通士卒爲难,当真是习武之人的耻辱。」南宫迷离一声叱骂,却觉这麽杀了他倒是太过便宜,不由长袖一甩,将其朝着山下一扔,那苍生妒立时被甩至空中,虽有红袖缠身,但难免不与那山间壁石相撞,若是平日里能运功抵御还好,可眼下被这般紧紧捆住,又哪里还能施展半点劲道,像那风中浮萍一般随着红袖飘荡,直撞得他哭爹喊娘。
「你不是喜欢欺淩弱小?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只蝼蚁,我南宫迷离要你何时死,便不会多留你片刻。」南宫迷离犹不尽兴,当即一个纵步跃起,直朝着天边飞去,而那长袖却是依旧拉扯着这只「肥粽子」,或淩空旋转,或故意砸向山石,苍生妒早被撞得头破血流,眼下又被如此晃荡,脑中只觉要爆炸一般痛苦,叫他只觉着还不如死了快活。
南宫迷离见他已经不再叫唤,也知他此时应当是受了些报应,心下暗道:「对此等恶人也不必手下留情,还是早些结果了他爲好。」念及此处,南宫迷离却又是陡然想起她心间的剧痛,想起了她近几个月来悔恨最多的问题:「当初若是一掌拍死那人,不去种那劳什子子母蛊,她便不会受那三年之辱。」一念至此,她不再拖延,当下喝道:「死胖子,姑奶奶带你玩够了,现在,便送你早些上路!」她一声娇喝,红袖骤然一紧,苍生妒只觉全身紧锁,再难有一丝生气。
「我的神女娘娘,想不到几个月不见,脾气是越发暴躁了。」一声邪魅轻笑传来,立时让南宫迷离双手一颤,那用力紧勒的红袖骤然松弛,她双拳紧握,捏得「咯咯」作响,她顺着声音目光一转,一眼便瞧见了正向她飞来的几道人影,当中一人,正是她心中最不可提及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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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王府门口突然出现一队军卒,各个甲胄加身,刀兵尽现,直吓得历王府的门人屁滚尿流的向着内宅跑去。
「老老老、老爷,不好了…」
历王闻讯而来,还以爲是自己密谋大事有所暴露,登时心中一阵慌乱,连忙奔了出来,只见这群军卒已然闯进王府,历王虽是心中忌惮,但依然强撑面子斥道:「大胆,何人擅闯我历王府。」
「王爷,我们又见面了。」素月的声音总是那麽的优雅恬静,即便是此刻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却依旧没有一丝威仪,可那股脱俗于衆人的绝妙气质,又叫人不得不敬而畏之。
「你是…烟波楼…你是烟波楼的?」萧平印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素衣仙子却是那日自己行动之时,与那位紫衣仙子一起阻碍自己的人,「难道她知道紫衣剑在府上了?」萧平印心中甚是焦急,眼见这素月率兵前来,只需朝着那後院一搜,立刻便能寻到那位被剥得精光整日躺在床上等着那位苍先生临幸的琴枫,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好记性,」素月恭敬的朝着历王行了一礼,语音淡然:「素月拜见王爷!」
萧平印心中微微盘算,打定主意只要不让她搜查自己府上即可,他虽是被软禁于此,可依旧是一地藩王,若是没有圣旨,也没有人胆敢搜查他的府宅,当下轻咳两声:「原来是烟波楼的素月小姐,却不知今日如此声势来我府上所爲何事?」
素月应道:「前些日子天子在宫中遇刺,此事一直交由素月负责调查,素月一路寻访,却发现有可疑之人 似乎是潜入了王府之中,爲了保证王爷的安全,素月这才带了人来查探一番。」
「素月小姐想必是误会了,本王在王府之中现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府中来往家仆也均是一直跟随我的老人,哪里会有什麽刺客?」历王连声解释道,素月却是并未多与他纠缠,径直朝着身後的军士吩咐道:「你们去搜一遍,尽可能的小心一些。」
「是!」军士们立刻一拥而入,历王想阻拦都来不及,这群军士皆是来自惊雪与素月一起组建的「斩鬼」军,此刻惊雪不在,对素月更是言听计从,当下便分作两路,朝着後院左右各自奔去。
「你、你们!」历王还待再唤,素月却已然打断了他的思绪:「王爷,贵府之中可有琴?」
「琴?」萧平印稍稍一愕,旋即答道:「便在後宅、在东厢房处便有一间琴室。」
素月再度朝他轻轻一揖,便起身向着後宅行去,还未至後宅门口,便已然听得院中一阵喧嚣,素月秀眉一蹙,便有军士前来报讯:「後院发现一批可疑之人!」
素月也不理会心中慌乱无比的萧平印,径直朝着门中走去,却见得数十名军士正围着一名全身黑衣的女子,那女子身量不高,但姿色倒是不错,此刻的她正神色紧张的望着这群突然上门的军士,却不知在想些什麽。
「敢问历王,这位女子是?」
历王当下也不好说出来历,只得尴尬笑道:「此女是本王近来寻得的一位妾室,还未多加管教,故而对这宫中礼仪不太熟悉,这才得罪了衆位兄弟,」历王连连解释道一遍,便转过身来朝着那位清子女忍唤道:「清子,这些是我的大明的军士,莫要阻拦。还不快来拜见素月小姐。」
清子虽是不愿理他,但此刻这群大明军士来者不善,倒也不好正面冲突,只好朝着素月勉强作揖,学着汉人的礼仪轻声换了句:「拜见素月小姐。」
「清子小姐不是中原人?」清子虽是汉语流利,可终究掩盖不了声色之中的些许特质,素月早已看出她修爲不弱,故而有此一问。
「清子是东瀛人。」萧平印也知这等微末之事自也瞒不过素月的眼睛,只好如实答道。
「东瀛!」素月嘴上虽只是喃喃轻念,可眼中却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杀意,「枫妹便是在东瀛失踪的,而小姐亦是在去东瀛回来之时被人暗算的。」素月妙目一凝,心中已然确定了这历王府不简单,当下亦是不再如先前一般彬彬有礼,她面色一板,冷声道:「你们继续搜查!」
杂乱无章的搜查很快结束,前院後院搜了个底朝天,却再未发现什麽异常,素月静坐在後院琴房之中,听着一句又一句的「没有、没有…」心中也难免不畅,不由微微摇头。
琴房有琴,素月妙目一转,便沉下心来,素手轻捻,一曲《高山流水》便随手弹来。
「咳咳,咳咳…」琴枫缓缓睁开双眼,却只觉周身一片漆黑,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耳中却能清晰的听到这股琴声。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她姐妹四人自幼追随小姐,各有钻研,互有建树,而修行一道,最终便是像小姐那样道法自然,一通百通,故而琴声一响,她便能听出这是素月所奏。
「素月,我在这里。」琴枫开始微微呼唤,可却是终是徒劳,她四周回音响亮,显然是被关在了一处类似箱子的地方,外人却是难以听辨,而这箱子却又是被东瀛忍者们施以忍术藏匿于偏房之中,莫说寻常军士,即便是素月亲至,若不仔细查探也能以辨别。
忽然,素月曲风一变,那琴声立刻犹如闪电惊雷一般孤寂却又震人心扉,有若狂风呼啸,又好似冰雨连绵,旁人也许听不出来,可琴枫却是听得真切,这曲调饱含斗志,正是昔日小姐爲琴枫所谱的一曲《风寒》,琴枫紧闭双眼细细聆听,不知觉间已然泪流满面:她们还在外面寻我,我虽修爲尽失,但只要活着,便终究有报仇的机会!一念至此,琴枫缓缓坐起,虽是箱中狭小施展不开,可却已能令她侧身盘坐,随着素月所奏《风寒》而悟,须臾之间只觉周身杀气凝聚,显然有复起之势。琴枫心中不由一阵惊喜,若再坚持一会儿,她便能挣脱这口铁箱,只要素月还在,一定能发现她。
「素月小姐,素月小姐!」素月正自弹奏,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素月微微蹙眉,心中虽是有些不悦,但眼见得来人是宫中侍卫,不由恢复平静之色,淡然问道:「何事?」
「素月小姐,快、快回去,公主,公主快顶不住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素月面色亦是不再平淡,着急问道。
「是孙总督,还有吴侍郎,他、他们带着百官堵在烟波府门口,声称要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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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真未死!」南宫迷离再不理会那眼看便要窒息的苍生妒,长袖落下,苍生妒摔倒在地,像一只架在火架之上的乳猪,只能任人宰割,动弹不得。
「是啊,我若是死了,我的神女娘娘岂不是要随我而去,那当真是暴殄天物,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可是多麽的想你。」萧逸缓步向前,一边行走却又一边淫语不断的调笑着南宫迷离:「这些日子我可是肏了不少女人,便是我身边这两位摩尼教的护法都已被我调教得离不开我,可我却唯独牵挂着我那远在南疆的神女娘娘,每次肏弄女人,都情不自禁的想起我们这三年来的好日子,嘿嘿,老天有眼啊,你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南宫迷离呼吸变得深邃许多,双拳紧握,双眼冒火,她强压住心头怒火,正色只道了一个字:「好!」
「哦?」萧逸继续调笑道:「莫非神女娘娘也觉着能与主人我再次相聚是好事一桩?」
「你没死便好,你,应该死在我的手上!」南宫迷离狠声狂啸,骤然间魅影一跃,顷刻间已至山巅,双手一撑,那身後艳红的披风就势扬起,红影消逝,南宫迷离从天而降,全力一掌,便朝着萧逸贯顶而来。
「还不快给我跪下!」萧逸见她如此强横,心中却是收起调笑之意,当即一声怒斥,按着这三年来以子母蛊调教的手段,口中命令即出。
但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南宫迷离未有半点停滞之意,她的双眼依旧冰冷,她的掌风已然近至眼前。
「主人小心!」萧逸恍惚当口,身後的贺若雪与陆祁玉二人却已是连忙上前一把将他起,朝着身後连退数步,可南宫迷离一掌之威岂是能轻易躲闪,虽是被她三人躲闪开来,可那雄浑一掌重击地面,顷刻间便是地动山摇,萧逸三人连站立都甚是困难,而那掌风所向,气浪翻滚,早将这临近的三人震成重伤。
「噗!」萧逸与贺若雪陆祁玉三人几乎同时吐出一口脓血,擡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位南宫神女,此时的他们才意识危险。
萧逸受夜八荒之命前来看看是否有机会对明军粮草做做文章,却不料见到了这位「老熟人」,萧逸先前已在南京城外碍于素月在场不敢暴露行踪,可此刻南宫迷离孤身一人近在咫尺,萧逸哪里还能忍耐,当即跳了出来要将南宫收入怀中,他自忖南宫迷离在自己身下爲奴三年都未能想出破解之法,便认定了这子母蛊无懈可击,这一时大意,却是叫他忘记了眼前之人的绝顶修爲,即便自己天赋异禀,这些日子突飞猛进,但离她终究还是差的太远,即便是此刻集自己三人之力都无法与之一战。他近日来一路奇遇连连,功力突飞猛进,这一次冒头却是有些大意了,大意到竟是未曾考虑到,若是子母蛊真的失效了,他们又该如何抵御这位含恨三年的南宫神女?
「你,你爲何?」萧逸惶然问道,连连的向着身後爬行。
南宫迷离眼神冷峻,那先前还妩媚多姿的面容此刻已是比那雪山融水还要冰冷,她上前一步,萧逸便颤抖的向後退一步,南宫迷离不由轻蔑一笑:「你还是如此不堪!」
「你,你什麽意思?」
「我见你修爲大进,还以爲你能有什麽能耐,原来除了我的子母蛊,你依旧是只蝼蚁,不妨告诉你,『子母蛊』已被慕竹用她的『冰心诀』封印在我腹中,天可怜见,今日,我要叫你不得好死!」南宫迷离语音越来越激动,直至「不得好死」四字说完,她的身影再次跃起,淩空一掌,再次劈下。
「呀!」萧逸此时再不敢大意,当下运起全身修爲,双掌齐出,极尽全力的向上顶出,而那身边两女亦是紧密配合,一左一右,各自兵刃相辅,只爲缓解南宫迷离的惊人速度,好让萧逸有应对之机。
掌风冲撞,南宫迷离翩然落地,没有一丝急促,她的眼前,萧逸三人再次跌落,各个手抚胸口,这一掌醍醐灌顶,直入胸腔,即便是他三人近日来勤修苦练,但终究难免败倒在这神女跟前。
「你,当真要赶尽杀绝?」萧逸见南宫迷离杀气尽显,心中暗道此次再难有存活之望,不由出言威胁道:「你我『子母蛊』相连日久,早已深入骨髓,即便是这封印能封住你一时,可若是我这母体身死,你难道还能活着?」
南宫迷离却是冷哼一声:「若是因爲这个原因而放过你,那我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简直是个疯子!」
「疯子?三年之前我便已经疯了!」南宫迷离袖手一擡,却是将那包裹在袖中的苍生妒就势甩出数米,红袖飘扬,这一次,却是将萧逸卷入其中。
「不,不要,不要!」萧逸刚刚才见过那苍生妒被折磨得有多惨,此刻骤然见得南宫迷离又要故技重施,当即连声讨饶。
「我不知你是如何活过来的,三年前乱神井中你能活下来,当日孤峰将你的胸膛一拳打穿,你也能活下来,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不死之身到底有什麽厉害!」南宫迷离语音渐冷,袖手一扯,那包裹着萧逸的袖带忽然间紧缩一团,裹得萧逸甚是难受。
「疯子,你,你要做什麽?」萧逸被夹得全身紧绷,脸上、手脚都被挤压得变了形,萧逸早已失去理智,疯狂谩骂起来。
「我听说古代有一种酷刑,叫做五马分屍,讲究的便是身体极致向外,爆体而亡,而今,我却要试试,你这不死之身极致向内,看看你是窒息而死,还是爆体而亡!」
「你,你这个疯子。」萧逸光是听听都觉着心中发毛,袖带勒得越来越近,身体也越来越紧的向内凝缩,「咯吱」几声脆响,身体最外的几处骨节已然断裂,萧逸心头一黯:「看来这次,我当真要交代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