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薇最近没有午休时间,吃完饭就坐到工作台边,她拿着一块玉料,在图样上比划着。
厉柏寒瞧着新鲜,收拾了好了保温桶,擦着手上的水珠过来,就靠在工作台边。
男人身高腿长,往这儿一站存在感十足,宋薇薇睨了他一眼,“你下午不上班么?”
厉柏寒去米国前就打算把业务搬到江城来,为此江城市特别欢迎,以低价批给了他城西一块价值很高的地,让他修建江城最大的cbd商业体。
他倒好,没什么建树就跟着她跑了一趟米国,这来回耽误怕也有一个多月,不知道批给他的那块地,能不能建出市领导想要的商业体来。
“一会儿去,刚吃完午饭,我休息一会儿。”厉柏寒垂眸看着她,她戴上护目镜,镜片后那双眼睛像一汪无波的古井,漂亮又静谧。
她的眼睛总是无情也无欲,哪怕是昨晚动情至深时,也没见她眼里起过什么波澜,这让他感到很挫败。
他抬起手,覆在她护目镜前,将她那冷冷清清的目光挡住,“我去沙发那边躺一会儿,两点叫我。”
宋薇薇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我开了机器会很吵。”
意思是让他找个安静的地方睡去。
厉柏寒已经走到沙发旁,躺下前抬头朝她看过来,“没关系,我不怕吵。”
说完,他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身上,头枕着沙发扶手,就那么睡了。
宋薇薇:“……”
厉柏寒不是这样不讲究的人,她记得他以前有择席的毛病,午睡不是躺在床上,肯定睡不着。
她没管他,有些人爱睡沙发就睡呗,反正醒了腰酸背痛的人不是她,她把注意力又挪回到手里的玉料上。
玉料不是极品,就切面来看,偶尔都能看到一些杂质,对方要让她打一柄玉如意,说是打好了要去庙里开光,再放在家里,保一家人平安如意。
江城这个地方的大户人家都有点迷信,买房什么的都要叫风水先生过来看过,就连取名也是去庙里找大师给取的。
打一柄玉如意去开光来镇宅,算是常见的,玉如意的花纹一侧是云纹一侧是莲花,寓意极好。
图纸画好了,切割雕刻加打磨才是大头,她按照比例,用记号笔在玉料上做记号,一直没弄出声音来。
就算某人说不怕吵,她还是下意识的不弄出声音,算是回报昨晚某人兢兢业业的耕耘。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两点了,厉柏寒这一觉是真睡着了,还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又回到七年前,他强逼她离婚,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开着车坠入山崖,他痛得撕心裂肺。
“宋薇薇,我不准你死!”
男人低吼着坐起来,把已经站在沙发旁,打算叫他起床的宋薇薇给吓了一跳,两人四目相对。
厉柏寒从那双圆瞪的眼睛里读出一丝害怕的情绪,他抹了一把脸,“到两点了吗?”
“嗯,我正要叫你,你……”宋薇薇迟疑了一下,“你做噩梦了?”
厉柏寒双腿放在地上,他个子高,本来就比沙发长,刚才也没脱皮鞋,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
“你找什么?”
厉柏寒看到卫生间,他径直朝那边走过去,宋薇薇说:“卫生间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具。”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水声,宋薇薇走到工作台边坐下,她拿起护目镜,耳边还回荡着厉柏寒刚才撕心裂肺的低吼。
他梦见什么了?
厉柏寒从卫生间里出来,鬓边的发丝湿淋淋的,他看见宋薇薇心不在焉地玩着刻刀,他走过去。
宋薇薇放下刻刀起身,看他神色如常,“你要走了?”
话音未落,就被男人握住肩膀给拥进怀里,他双手将她抱紧,紧到两人之间密不透风。
低沉性感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真想把你变成一个巴掌大的小人,我去哪里都揣着你。”
宋薇薇忍不住发笑,“那恐怕不行。”
男人的胳膊又收紧了些,在快要弄疼她时终于卸了力道,他说:“我知道不行,就只是想一想。”
大概连想一想都是奢望。
宋薇薇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别撒娇了,再不走就要吃晚饭了。”
厉柏寒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他低头看着她,“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宋薇薇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厉柏寒已经低头,冰冷的唇迎上宋薇薇微启的双唇,如他所想般,攻入牙关,掠了舌头。
宋薇薇没料到他会说吻就吻,一时怔怔地愣在原地,直到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是某人不满她的走神,轻轻咬了她一口。
她的唇又软又甜,还带着咖啡的香气,能叫他发疯。
宋薇薇两眼大睁,像受了惊的兔子,厉柏寒笑着放开她,唇齿咂着甘冽滋味儿,目光如钩似箭,将宋薇薇牢牢钉在视野中央。
“我晚上来接你。”说完,他又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滚烫一吻,也不等她反应,便潇洒离去。
宋薇薇僵在沙发边,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就见小林暗戳戳走进来,唇边还带着贼笑。
“老板,我没打扰你们,我发誓!”小林举着手做发誓状,嘴角带着的窃笑却出卖了她。
宋薇薇横了她一眼,往工作台走去,结果双腿发软,一移动险些摔了,小林赶紧扶住她,眼底的笑意更盛。
“我经常看小说,说男主角能把女主角吻到双腿发软,我还嫌他们扯蛋,现在一看,厉总吻技一流啊。”小林揶揄着。
宋薇薇羞赧地拍开她的手,“就你话多,这么大年纪了不去找个男朋友谈恋爱,成天看小说饮鸩止渴么?别人甜甜的恋爱关你什么事?”
小林苦着脸,“老板,你戳我痛处,单身狗也有人权的。”
宋薇薇:“……”
被下属看到这么隐私的事情,宋薇薇到底有些介意,她不是一个喜欢把私生活摆在明面的人。
更何况,厉柏寒频频出现在身边人面前,以后他们要是不再来往,会挺麻烦的吧?
她现在有些后悔回到江城了,如果她一直在北城,怀孕后就离开,厉柏寒还不能融入她生活这么多。
如今,他们的关系在旁人眼里就是恋人。
可他们是恋人吗?
她闭了闭眼睛,“面试的人来了么?”
“来了,已经在小会议室等着了,老板,要叫他们过来吗?”小林磨拳霍霍,自打许佳慧离开后,木一工作室最后的挂靠雕刻师都走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应聘。
宋薇薇摇了摇头,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沓a4纸,上面有打印的题,“你把试卷发给他们,让他们做一下。”
小林瞪大眼睛,“真考试啊?”
“嗯,面试不止是面试,也要考试。”宋薇薇点头,题都没什么难度,主要是从对方答题来看人品。
小林拿着卷子走了,宋薇薇坐回工作台边,开始切割玉料,她全神贯注,刀片经过玉料,飞出无数齑粉,眼前很快白茫茫一片。
大约半小时后,小林将卷子拿过来,宋薇薇摘下护目镜,去卫生间洗了洗手,然后拿着卷子往小会议室走。
会议室里坐着五位雕刻师,年龄都在三十左右,宋薇薇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淡淡扫过去,然后微睑了眸,在上首坐下。
面试的时间很长,等都面试过了,宋薇薇站起来,客气道:“各位的资料和需求我都明白了,回头我会好好琢磨,请大家先回去等消息,两日内无论是否录取,都会通知大家。”
小林站在门口,替宋薇薇送人下楼。
宋薇薇拿着试卷回了办公室,不一会儿小林回来了,兴奋地看着宋薇薇,“老板,有没有合适的?”
宋薇薇摇头,“他们都是珠宝专业毕业的,这些年一直从事珠宝行业,有三个连刻刀大小号都分不清楚,我们工作室虽然有饰品出售,但找来的客户多半都是要雕刻大物件的,专业不对口。”
小林一时惆怅起来,“近年来学雕刻的人本来就少了,这一行只有做到最顶尖才有钱赚,很多人就算喜欢雕刻,也很难坚持到出师。”
她在木一工作室当前台有两三年了,挂靠的雕刻师也带过学徒,没过多久人家就放弃了不肯来。
宋薇薇淡淡道:“熬得住寂寞,终能见花开。”
小林点头,“那我继续发布招聘信息……不过老板,你不考虑带两个徒弟吗?要是有了徒弟,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宋薇薇瞥她一眼,“收徒弟哪里那么容易,还是选找挂名雕刻师吧。”
“那要不我们把之前挂名在这里的雕刻师请回来?”小林提议道。
宋薇薇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沉,“危难时刻跑得人影都没有,这样的人就算请回来了,等下次我们再遇上事,一样会跑得远远的。”
“嗯,老板说得对,我听老板的。”小林嘴甜的道。
宋薇薇摆了摆手,小林会意,转身出去了。
宋薇薇拿着简历坐下,雕刻与珠宝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雕刻需要一个人从图样到打磨完出成品,而做珠宝的可能就是某一个工序,并不需要做出成品来。
良久,她叹息一声,将简历放进碎纸机里,她还得继续招聘,雕刻市场很小众,她得抽时间去一趟古玩街,指不定就能遇到大隐隐于市的民间高手。
她这么想着,也没再继续纠结,起身继续去雕刻玉如意了。
*
林羽工作室愁云惨雾,俨然与前几个月的木一工作室身处同种境况,当时谁也没想到宋唯一能把木一工作室扶起来。
不少人还暗地嘲笑过,毕竟做雕刻这一行,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底都不敢随便出师,如今看来倒不得不说木一大师眼光好。
大家以为他挑了一个最废柴的继承人,没想到竟然挑了一个最有用的,看看现在木一工作室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再看看林羽工作室的冷清,顿时萧瑟。
林羽最近入不敷出,刚刚物业才来问今年物管费和租金的事,她脸色不好的将人打发了,距离工作室交物业费还有一个月,这么早就来要,怕她没钱跑了么?
她轰走了物业的工作人员,出去就听到手下员工的对话。
“木一工作室最近好红火啊,我上个月去看了一对耳坠子,当时没舍得买,昨天晚上刚好去那附近逛街,我再去看就没了,连同上次看的一块玉佩也没了。”
“是啊,他们工作室做的耳环和玉佩都好精致,关键是限量款,走出去绝对不会撞款,还保值。”
“你要拿个世界冠军回来,你的作品也会保值的,啊,好想去木一工作室上班,我们工作室好久没接单了,你说会不会倒闭啊。”
“你小声点,说这话也不怕触林老师的霉头,她一会儿听见了准让你回家吃自己。”
“怕什么啊,她技不如人,第二轮比赛就自动退赛了,说得好听是退赛,也不知道比赛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林老师……”说话的人忽然脸色一白,看着如鬼魅一般出现的林羽。
林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八卦的两人,阴沉沉开口,“敢在我背后嚼舌根,看来你们太闲了,不想干了都给我滚!”
那两人一脸惧怕,最近林羽越发喜怒无常,有时候看着她们的目光很瘆人,这会儿被她指着鼻子骂。
这两人还是有点骨气的,当下就不肯干了,尤其现在一个客户都没有,干得也忒没劲,索性辞职算了。
赶走了两个嚼舌根的职员,林羽越想越气,她昨天傍晚故意开车绕过木一工作室前的广场,那么晚了,工作室门店里客人都络绎不绝。
尤其是门口拉着的横幅,简直刺眼。
要不是因为宋薇薇,她在国际雕刻比赛上怎么也会拿回名次,是她抢了她的荣誉!
林羽越气越恨,想起妙依人好几天没给她打电话,她气急败坏地拨过去,没一会儿,电话接通,她很不客气地问道:“妙小姐,你不是要对付宋唯一么,几天没消息是打算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