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才抵达红顶别墅群。这附近弯路较多,也不太为人知晓,此块区域集中了不少高档别墅。裴捷,身为幕后的合资方之一,也自然手握着几套别墅。
途中,轿车一路颠簸,肖兔忍不住困意,浅浅而眠,可思绪飘忽,回想着周郁颜在医院门口说过的每一句话语。
她极为敏感,见过周郁颜之后,这心,一定是不能再平静了!
“裴总,已经到了。”司机熄灭引擎。
“你先把行李拿进去。”裴捷抱着肖兔坐在后座,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小兔子蜷伏在他的大腿上,还在沉睡着,轻柔的羽睫缓缓的煽动,似乎又很不安,他不忍心这时候把她叫醒了,继续由她安睡着。
他心疼她,尤其是这两天,看着她一次次对他勉强的挤出笑容……
她不必强颜欢笑的,那样,痛的是他。宁可她痛痛快快的哭几回,把心里头的不快统统的朝他发泄出来,她无需这么折磨自己。
他咒骂自己,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地步,他居然让自己的女人流产了,还是在家里。明知道他母亲看不惯她,他理应多当心些才是。
他真的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将她一个留下!
她该多疼!
肖兔蠕动身子,在他暖厚的胸口找寻了另一个舒适位置,接着,又不动了,还是不愿意睁开眼。怎么可能睡得踏实?才见过那女人,才听过那番话语,她的心已经波澜四起了。
嘴里嘤咛着,她蹙起眉。
“小兔,怎么了?”以为她又是做恶梦了,裴捷轻轻的扳起她的下颔,眼中饱含疼爱,“快把眼睛睁开,我们到新家了。”
肖兔摇首,脑袋突地钻进了他的腋窝下,这时候,她一点都不愿意挪动,只想这么紧紧的被他拥抱着。他的温热,他强悍的气息,她迫切的想要汲取。
裴捷用外套将肖兔的身子包裹住,尽管车内开着空调,尽管这都是四月的天了,可小兔子的身子却凉飕飕的。这小傻瓜,真爱钻牛角尖,事已如此,她却用这种方式惩罚着自己的心灵。他以为,她还在为了痛失孩子的事情难受。
“不要。”她的声音含着浓重的哭腔,“我不要……”
“小兔,我们进去新家了,在医院里不是吵着要回家吗?听话,我们下车。”没办法,他只好紧搂着怀中小小的身子,弯曲下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小心的抱出车内。“勾好我的脖颈,抱紧了。”
他手捂着她的脑袋,不让她磕着碰着了。她这模样,他怎么能放心?好在趁着她住院的间隙,他交托完了手上的事务。暂且,他往后的几个月都可以守着她,但毕竟整个公司都是由他一人掌管的,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
早知,当初就该带着她搬出来的!
这别墅坐落于度假村的附近,周遭人烟稀少,距离市区少说也得两个多小时,可他正是看中这儿的隐蔽。他要将小兔子好好的藏起来,他的宝贝可不能再受到伤害了。宁愿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宁愿她过着与外界隔绝的日子,也不要再让她接触那些肮脏!
别墅里头的设施很简单,却很齐全,每一件都是由他亲自精挑细选的,整个二楼只有一间主卧,且房间的色调都是选取了她最钟爱的白色。这套房子所处的地理位置最佳,其实早在他得知她怀孕的时候就定下了,反正这也算是他旗下产业,但原本只是打算偶尔带她来这儿散散心,给她一个惊喜,现在却是要常住于此了。
肖兔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揉开眼,她的目光朝着四处探索。
这就是她和裴捷的新家,放眼望去,只她喜欢的白色。很淡然,很柔和的光泽。但现在,她没有太多的情绪欣赏这些。
“小兔,这是我新买的别墅,快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再换别的地方。”他打开房门,抱着她走进卧室,“这是我们的新家,后面还有泳池和花园,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你说好不好?”
“裴捷,我想睡,你和我一起。”肖兔紧勾住裴捷的脖颈,眼神渴求的凝视他。
“睡了这么久,怎么还想睡?你这小懒猪,不许再睡了。小兔,先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这附近,你也该熟悉熟悉。”他掰开她的手臂,靠近她,鼻尖磨刮着她的额头,她一直这么郁郁寡欢的怎么得了,他看着都揪心。
依旧摇首,她现在哪有心思出去。
他不怀好意的捏住她的鼻尖,“要睡,也得等到晚上,懂吗……小兔?”
眼眶一红,她才想落下眼泪,可又怕挨他骂了,只能死命的咬住嘴唇,忍着!
她自己掀开被子,躺下身,脑袋也埋了进去。
裴捷表情凝重,“小兔,怎么了?谁让我的小兔不高兴了?告诉我,我收拾他!”
早上,小兔子可不是这模样,甚至大清早的就偷偷爬起来把行李整理好,可一回到家里,怎么又这般憔悴,沉默寡言了。
门口,玉嫂端着托盘笑眯眯的走进来。
现在这座别墅,除了肖兔和裴捷,只有她这一个老佣人。应该说,从前那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是裴捷信得过的。而她,自然是乐意来到这儿照顾肖兔这丫头,毕竟老宅子里有那么些下人照料着老太太,不差她一个。
“玉嫂?”肖兔听见玉嫂的声音,立即从床上蹦起身子,赤着脚,小跑到她身边,“玉嫂,你也来这里了?玉嫂……还好你来了。”
见到玉嫂,肖兔才觉得踏实,现在的她,太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
像什么话!?
他哄了她半天,可一个老佣人就能把她高兴成这样?
裴捷冷冷的开口道,“把东西放下,你先去干活吧。”
“大少爷,这照顾人的事,还是由我这个下人来吧。这几天您天天守在医院里,没吃好又没睡好,也该累坏了,您去休息吧,我在厨房里炖了汤,您去喝点吧,我在这儿照顾小兔就行了。要是有什么事,我马上叫您。”玉嫂摸着肖兔的脑袋,还好这孩子的身体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往后,只要慢慢调理,不稍时日一定能再怀上。
“玉嫂,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没规矩!东西放下,出去吧。”他心里不是滋味,“小兔”,是她一个下人能随口乱叫的吗?这话,他都提了多少回了。她在裴家待了这么多年,一直深得他父母的看中,不该这么没分寸的。
玉嫂面色尴尬的放下手里的托盘,轻拍着肖兔的后背,“吃点东西吧,玉嫂刚煮好的,前几天在医院里都没好好吃,以后玉嫂一直在这儿,别担心了,我们先把身子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都会过去的……知道吗?”
她是个明白人,大少爷这把岁数了,却还吃起她这下人的醋了。就连肖兔和她说几句话,他都不乐意了?肖兔这孩子在他心里头还是有分量,她这外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也许,这次流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该让大少爷看清楚自己的心了,也是时候放下以前的那些仇恨了。
过去的,真该让它过去了,人总不能一直抱着回忆过活。肖兔这孩子,谁若要是负了她,那可真是缺心眼了。
玉嫂离开房间,轻合上门。
“小兔,去床上躺着,我喂你吃饭。”裴捷捏着拳头,怒瞪着她赤果的双脚,平静的面容下,早已火山喷发了,可只能暗忍着。
这话怎么就说不听呢!?就一下人,至于她这么欢天喜地的粘上去吗?着了凉又该怎么办,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瞧瞧,都快烧起了火!
她不动,又是这么傻站着,非得反应半天才听见他的话似的。即便是听见了,也依然傻愣愣的呆在原地,低着个脑门,不知道她在琢磨些什么?
肖兔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看了他两眼,欲说还休。
“来,嘴巴张开,小心烫。”裴捷蹲在地上,手里端着粥,轻吹了几下,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小兔,赶快喝了。”
肖兔紧抿住唇瓣,轻轻的推开他,“不饿,不想喝。”
她的语气虽然很平淡,没有任何波澜,可他知道,她是在闹脾气。虽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他看得出,小兔子不开心了。
他又一次递到她嘴边,没有发火,反倒是好声好气的哄起了她,“怎么能不吃东西?肚子该饿了。听话,吃几口就行。”
“都说了不要,我不想喝!不喝!”肖兔手一甩,碗里的粥水倾洒到裴捷的衣领上。
她皱眉,闪烁着一双哀怨而水润的眸子。见到东西被她弄翻了,她心一惊,双臂交叉着掩在胸口,身子不自觉的往后缩。
“你怕什么!”裴捷脱下外套,心里不爽!
他是暴君吗?瞧她吓的,脸都白了!他真是弄不明白这女人了,撒起娇的时候,她怎么就能厚着脸皮了?现在却怕成什么样?
他坐在床头,双臂紧实的圈住她,让她无处可躲。
心里有苦,她可又不敢说。问了又如何?如果他想说,他早就说了。可如果真有其实,他又怎么会告诉她?如果那女人说的是事实,她又何必听他亲口说出这残忍的话语。
“我吃一口,小兔也吃一口,好不好?”把她当三岁小孩似的,这般哄着她了,他忍着怒气,将一小口粥硬塞进她嘴里。对着她,就得像诱骗着孩子那样,他越是着急只会适得其反。
肖兔食不知味的咀嚼,“我不要吃。”
“小兔,为什么不开心,告诉我?”把东西放在边上,他握住她的小手。“嗯?怎么了?”
他吻着她的脸颊,瞧着她畏畏缩缩的靠他怀里,真是可怜,仿佛他再用力一些,小兔子就会破碎在他手中。这种感觉总是徘徊在他心里,所以每每,对于肖兔,他总是下不了狠心。
她扭过了小脸,胆怯的开口,“裴捷,我要是说了,你一定不能生气,好吗?”
她睁着瞳仁,定定的注视着他,“那天,那天我打你电话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还有上一次,我晕倒进医院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和她在一起?”
她能这么问,一定是周郁颜那不知死活的女人找过她了!
他就该清楚小兔子的脾气,不问清楚,她只会胡思乱想。可他能老实的交代吗,即便只有那一晚,即便他第二天醒来就后悔莫及了,可说了,她能明白吗?恐怕她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算了,你不肯说就算了,我想睡觉了。”肖兔侧过身,已没有必要再纠结,他的沉默,他凝重的表情,已经表露了一切。
“别人随口说说,你就像个白痴似的相信了?看你难过的,真是个小傻瓜!”裴捷但凡心一慌,便会提高音量,“我这么疼小兔,怎么会和别人在一起?以后不可以准听别人乱说。”
肖兔蠕动身子,躲得远远的,不肯让他碰到半分,“你骗人!你每次都说只疼小兔一个人,可都是骗我的!你总是凶我,冤枉我,还说要把我扔了……”
“我什么时候要把你扔了?真是胡说八道!”裴捷见她似乎又要哭了,立马从身后抱紧她,三天两头的掉眼泪,身子都该哭坏了!
突然觉得心很痛,她拼命的摇头,“我不信!一点都不信。”
“裴捷,我不是五岁的我了。小兔长大了,我有眼睛,我也有心。”她停顿了很久,小手幽幽的触碰上他的下颚,轻抚着,细细的凝视这个男人,“你把我当玩具了,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是玩具,现在也是。”
裴捷刚想抓住她的小手,她却从他脸上移开了,软弱的垂荡在身侧。他面色肃然,长大了,果真是长大了,不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随意唬弄了。
“就算是玩具,也会坏的那一天,裴捷……可以不再把我当傻瓜了吗?”
她等着他的回答,异常的忐忑。
可如果,他否认了,或者,她还是傻傻的相信。
但这伤痛,永久的埋在她心里了。
“小兔,不是累了吗?睡吧。”好久,他才硬挤出了这句话,从来没有如此惶恐过。甚至不敢直视她澄澈的眸子,像是会被她看穿一般。
肖兔背对着他,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我抱着小兔。”
裴捷一手搭上肖兔肩头,刚把她拽进怀里,她立刻就推开他,根本不愿意他的靠近。他面色难堪至极!可他心虚着,有火也不敢冲她发。他是在外头玩了女人,如今又是被她逮到蛛丝马迹了,他哪还敢冲她嚷嚷?
她的肩头在瑟瑟发抖,他知道,她准是在苦苦地忍着泪水!
翌日。
肖兔窝在大床的一角,静静的沉睡着,难得,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可是她醒来之后,却不搭理他,什么话都不说。坐在餐桌前,她也只是喝了一杯牛奶,便又匆匆的回到房间里。
就连玉嫂和她说话,她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脸色暗淡无神,身子更是越来越削瘦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是不是得病了?现在外头总说什么抑郁症,是不是该请医生来给她瞧瞧?她刚流了产,你说是不是?”
玉嫂望着肖兔落寞的背影,忧心的问道。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了这些连成年人都难以负荷的东西?委屈她了!比起她的母亲,她伤得更重,也失去的更多。但愿往后大少爷是真心待她好了,可不能再伤了这可怜的孩子。
“别胡说!能有什么病?玉嫂,我请你到这里来是干活,别的事,少多嘴。”裴捷严厉的呵斥道,小兔子能有什么病?以后他会好好的养着,等过些日子,等她渐渐淡忘了,自然就没事了。
玉嫂还是忍不住,又话多了几句,“大少爷,那夫人那边……她一个在家,不会出事吗?要不我偶尔,回去帮帮手。”
“我有分寸,忙你的去吧。”他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他母亲,他自然不会就这么将她扔在家中,但正因为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才克制住了,没有做出太过冲动的事情。若是换了别人,把他的小兔子害得这么惨,他怎能绕得了!?
裴捷回到房间,肖兔已经又在床上躺下了。他蹙眉,疾步走向她,这女人,成天就知道睡觉了?故意不理他呢?
“小兔,怎么又睡下了?我们出去走走,听话,快去换衣服。”他掀开被子,轻轻的拖起她的身子,“我现在班也不上了,整天就在家陪着你,可你怎么能不理我呢?!”
他埋进她颈窝里,故意逗弄着她,肖兔难受的缩了缩脖颈,就是没打算理睬他,“真痒!你走开啊,哼。”
他吐出的呼吸尽是浑浊而粘稠,拧着她的脸颊,他魅蛊的滑动了一下喉结,声音异常的暗沉,“小兔,你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