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让莫少瀛不要掉以轻心,却忘了自己言多语失。因为他能听到数里外的亭中有人吟诗,就有人能听到他们现在的谈话。
所以,亭中的白衣少年苦笑道:
“有劳了,诸位。你们既然要喝饯行酒,我也应该识趣,就给你们让出这亭子来。”
白衣少年说着走出了长亭。
他刚刚走过那干人马的身边,一直向空空如也的亭中张望的海东青,忽然厉喝一声:
“站住!”
他并没有站住,只是我行我素的继续向前走。
“站住!回来!”
他依然没有站住,没有回来,反而向前跑了起来。
“哈哈,邪门了。是不是要我请你,你才站住,你才回来?”
海东青一拨马缰,掉头向他追去。莫名其妙的众人看到海东青向他追去,才明白他们的海大人是在叫谁站 住,所以,他们异口同声的吼道:
“你不要命了!给我站住!”
海东青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就轻而易举的追上了他要追的人。而且,他的马向前跑时带起的风,还差一点把眼前的人吹倒在地。
这让海东青吃了一惊,更让桂忠大惑不解。所以,他就小心翼翼的问:
“海大人,你是不是在找刚才吟诗的少年举人?可是,这个人好像不是个少年……”
对,眼前的人,不但不是个少年,而且更不像个会吟诗的举人。
可是,他明明听见刚才有个少年在这亭中吟诗,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当然,自己的马前就站着一个人,然而这个人,与自己听到的那个吟诗的人,不但年龄悬殊太大,形象更是天差地别。
海东青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着马前的人,见他一身灰色布衣,年龄最小也得四十岁左右。面色蜡黄,仿佛被自己和属下的喝声吓掉了魂,正两眼惊恐,战战兢兢的望着自己。
“是不是你刚才在吟诗?”海东青为了不把他吓破了胆,尽量温柔的说。
“是呀,我刚才准备去集市。这位大人,你叫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捎带着买点年货……”
“废话,谁稀罕让你买年货?海大人问你,是不是刚才你在吟诗?”马前的人,让桂忠找不到一丝温柔的感觉。所以,这人的答非所问,让他除了吼,更找不到半声温柔的语调。
“你们不稀罕我给你们捎年货,那,那我就先走了……”
“你……”桂忠看到他的样子,就不觉莫名其妙的来气,刚想吼,海东青就劝道:
“桂大人,你这样会吓着他的,他一个小百姓……嗯,不对。”海东青劝完桂忠,自己竟忽然瞪着这个“小百姓”,怒声说道:“你不是个小百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马前的人仿佛又被吓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指着自己问海东青道:
“我?”
“废话,不是你,还能有谁?”桂忠又吼道。
“桂大人,你不要激动。你看他吓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要是把他吓得说不出来话……”
海东青又劝桂忠,只是才劝到这儿,被吓得喘不上气来的人却笑了。
“哈哈哈……”
“你不回答海大人的话,笑什么?”他的笑,让莫少瀛奇怪的问道。
“你问我笑什么?哈哈哈……因为……”他不但笑,而且说:“我是丞相。”
“你是丞相?”众人大吃一惊。
他又不笑了,还叹了一口气:
“唉!”
“你,你又叹气干什么?”莫少瀛一愣。
“唉,可惜我没有做丞相的命。”
“大胆刁民,你是不是在耍我们?”桂忠恨不得下马亲自给这个刁民掌嘴。
“这位大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谁有闲情站在这冰天雪地里耍你们,我傻呀?”
桂忠虽然贼眉鼠目,他盯着中年人的目光却如刀锋。不但想割开他的衣服,更想剖开他的胸膛……中年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怯怯地说:
“这位大人,我和你素不相识,并没有深仇大恨,你,你这又何必……”
“呸,就你一个贱民,也有资格跟我谈什么深仇大恨?”
他说得对,别人没有杀他父母,夺他妻儿,所以就没有资格跟他谈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他却与众不同,仿佛一生下来,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但每一个人都与他有深仇大恨,就是乞丐,他也总是认为他们欠他三两纹银。
他在自己的暴躁,乖戾中活得风风光光,却让身边的人活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桂忠猛的举起马鞭,向中年人劈头盖脸的抽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