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腥红
作者:安梓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38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白桂花忧心忡忡着等一夜,心提到嗓子眼,看到我进门,放心踏实了。就跟天明拉出去要宰的母猪,锅里嘟嘟滚着开水,突然一声神谕,不用宰了,那种幸福,一辈子逢不见几次。白桂花连半句话都不打听,不重要,我白天晚上做过什么,我干净着身子出去有没有干净着身子回来,变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回来了,没有死也没有失踪,哪怕姜心现在不是大闺女,跟哪个男人睡觉,叫哪个男人那个,也不重要。马玉兰跟她定合约时没有规定姜心的身子是不是叫人破花了,是不是还清白,她只说只要姜心跟她儿田平拜完天地她立马领她进里屋取十二万,十二万啊,在农村搁谁家都是天文数目,白桂花现在大气都不敢出,她要把我当爷当奶奶当祖宗当观音菩萨供着,只要磕头拜了天地,哪怕是跟一条狗,钱一到手,大功告成。再说,田平是个傻子,清白污浊,他也验不出来。

于是,白桂花跟狗似的毕恭毕敬,跟狗似的满脸谄媚。我脑袋清醒的很,我也可以满脸都是冷漠的鄙夷,看着白桂花像小丑似的摇头摆尾,何必多此一举呢,即使她跟以前一样的嘴脸,不像狗,依然张扬跋扈,我也会嫁给田平的。

由不得我也由不得她,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给了我生命,为他献身是应该的。

满眼都有是荒凉的可笑,你看,村口光秃树枝上的乌鸦,一只挨着一只,叫得起欢,多疯狂,好像姜心裸光的身子腐烂泛臭,任谁都可以上去,照血烂的*上,溃脓的胳膊大腿上和屁股上,拧一口拧两口,饱食一餐。

瑶寨到处荡漾起欢快的气息。敲锣打鼓,歌舞升平,把酒言欢。田三家有钱,满满一院子的酒桌,每张桌子摆满了肥厚美食。傻田平过十几年的家家,这次终于过一次场面宏大的,真的。他左扭右摆着肥嫩的身子,手舞足蹈,不时抓起肥嘟嘟的鸡腿啃一大口,一对厚嘴片子猩红,闪着油光,泛黄的牙缝里塞着嫩香的鸡丝,马玉兰拽住他说平别吃,今个你娶媳妇,稳当点。傻田平摇晃着鸡腿般肥嫩的身子,用满是鸡油的手拽他妈的衣服撒娇,“妈,我要吃,你看满院子人都在吃,我不敬他们酒喝,酒辣,跟驴尿一样。”正好走到他姑父桌上,傻平放开他妈的红缎面缀花棉袄,扔掉剩一小半肉的鸡腿,上前抓起桌子上的大肉肠。扭过身递给我,我穿着阿妈嫁给阿爸时的红嫁衣和死人的心情,我的脸色白皙没有血色,涂抹着颜色鲜红的口红,头发绾成髻卷,像画上的死人一样光彩照人。

所有人的眼睛看我,有些目光猥琐,看姜心美好的身段和脸蛋,好好一块上等嫩肥肉,偏偏掉进粪坑,里面是蛆和屎尿,白糟蹋给一个傻蛋。这样的身子,晚上搂着睡觉,压在身子底下,叫男人白天就算当牛当马当驴一样使唤也乐此不疲。

当然,这些,姜正民不知道,我的父亲正躺在床上呻吟,痛不欲呢生。白瞎了一朵鲜花,插在臭屎粪上,悲伤啊,吃肉吧,喝酒吧,于是大家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猜拳行令,热闹欢腾。

当然,我绝不会接过傻子脏手里的大肠狂啃,嫁给傻子并不意味自己也成了傻子。我是死了可没有傻。所有的人都在笑,呲着黄牙咧着肉嘴幸福着狂欢。突然有人提议,“阿平,亲你媳妇一个,跟她亲嘴。谁娶媳妇都这样。”田平高兴的咧着嘴笑,双手在新红西装大衣上蹭油,他的大衣上面衣袋上别着绿叶的红花。顾不上用袖子擦嘴,扭回头一把捧住我的头颅。我拗着脑袋挣脱,可是又高又大又肥的傻蛋力气大着呢,脑袋终敌不过有力的大手。于是,傻平把油哄哄的大嘴凑过来,人浪中拍着巴掌大喊“亲嘴,亲嘴。”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挣脱,傻平喜爱这种游戏,他向左向右找我的嘴,终于,对上了,姜心的红唇被田平满是鸡油的厚嘴唇贴上。

刹那,我眼前的世界乌黑,全部吞没,悲哀的眼泪夺眶而出,黑暗的、残酷的、罪恶的、可怕的紧紧包裹住我,四周是鬼一样的欢乐,所有的鬼因为我下地狱欢欣鼓舞。

傻平故意把嘴的声音亲的大声,“啪叽啪叽”,猩红的唇彩从我的嘴上挪到他的嘴上,他的嘴上都是鸡油,于是,他的嘴就像抹上鸡油的猴屁股一样鲜肥红嫩。他用鲜红的猴屁股对准姜心稀薄可怜的嘴唇肆意亲吮,我能做的,就是淌下热泪,就是绝望,就是瞬间崩溃。有人看见我哭,就说,她哭了,真是,大结婚的,哭起来了,多不吉利。真是,给那么多钱,好像亏了似的,买个媳妇也用不着两万。真是,哭丧似的。估计以后日子也不顺当。

白桂花赶忙上来赔不是,她怕人家反悔,她吓得要死。“阿心想她阿妈,心疼她阿爸。谁家出嫁不洒两滴三行苦泪,要不没良心”。大家于是如释负重,在窃窃私语,在笑,于是又都喝酒吃肉。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女儿心从死亡的墓穴挖起再被刀一下一下搅动,死去的母亲永远也不会醒来。

残破凄凌的人生里,不知活着的还具有什么意义。

没有拯救,只有艰难不堪的承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