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徐瑛自身为人母后,一颗心早已系于爱女身上,对朝廷之事以及朱权军中所为素不关心,一无所知,昨夜知晓冯萱奉父命嫁于朱权后,辗转反侧下一宿难眠,此时听得师傅诉说宋国公冯胜只怕有性命之忧,不禁一呆。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听师傅诉说自己自幼视若大哥的凉国公蓝玉,颖国公傅有德,定远侯王弼以及许多为大明江山社稷舍生忘死,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宿将尽皆惨死在皇帝朱元璋手中,芳心之中不禁纷乱不堪,难以自已。
黄昏时分,城外军营中操练军马的朱权面带两分疲惫之色,回到了王府之中。
步入卧房之中,眼见女儿安睡在床,朱权面露心满意足的笑容,朝外间走去,眼见徐瑛端坐桌旁,回想冯萱之事,嘴里想要说些什么,心虚下总觉难以启齿。
徐瑛听师傅诉说蓝玉,傅有德,王弼等军中宿将尽皆惨遭横祸后,已然隐隐明白了宋国公冯胜这般仓促嫁女的举动全然出于一片慈父之心,念及若是冯胜老将军此番回京遭遇不测,又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惨祸,不禁大起同情之念,思来想去虽则内心之中甚是不甘,还是暗自打定主意,只要朱权乖乖恳求于己,便即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眼见朱权呆头鸟一般注视桌上摇曳的烛火,一声不吭,芳心暗恼下忍不住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朱权愕然之下转头看了看气鼓鼓的爱妻,回想她的性子,当即伸手将其纤腰搂住,低声在她耳际悄悄说道:“师姐,我有一事相求。”
徐瑛眼见夫君全然没有了大军统帅和王爷的架势,心中甚是舒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鼻中冷冷哼了一声后依然没有说话。
朱权脑中急转下,依旧无法为自己娶冯萱为侧室找到任何冠冕堂皇之词,不禁面露苦笑。
当今之世,正妻和侧室地位悬殊。迎娶侧室以及侍妾须得经过正妻首肯方合乎礼法这个规矩虽则在许多官宦富贵人家早已名存实亡,却还是有那么一说。徐瑛眼见朱权虽则对此事说得不清不楚,恳求之色还是溢于言表,心中一软下便也不为己甚,犹豫再三下还是轻咬樱唇说道:“事已如此,只得便宜了你这混账。”
朱权忙即指天发誓道:“下不为例,绝不再犯。”
徐瑛闻得他居然口吐下不为例之说,娇嗔着伸手去拧他耳朵。
朱权将她抱在怀中,伸嘴在粉颊上轻轻一吻,低笑道:“我早知师姐便是刀口豆腐心之人。”
徐瑛眼见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人得志的样儿,恨恨不已的嗔道:“既是如此,便让你试试我这把快刀。”言罢张口一雪白的牙齿在朱权颈侧狠狠咬落,疼得他呲牙咧嘴。
冯萱静坐窗侧,芊芊十指拂过琴弦,回想自己父亲一纸书信下将自己草率嫁于宁王的举动,胸中自伤身世飘零的哀伤难以自已,境与心合下琴技竟是比之昔日更为佳妙,惊得后院花丛树梢中寻食的飞鸟振翅飞上高空,似乎也不愿耳闻如此幽伤心曲。
朱权循着院中碎石路行来,耳中闻得这般琴音,不由自主缓下了脚步,驻足倾听下依稀辨出了这首昔日秦淮河上泛舟之时,听闻冯萱奏过的《胡笳十八拍》,抬头仰望空中振翅远去的飞鸟,不禁皱眉暗忖道:瑛妹虽则已然首肯此事,她对此事就必须心存感激么?宋国公冯胜老将军此次奉旨返回应天凶险难测,不知她可曾知晓?若是言及于此,我又该当如何作答?念及于此下心情不禁沉重,犹豫不决下转身朝院外走去。
一曲终了,冯萱驻足窗侧,眼见不远处树影花丛后一个身穿甲胄的背影,依稀便是宁王朱权,心中伤感之余更添两分落寞之情。
夜色笼罩下的应天城,紫禁城洪武门内的御道上走来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出紫禁城后翻身跨上骏马,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沿着漆黑的长街朝自己的府邸,宋国公府而去。
寂静的长街上空无一人,端坐马背上前行之际,抬首遥望漆黑苍穹中忽明忽暗的星辰,冯胜心中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吾先人及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虽囚击其势足以背叛,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主也。”喃喃低语着这段出自《史记?蒙恬列传》中,蒙恬面对秦二世派来赐死自己的使者所言,他的心中充满苦涩之意。回想今夜洪武皇帝朱元璋在单独宴请自己时,有意无意提及的那个秦始皇嬴政手下北逐匈奴,修筑万里长城,为秦国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却服毒自杀的蒙恬,宋国公冯胜虽则酒酣耳热,内心之中却比往日更加明白朱元璋的用意。
十余丈外,两盏写着“冯”字的灯笼随风摇摆,煞是显眼。眼见府邸所在不远,回想起府中妻儿老小,冯胜略显佝偻的背影突然挺得笔直,双腿暗自猛夹马腹。骏马陡然疾驰之下,朝着宋府大门笔直冲去。一众亲兵眼见大帅坐骑突然受惊狂奔,登时大呼小叫着朝前追去。
纵马奔驰的冯胜此刻满是沧桑皱纹的面庞之上,洋溢着毅然之色,飞驰中陡然跃出,一头撞向了自己府邸门口静静矗立的石狮,仿佛昔日统帅大军血战鞑子兵时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鲜血自额角泉涌而出,仰卧在地的冯胜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脑海中回想起被自己送到大宁嫁于宁王朱权的女儿冯萱,昔日在自己面前撒娇的样儿,嘴角噙着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宋国公府邸门口,石狮漠然冷视着一众冯府家眷亲兵的哭号纷乱,无动于衷,额头的鲜血望之令人怵目惊心。
夕阳西下,冯萱正自端坐桌前,挑弄着琴弦松紧,耳际传来推门之声,转头之际见到朱权步入房中,低下螓首视而不见。
两个王府丫鬟将几味菜肴放置桌上后退出房外,朱权缓步走到冯萱身侧,低声说道:“宋国公冯老将军信中所言之事,想来你已经知晓。”
冯萱闻听此言,鼻中“嗯”了一声,声若蚊呐般几不可闻。
朱权在冯萱身侧落座,眼见对方耳际发红,心中忍不住好笑,自己方才些许手足无措之感登时烟消云散,壮着胆子说道:“那明日咱们便拜堂成亲吧。”
冯萱心中本为了自己身为侍妾之事耿耿于怀,此时闻言下不由得一呆,心弦颤动下手指一个不慎下,已然给锋利的琴弦割裂寸许般口子。要知当今之世拜堂成亲,明媒正娶的礼法深入人心,乃是正妻方可享受的礼仪,朱权这般任性而为已然可谓离经叛道之举,芳心鹿撞下轻声问道:“徐姐姐若是知晓此事……”
朱权一面将冯萱手指包扎起来,一面笑道:“王府之中,本王才是一家之主。”面上虽则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儿,暗中忖道:瑛妹虽则已然首肯此事,却没同意这般大张旗鼓的迎娶,此事若给她知晓还不知有如何一番风波。暗自头疼下转过话题笑道:“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金榜题名此生无缘,这洞房花烛却是多多益善。”
冯萱闻言登时面颊寒霜,将手从朱权手中抽走,鼻中冷哼一声后恨恨瞪了朱权一眼,气道:“得陇望蜀,心犹不足。”
朱权也不着恼,笑嘻嘻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本王不屑学那些腐儒般一脸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女娼。”
冯萱眼见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真小人状,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牙根痒痒的讥诮道:“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你倒是仗义得紧。”待得说出口来,方才省悟自己身为女子,说什么左拥右抱甚是不妥,忍不住晕生双颊。回想朱权所言虽则不甚入耳,却是难以反驳的实情,忍不住颔首问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此话我闻所未闻,却是何人所说?”
“管他是何人所说,反正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朱权笑道。
第二天日上三竿光景,徐瑛听得房外院中嘈杂不休,忍不住推窗看去,眼见一众王府下人丫鬟在马三保的指挥下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回廊花园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忍不住心生恼怒,重重关上窗子独自气闷。她昨日在朱权软磨硬泡下,将其狠狠修理一顿后,勉强应允了此事,此刻眼见马三保在朱权吩咐下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回想昔日应天城中,自己连夜嫁给朱权的仓猝之处,芳心之中难免觉得委屈。
黄昏时分,花园中酒桌排满所有可以落脚之处,坐满了风铁翎,方劲松麾下军中弟兄,个个兴高采烈的胡吃海喝。
秦卓峰高踞一张八仙桌旁,正自和风铁翎,方劲松等一干掌门痛饮,眼见徐瑛面带委屈之色的朝自己跟前走来,心知爱徒颇有些不悦,心中无奈下也只得故作不知的笑道:“丫头,改日你再和权儿拜一次堂,成一次亲。咱们须得再多摆几十百把桌酒,整得更加热闹些。”他乃是生于乱世的江湖怪杰,猜知冯萱的父亲冯胜仓促嫁女的一番良苦用心后难免大起恻隐之心,也就由得朱权胡闹。
徐瑛眼见师傅喝得酒酣耳热下胡言乱语,恨恨跺足下转身离去,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忖道:闺女都生下了还拜堂成亲,世上岂有如此荒唐之事。有心躲回房去眼不见心不烦,回想起朱权虽则为搞了这般大阵仗,但冯萱给自己敬茶的礼不可废念及于此下心中恨恨忖道:也罢,我若躲了起来避不见面,只怕一众观礼之人反而小觑了我这个王妃。主意打定后,便即缓步朝厅堂而去。
洞房之中,朱权轻轻揭去覆盖于冯萱头上的红绸,眼见对方双颊晕红,一双大眼犹如清泉映月,不由得一呆,转身斟满两杯酒,坐到冯萱身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这杯酒比之方才院中所喝数碗更自醉人,忍不住伸臂轻轻揽住对方腰际,凝视冯萱双眼轻声说道:“我不是真正的宁王朱权,当今皇帝他也不是我的老子。”
冯萱眼见朱权醉态可掬的样儿,忍不住抿嘴笑道:“你醉了。”
朱权眼见对方全然不信自己的言语,忍不住心中大急,双手抱得更紧两分,郑重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你须得相信于我。”
冯萱眼见朱权情急之下额角冒汗,心下忍不住好笑,不忍拂了其意,颔首郑重道:“我相信便是。”
朱权闻言心中不禁如释重负,笑问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首佳句出自谁的词中?”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冯萱眼见夫君这首描写牛郎织女之情的佳句,和目下洞房花烛相得益彰,心中对于朱权以拜堂成亲的正妻之礼迎娶自己充满感激,胸中柔情顿起下忍不住曼声从头至尾的低吟全篇,眼中闪烁着喜悦之情接道:“这首《鹊桥仙》出自北宋秦观手笔,可算得两情相悦的绝佳之句。”
朱权忍不住笑道:“为何我独独只记得这两句呢?在我看来这两句除了牛郎织女的两情相悦外,尚另有所指。”
冯萱自幼熟读诗词,自问对于词中之意理解得颇为透彻,此时闻言下不禁心中好奇,问道:“词中之意另有所指?”
朱权面露坏笑的说道:“让夫君教教你吧。”言罢双手牢牢抱住对方,朝前扑去。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王府书房之中,默然独坐的朱权看着桌上展开的那副黄绫制成,朱元璋亲笔书写,锦衣卫快马加鞭下送到自己手中的密旨,心中如坠重铅下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