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的想法没维持多久，大妖就解释了，“夜蝠一族在妖集里也算是不怎么受欢迎的一类，不过它们也较为安分守己。”

那时的大妖虽然怀疑夜蝠一族，却没有实际性的证据，所以怀疑只是怀疑。

于大妖而言，这样的怀疑可以有，却不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宣之于口。

所以他暗中清查，除了知道夜蝠一族的夜明砂和它们自身有些药用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妖再三确认，得出的结论就是夜蝠不可能是害他的妖。

时间一拖再拖，终于等到大妖自己又发现了另一个古怪之处，这才把目光落到了夏娘子身上。

“是身上的香？”苏兮问。

大妖点头，“那时的大妖一发现这个就去查了夏娘子，知道夏娘子的家人或多或少都是被妖物所害，才终于明白，那个同自己探讨制香手艺的女郎是恨自己的，不，确切说她恨妖。”

“那他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苏兮好奇，传闻旧时的大妖脾性多不怎么温和，虽然约束众妖，却也觉得凡人不该怜悯。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大妖什么都没做，还是每日到夏娘子的香料铺子去，说说话，制制香，直到自己再也去不了了。”

大妖叹了口气，它当时听到这里以为那时的大妖喜欢上了夏娘子，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他只是惺惺相惜，觉得夏娘子制香的手艺真的不错，不该为了这些俗物毁了自己。

“他在等夏娘子清醒过来，明白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

苏兮叹息一声，自古都说妖是异类，说人最为痴情，但殊不知妖一旦动了情，比凡人更为执着，而这无关男女之情，或者友情，都是一样。

相对来说，凡人哪怕是许了白头，也照样可以背叛。

大妖点头，“那时的大妖也是这么同我讲的，我虽然不怎么明白，却觉得他那样太冒险，他却告诉我，世间难得一知己，他愿意冒险一试。”

后来事实也证明，夏娘子是值得他冒险的，因为在最后关键时刻，夏娘子坦白了，并帮着大妖把身上的香毒拔除。

那时的大妖讲到这里顺口提了一句，说那香虽然是凡人制作的，却是一种妖香，以濯枝雨蒸煮后制作，一点一点累积在身体里。

初始不易被发现，等到周身都弥漫着香味，这妖香就算下了一半了。

此时就算不再继续下妖香，身体里的香还是会继续侵蚀身体，至多两三年就能让一个大活人失去生机。

若是一直下下去，最多不过半年就差不多可以办后事了。

苏兮听到这里忍不住蹙眉，“这么说黄娘子给阿枝的就是这种妖香，也不知她晓不晓得这香的危害。”

苏兮曾近距离闻到过阿枝身上的香，按照大妖的意思，如果阿枝一直燃这个香，她应该已经回天乏术了。

可苏兮见到的阿枝似乎并没有这个迹象，她一点异样都没有，只是周身的香气浅淡。

“多些大妖解惑，不知道当初那位大妖有没有同你说过，濯枝雨制成的香该怎么解？”

苏兮觉得阿枝一定不会拿来自己用，假设她知道这香的用途，那她会用在谁身上？

大妖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夏娘子亲自给大妖解的，我想大约是需要下妖香的人解开心结，然后将妖香之毒拔除。”

苏兮再次谢过大妖，出妖集的时候脑子里有些乱，照大妖的说法，她岂不是还得先知道阿枝为什么突然要用妖香害人？

她想到那日在城墙上看到阿枝仓惶离开的样子，难道她瞧见了什么？

回到家中，苏兮将一切告知温言，温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帝之死。

可皇帝之死跟阿枝又有什么关系，他的皇后和太子都没为他的死多说一句，一个宫人为什么执着？

“这也许就是原因所在。”

苏兮捏了捏眉心，良久说道：“还得去禁中一次，得知道阿枝和先帝之间的关系，也许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大明宫宫门前，苏兮仰头看着上头的字，第一次来这里还是来见武皇后，那时大明宫方才修成不久，气派非凡。

后来这里更是成为女帝最后的登天之处。

时隔多年再来大明宫，这里比最初的时候更加宏伟壮观，一应摆设比之那时也奢华了不少。

却似乎没多少帝王的霸气。

大唐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这帝王之气更是日渐消沉。

也许不久的将来，这个本该如东方巨龙般的帝国，也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苏兮深吸一口气，她在凡间的年数过多了，沾染了不少这里的气息，尤其是喜欢伤春悲秋。

再想想，洪荒也有许多消失了的国度和山林，她似乎就没这么大反应。

也许只是在凡间七情六欲过于浓郁的缘故吧。

走进大明宫，两人在紫宸殿前转了一圈，而后才去了含元殿。

圣人就在此处，苏兮一眼就瞧见立在殿中燃香的阿枝，不由眉头就是一簇。

她果真是对圣人下手，可到底是帝王，她这样做，岂不是要折损自己的寿数？

而且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底是跟宪宗有仇，还是与现在的圣人有仇？

苏兮蹙眉看着殿内点上最后一盏香缓缓退出来的阿枝，心里五味杂陈，满脑子都是她那日惶恐逃出来的样子。

“这些事情问阿枝是问不出来的，我觉得黄娘子也许会肯告诉我们。”温言将苏兮揽在自己怀中，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心疼。

她近些时日有些神思不属，虽然极为轻微，可他察觉得到。

“好，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吧。”

苏兮这样的要求温言没法拒绝，只能跟着她转道去了西市。

但可惜的是，铺子里没有黄娘子的身影，她似乎晚间不在这里居住。

而且黄娘子是制香的，想要循着她的气味去追踪都不大可能。

“好了，今日时辰不早了，你要体谅我一个凡人，咱们该回去休息了。”

见今日无望，温言便劝了苏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