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集前的大树从前被长言的凤凰之火烧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些树枝上仍旧焦糊一片。

苏兮每次走到这里都会仰头看上一眼，这么多年了，阿鸾姑姑还是没回来。

守门的童子一脸欢喜地同苏兮打招呼，“苏娘子好久没来了，日日看着你家门前热闹，都不知道多羡慕。”

妖集自大妖出事之后就萧瑟了许多，这些年稍微有些起色，却不复当年了。

苏兮同门童说了几句话，就进了妖集。

妖集里的小妖大多都认识苏兮，忙同她行礼，不认识的也会低声问上一句，得知这便是从前的浮月楼主，便也跟着行礼。

不过心里总归会觉得奇怪，传闻中的浮月楼主不是说貌美无人可及，是人间不会有的绝色吗？

怎么眼下看着只是相貌平平的娘子。

苏兮一一回应，而后径直去了大妖的住处。

大妖得知她的来意，只拿了早年去蜀中得到的一种香料出来，“我只从她那里得过这一种，她教人或者赠人香料都有自己的规矩，不会随意就授予人的。”

“西市新开了一家铺子，香料铺子，是早年离开长安的黄鼠狼所开，我瞧着她所制的香不似凡人或者我们那里的香，反倒像是妖香，所以前来一问。”

苏兮顿了顿，把大妖给的香凑到鼻尖闻了闻，很好闻，却也是闻不出究竟是何种原料制成。

“哦？她制香手法古怪，向来繁复，我曾记得她又一次为了制香曾去了遥远的雪山之巅，可惜她没能采到冰晶，反倒被那里住着的神明给驱赶了。”

大妖说起来就是一声叹息，从那次之后，她就隐在了蜀中，再也不曾出过山林。

苏兮眼皮微垂，大妖说的约莫就是冰晶，那时候雪女已经不在雪山之巅居住，那住在那里的应该就是他了。

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苏兮问道：“那不知大妖可否知晓，什么样的香需要用濯枝雨制成？”

大妖听到濯枝雨三个字，先是一愣，而后蹙眉问道：“长安出现了这种香料？”

苏兮点头，“黄娘子的香料铺子里就有这样一种香，旁的大妖想知道，可以去问黄雀，我今日来只问这一个问题。”

“有，最初创立妖集的大妖就曾因这濯枝雨所制的香差点魂飞魄散。”

从大妖的口中苏兮得知了一个故事，一个很早之前她忙着和司命一起解世间因果之时的故事。

那时候的大妖还只是和如今妖集里到处乱窜的小妖一样，无忧无虑之余又充满对大妖的憧憬。

当时的大妖不如它这么懒，时常在妖集里转悠。

它说当时大妖整日都意气风发的，玩儿的可热闹了，但突然有一人大妖就不出门了，就算出门也都是急匆匆的到凡间的集市上转一圈，然后窝回住处。

这一变化一直持续了一年多，突然有一天大妖就形容枯槁地从住处走到了妖集的大树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我闻到了大妖身上那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香味，只觉得好闻，却不知道那是个要命的东西。”

大妖说着，那时候它心目中的大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只差一步就能合上棺材板下葬了。

苏兮没有打断或者接话，只听着大妖继续往下讲述。

在那棵大树下，形容枯槁的大妖同还是小妖的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件事。

这就是大妖知晓此事的开始。

原来大妖数次往返凡间，在凡间一处宅子前遇到了一位娘子，而那娘子是一个寡妇，在市集上有一家香料铺子，且是祖传的手艺。

寡妇姓夏，她说自己家曾是专供神香的，于这一道已经有千余年传承。

大妖对制香有了兴趣，于是三五不时地就去那位夏娘子的香料铺子里坐一坐。

苏兮听到这里最大的念头就是两人日久生情，却听下去后发现并非如此。

大妖感兴趣的果真只是制香，他虚心请教了夏娘子，然后才有了如今的妖香制法传下来。

苏兮于是更加疑惑，既然这一切都是大妖自己弄出来的，怎么会把自己搅和得差点魂归西天。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人意料不到。

夏娘子其实早年出身不错，可惜家道中落，只能靠着制香维持生计。

大妖弄出的妖香便是以这夏娘子制香的基础而来，只是夏娘子动了手脚，不是彼时大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而是她发现大妖并非是人。

夏家之所以家道中落，实际上是因为乱世妖孽作祟。

她爷娘死于妖怪之手，而她的夫君则死于操纵妖怪的方士之手，她这些年静心钻研制香手艺，也弄了许多偏门法子。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那些害死她家人的妖孽一网打尽。

但没想到的是，和她相处多日的人，竟然是一群妖怪的头儿。

夏娘子一时愤怒，但夏娘子是个机敏且聪慧的娘子，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仍旧和大妖正常往来。

并教会了大妖不少制香的方法。

直到半个月后，大妖觉得自己身子沉重了许多，每次凝聚妖力总会有一丝迟缓，但并不影响大局。

所以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他调动妖力的时候竟然没能调出来，这才知道事情真的不对劲。

大妖一连几日闭关修行，又仔细想了想自己究竟在哪里着得道。

“他察觉到了夏娘子的香铺，但又不敢相信，对吗？”苏兮问道。

她有点着急，大妖说了半天也就这么个故事，其实一句话就可以完的事儿。

大妖却摇头，“那时的大妖可不如我，他没想到夏娘子身上，因为夏娘子是个凡人，他觉得一个凡人断然害不了他。”

彼时那位大妖十分自负，也正是这自负让他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

“哦？那他怀疑到了谁身上？”苏兮来了点兴趣，只是仍旧觉得大妖这讲故事的水平有待提高。

“是妖集里一个时常藏在黑暗中的妖物，夜蝠。”

苏兮听到这个东西神情就是一滞，夜蝠一族很早之前曾受到过重创，难道就是因为那时的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