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九枭不知道她喝了多少,反正他向来对她管的严,从不给她沾酒的。
没想到,醉酒后她倒是变的娇气了,知道会喊疼了。
她说了疼还不算,还扬起脸,把脸凑到他的面前,鼻子往他脖颈里凑,深深的嗅了嗅:
“你身上有血腥味,你受伤了么?”
战九枭确实受伤了。
这次战西爵的仇家来头不小,
是由黑洗白且势力盘踞了大概有上百年的詹姆斯家族,詹姆斯家族主战场在西欧,是西欧金融巨鳄,跺跺脚西半球经济就要颤三颤的角色。
这次对战西爵下手的是老詹姆斯的侄孙,盖尔。
盖尔三年前在抢占西爵一批海上军资时被战九枭打瞎了一只眼,从而结下了仇。
这次,盖尔为了报仇雪恨雇佣了来自世界各地三十几个顶尖雇佣兵围攻战西爵,若不是他及时跟驻扎在邻国的维和部队取得联系并发出反击,战西爵这次是要凶多吉少的。
在交战中,他中了一枪,伤在后肩,不严重,身体素质好,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
这些,战九枭当然不会跟季暖说。
他视线落在她鲜血淋漓的掌心,已经顾不上收拾萧长生,直接将季暖打横抱起,阔步流星的走出男卫生间。
他同萧长生擦肩而过时,冷声警告:“萧长生,我们三十来年的兄弟,你若是不想就这么算了,别再让我看到你对她动歪心思。”
说完,这才完全走出男卫生间。
只不过是,他抱着不安分的季暖走出男卫生间没多久,就看到另一侧从女卫生间走出来的安小七。
可以说精心打扮过了,高跟鞋,白色a字裙,脸上妆容精致,红唇潋滟……,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轻熟女人该有的韵致,以及比这抹韵致更深的石破惊天的美艳。
对,在战九枭看来,安小七今晚的妆容就是美艳。
美艳,却不艳俗。
只是,他想不明白。
按道理说,此时的安小七应该知道他的大侄子战西爵受伤的消息,她脸上非但没有对大侄子的半点担忧或者是难过,反而恣意快活的不像话。
再一想他跟战西爵在邻国这些天的出生入死,即便是在他被那伙雇佣兵打的脏器官多处破损出血而导致昏迷不醒时,他嘴里念念不忘的都是这个女人。
相较之下,此时在战九枭眼底,安小七就显得薄情寡义了,甚至是恶毒。
对,就是恶毒。
最毒妇人心!
这个恶毒的坏女人,先是处处跟他的外甥女作对,后又将他的大丫鬟给勾跑了,现在更过分了,连大侄子的生死她都不闻不问了。
因此,几乎是在看到安小七的下一秒,战九枭就浓浓的讥讽出声:
“啧,我还以为你对我那傻逼大侄子多少有点真心,现在他人躺在那连喘气都费劲,你倒是快活啊?穿的花枝招展,这是打算甩了他开启第二春吗?”
暴雨滂沱的夜里,又是在南洋这么一个小镇上撞到战九枭,对安小七来说是十分意外的。
当然,这个世界很大,没有那么多所谓的缘分,若非刻意,战九枭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小镇上。
安小七看着在他怀里闹腾的不行的季暖,心中有个声音不听的在叫嚣着,他伤有那么严重么?
严重的连喘气都费劲了么?
眉头无声的皱了皱,很快处理好情绪后,她对战九枭道:
“我来找季暖,我们打算回去了。”顿了下,在战九枭拒绝抗议前,补充道,“她现在是我的助理,我有责任保护她的人身安全,所以,三叔…,把人给我,她大概是不愿意跟你回去的。”
战九枭本就对安小七诸多不满,此时在安小七话音落下后的季暖挣扎的非常激烈,对他又打又啃的吵着要下来。
她闹的凶,掌心被玻璃扎破的地方鲜血流的就更汹涌。
战九枭烦透了安小七,对安小七警告道:
“安小七,老子是给你脸了?你将她拐进剧组老子都还没找你算账,我若是你,就会识相的现在即刻滚开…”顿了顿,“别说你现在是她的雇主,就算你是她的再生父母,也得给老子滚开。”
安小七:“……”
嗯,安小七是蛮赞同战九枭这番话的。
他是谁啊?
力大无穷的战三爷,发狂起来能把大卡车给掀翻的狠人。
别说季暖本就是他养在东苑的,就算季暖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想,他就能把她带走。
何况,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么。
安小七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随后道:“但是,她现在需要我。”
战九枭不明所以,浓黑的眉头皱的相当难看:“嗯?”
“她裤子脏了,来月经了。”
战九枭:“……”
安小七的话还在继续:
“她是你的大丫鬟不错,但却不是你的女人。你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就算她不尊称你为一声三爷,那也得喊你一声三叔。怎么,你还要给她换姨妈巾么?你会用那个玩意吗?你好意思么?”
若不是有点常识,战九枭这个四肢发达的硬汉就算知道女人会来月经但也不知道姨妈巾是干什么用的。
他被安小七的话给噎的半天没说话。
此时的季暖喊肚子疼。
安小七往战九枭面前走近了两步:
“十个女人九个痛经,她喊疼,八成是真的疼。毕竟月经期是不能喝酒的……”顿了顿,“你也看到了,她喝的八成连你都不认识了。”
战九枭烦躁不已:“那现在怎么办?她手还伤着呢。”
“我带她去卫生间贴姨妈巾,剧组有医务人员,等下换好姨妈巾我们直接回剧组……”安小七客观的分析,“毕竟,外面暴雨,这个点你带她去医院也不太现实,一是路况差,二是远。”
战九枭对这样的安排所有犹豫,但最后默许了。
他将季暖刚刚放下,季暖就钻往安小七怀里钻,还哭唧唧的大骂战九枭是禽兽。
安小七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她哄进女卫生间。
姨妈巾,安小七是没有的。
因为她大姨妈向来不准。
季暖也是突然来月经,她这种粗线条的女孩多半也不会随身带这些东西。
因此,将季暖哄进卫生间却没有姨妈巾的安小七给战九枭打了电话,让他去买。
战九枭本能的抗议,说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能去干这种没有脸面的事。
但,安小七却拿话噎他——
说他压着季暖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是要脸面的,叫他买个姨妈巾就哔哔个没完。
战九枭被气的粗暴的挂了电话。
大概七八分钟后,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搞来的姨妈巾。
反正,扔到安小七手上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垃圾袋,垃圾袋里装了七八种姨妈巾。
当然了,垃圾袋是干净的。
等他们一块从酒楼出来,都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暴雨以及电闪雷鸣。
雨水大的几乎像是要将整个小镇给淹没。
一道车灯,笔直的穿过雨幕,朝他们的方向照了过来,并在他们举伞准备走下台阶时,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安小七下意识的朝那辆看似普通其实非常特别的黑色轿车看去。
车门打开,举着黑色大伞的挺拔男人就那么从车上走了下来。
高大挺拔的男人,即便是穿着蓝白条相间的病号服,仍旧俊美不凡,贵气凛然也寒气逼人。
他只是站在那,单手撑着黑色大伞,隔着密集的雨幕,朝她招手。
大概因为虚弱,她看见了他张口说话,但最后声音淹没在声势浩大的雨雾里,她没有听清。
“我在邻国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中迷药手无缚鸡之力正被十几号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拳打脚踢……,双肺、脾脏、以及肝脏都有破损,当时脾脏破裂严重造成腹腔积血严重,若是再晚半小时可能就会没命…”
战九枭在这时轻描淡写的说着当时在邻国所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医生建议他至少要卧床休养一个月才能下地,但因为你这个白眼狼,他这是不要命的也要来见你……”顿了顿,话锋倏尔一转,浓浓讥讽道,“安小七,他忍着穿心之痛也要来见你,你究竟再跟他闹什么脾气?”
战九枭后面还说了什么,安小七已经听不到了。
她很乱,心乱如麻。
她明明那么想冲下台阶穿过雨幕,奋不顾身也要投入他的怀里,但是她忍住了,她没有。
不是不想。
是不能。
温时遇的步步紧逼,让她不能。
男人遭受这么重的伤,温时遇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是温时遇向战西爵的仇家出卖了战西爵的行踪。
那个男人,他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让战西爵遭受如此打击。
再稍稍联想起上一世温时遇为了登上总统之位而弑父杀兄的种种行径,安小七不敢心存侥幸了。
她担心,激怒温时遇不会有好的结果,至少在她没有想好应对的措施之前,她不能,也不敢。
她立着没动,原本靠在她怀里的季暖被战九枭给打横抱走了。
安小七只是觉得身上一松,就下意识的要跟着战九枭上车的。
只是她那个下意识的动作没有做完,原本撑着黑色打伞的战西爵松开了手上的伞。
这次,她听清楚了他说什么,“我来了,你不过来抱抱我吗?”
然后,安小七心脏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狠狠给刺了一下,绵密的疼了。
几乎是在这声音落下的下一秒,她就举着伞跑下台阶。
暴雨顷刻间就将男人淋湿,淋湿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他俊美的脸在雨幕中被霓虹灯照的异常冷艳以及说不上来的阴气森森。
她一靠近,他便俯首逼近,嗓音压抑着某种深沉的不悦以及恼火:
“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把我手机号码拉黑?”
安小七手上那把伞太小了,她一个人打一打还行,高高举起想将两个人都遮到伞底下肯定是不行的。
她举着伞,倾斜的关系,很快半个肩膀就湿透了。
她答非所问:“有什么事到车上说。”
但,战西爵却纹丝不动。
他从她手上将伞夺走,举在她的头顶,尽量将雨水挡在她的身外,而他自己则全部站在雨地里。
他在安小七恼怒之前,重复着问: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要拉黑,为什么我回来了你却不来看我?”
战西爵问这些问题,其实态度可以说是很平和了,甚至隐隐有哄慰的味道,“告诉我,你是因为恼我将你扔下去管温宁的破事,还是因为别的,嗯?”
安小七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却又通红的眼,心脏紧紧的拧了又拧。
她指甲掐入掌心,才迫使自己冷静且冷漠。
她不能心软的。
心软只能让本来就不容易分手变的更加难以分开。
“是,我烦透了,因为你那个破表妹……,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没意思透了,你让我感觉不到身为女朋友半点的幸福和甜蜜,
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你高兴时就跑过来占尽我的便宜,不高兴时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拔叼就走人…,
别人家的男朋友谈个恋爱,即便对自己的女朋友谈不上千依百顺,但那至少也会顾忌着女朋友的感受。
我跟你谈个恋爱,总有种力不从心的疲惫感…,所以,挺没意思的,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
战西爵浓黑的眉头已经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桃花眼深沉如墨,但眼神复杂又晦暗难明。
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安小七这番话的半点影响,甚至还能轻描淡写的讥诮了一声:
“安小七,你知道自己在鬼扯什么吗?”
“我说我们分手。”安小七不敢看他的眼和他的脸,怕自己忍不住会哭。
她将目光看向别处,先前被雨水打湿的肩头泛着一丝冷意,如同她身上的温度,
“当初我厚颜无耻的想抱你的金大腿逼你结婚,寻求战家对我们安家的庇护,是我不对;
离婚后却又谈起了恋爱,这本就有些荒唐。现在,果然是失望大于期望…,
我觉得我还是爱自己多一些,所以忍受不了你为了别的事或者人一走就是杳无音信,
别说一个电话,就连一个汇报平安的短信也没有…,所以,我们还是算了把,你好好养伤。”顿了顿,“我要回剧组了。”
安小七一口气说完,鼓起勇气转身就要走时,手腕被战西爵一把扣住。
男人的掌心滚烫,且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很大。
安小七第一反应就是他发烧了,且是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