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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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七翌日仍然起的很晚,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自然,她起来的时候,战西爵已经不在古堡庄园的。
她去了盥洗室刷牙洗脸,一番洗漱后,准备换姨妈巾,发现昨夜垫的姨妈巾一点血都没有…
她有些奇怪,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收拾完,就下楼了。
可能昨晚睡的不错,安小七整个人看起来都神清气爽的。
林妈笑呵呵的看着她:
“少夫人,您起来了,少爷带着夏小少爷去靶场了,他说夏小少爷是块狙击手的好料子,带他去长长见识。”
安小七:“……”
“噢,还有,长公子还说,练完射击,就带夏小少爷见眼科专家,
具体听听专家做手术的方案,您若是要去的话,就给他打电话,他会派人来接您直接去眼科专家那边去。”
安小七再怎么接受不了夏云澜这个儿子存在,这些天也都有感情了。
她是孩子医学上的亲生母亲,当然在乎他眼睛的治疗情况。
因此,她在林妈话音落下后,就道:“我吃完早饭就过去。”
林妈点点头,就准备去把早餐端上餐桌时,安小七突然有些难以启齿的叫住她,“林妈~,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林妈和蔼的笑道:“少夫人,您有什么事尽快问,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女人。”
安小七将自己此次来例假的情况跟林妈说了一遍,问:
“……我知道月经不调要么是推迟要么是提早,要么是量多要么是量少,
我这种情况也太特别了,会不会是得了什么妇科病啊?”
此话一出,林妈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一下。
她看安小七的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她喜不自禁的道:
“少夫人…,还一种情况会这样。就是受精卵着床时,有的女人体质特殊也会出少量的血…”
顿了顿,“少夫人,无论您是不是这种情况,我还是建议您去医院检查检查的。”
安小七被林妈的话,说的很心动。
人在困境以及穷途末路时,实在是太希望曙光的来临。
因此,稍稍有点希冀时,人们总是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出去。
安小七也不例外。
她多么希望,自己现在的情况,就是林妈所言的那种。
她本就不错的心情,因为林妈的话更加轻快,眉眼弯弯的:“那好,我今天抽空就去做个检查。”
林妈点头,“早该去了。”
安小七怕空欢喜一场,又连忙对林妈道:“林妈,这事没确定下来,您还是不要跟战西爵说了。”
林妈懂她的心思,笑着点头:“行的,少夫人。”
……
安小七用餐期间,莫念来了个电话,说温时好还没有醒,但人已经渡过了危险期问她要不要来医院看看。
安小七觉得自己下午有空,就跟莫念说道:“好。”
挂了电话,又接到一个阿力的电话。
阿力是安季风的心腹,他平时基本上是不会主动联系安小七的。
所以,安小七很奇怪他主动打电话找她。
因此,电话一接通,安小七就开门见山的问:“阿力,是出了什么事了?”
“二小姐,没别的事,就是属下告诉您一声,温小姐流产了。”
安小七停下喝粥的勺子,有些诧异:“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怎么这么突然就流产了?”
阿力道:“具体,属下不清楚。属下就只是想告诉您一声,她流产了,今后她在大公子面前再也没有拿乔的资本,跟大公子也再无可能了。”
在安小七看来,温淑宁腹中的孩子于温淑宁而言,其实是她最后的保护伞。
帝国刑法有明文规定,即便是待执行的死囚,若是被查出怀孕,也都会延期执行死刑的。
一般延期1-3年。
所以,安小七觉得温淑宁流产绝不是她自己弄的。
不是她,也不是意外,那会是谁呢?
正沉思着,莫念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安小七摁了接听键:“莫姐姐?”
“我现在在医院做产检,你猜我刚刚看到了谁?”莫念卖了个关子。
安小七:“温淑宁么?先前阿力给我打电话,说她流产了,你们在医院撞上了?”
温淑宁流产于莫念而言,算是一件蛮大快人心的事。
毕竟,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温淑宁而没的,
她此前受了多少无妄之灾皆因温淑宁而起,再也没有比这个能叫她痛快的了。
她道:“是撞见了。不过,我还看到战三爷了……”顿了顿,“除了战三爷,还有季暖。”
安小七蹙眉:“难道温淑宁流产跟季暖有关?”
“具体不清楚,但估计跟季暖有关。我只远远的撞见…温淑宁被推进了手术室,
然后战三爷雷霆大怒的扇了季暖一耳光,跟着季暖就摔倒在地,随后季暖也大出血了…”
莫念大概将自己所见跟安小七阐述了一遍后,道:
“我记得你跟季暖好像关系不错,心想着她出事了,应该跟你说一声。”
安小七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她最近好像听说季暖怀了战九枭的孩子。
保不齐,温淑宁深知自己的孩子留不住,故意去挑衅季暖,并刺激的季暖对她大打出手……,从而利用战九枭对她的护犊之情再狠狠教训季暖…
一直都不知道温宁是个冒牌货的战九枭,愤怒之下就把季暖给打流产了……
可以说,温淑宁这招苦肉计使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这个女人简直太恶毒了!
安小七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对手机那端的莫念道:“我马上过去。”正好,她去挂个妇科,看看是否也怀孕了。
莫念嗯了一声,道:“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安小七就结束早餐,叫上保镖送她去医院。
只是她临出门前,林妈连忙从厨房跑出来,问道:
“少夫人,您别忘了给长公子打电话,他半小时前还问我您醒了没有呢,说是让您醒了给他回个电话的。”
安小七嘴上答应了好,上了车后就将战西爵抛之脑后。
等快到医院时,没等到她的电话却被林妈告知她已经离开庄园的战西爵将电话打了进来。
安小七撇了眼来电显示,想了想他们最近矛盾愈演愈烈的关系,不忍这么继续僵持下去,还是将电话接通了。
吵架是最伤感情的,再也没有比心平气和的沟通能修补岌岌可危的感情了。
因此,电话一接通,安小七是最近少见的温软口吻,“喂?”
她嗓音软软的,一下就抚平了战西爵恼她没有打电话给他的恼火。
他问道:“林妈说你去医院了?你怎么就那么爱多管闲事?”
“不是的,我也是不舒服,检查一下身体。”
她这么说,战西爵反倒被噎住了。
他顿了好几秒,才道:“我等下带着那小怪物一块过去找你。”
安小七还不想让夏云澜的身份被人关注,若是战西爵带他出现在盛京协和医院那种地方,早晚都能被好事者扒出夏云澜的身份…
因此,她连忙道:
“不要带云澜过来,他……到底是我母亲跟别的男人私生子,我不想他过早被界内人关注,
我现在不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已经备受争议,不想再被人议论我还有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弟弟…”
安小七这个理由充分,战西爵觉得有些道理。
因此,他在安小七话音落下后,道:
“那我先让江淮带他去眼科专家那边,我先过来陪你,等你看完医生我们一块去找他?”
“好。”
……
挂了电话,安小七推门下车。
莫念在医院大门口等她。
两人见面后,就一同去看了季暖。
季暖被战九枭那一巴掌直接打的流产了,做了清宫手术。
安小七跟莫念敲门进去时,季暖正拿着一把手术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冲战九枭喊滚。
战九枭被激的面红脖子粗,眼睛以肉眼可见速度爆红,呼吸也短促而紧迫,但面对面目狰狞的季暖时,他终是忍耐了所有。
他嗓音很低很低,低到有一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小暖,你把刀放下…,孩子,今后我们还会有的…”
“滚——”
女人嘶声力竭!
被她从手术室里偷出来的手术刀已经戳破了脖颈上的皮肉,有鲜血顺着刀锋溢了出来。
季暖情绪很激动,激动的近乎癫狂:“战九枭,你给我滚呐——”
战九枭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步,他连连摆手:“好……,我走,我现在就走!”
他说话间,自他额头上滚下一串又一串的汗珠,他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显得阴森可怖。
他说完,转过身就看到出现在病房里的安小七以及莫念。
莫念直接越过他,走到病床前去安抚情绪激动的季暖。
安小七则对欲要走出的战九枭开口说了一句,“战三爷,你对季暖可曾有悔?可曾有愧?又可曾有过半点怜悯?”
这番话,如千斤巨石般的捶的战九枭胸腔轰鸣长久。
他整个人都透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晕染的整个病房都是冷意森森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季暖,一切都是季暖咎由自取。
若非她犯蠢,跟温宁起争执并一脚踹的她流产,他就不会动怒扇她那一耳光。
他不煽她那一耳光,他就没办法堵住温宁的嘴,因为温宁欲要报警告季暖谋杀。
他不惩罚教训她,温宁只会将此事闹到媒体面前,到时候就算他要保她也无济于事。
他这么做,只是不想看她坐牢。
只是,他下手到底是重了,才误伤到了孩子。
罢了,算他跟这个孩子无缘,今后有的机会是生。
这样想着,面对安小七的质问,战九枭只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这话听的安小七咬牙,讥诮道:“好一个咎由自取呢。”
战九枭在她话音落下,转身走出病房。
此时,在莫念的安抚下,季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她倚靠着身后的靠枕,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有些少些许的空洞,没有血色的唇瓣无声的张合了几下,
许久,她才喃喃自语的问…
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
“为什么…,谁都容不下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做,从一出生父母就抛弃了我,
有幸被忠叔从孤儿院领回来的这些年,我战战兢兢在东苑伺候他的这些年,我问心无愧……”
“他骂我辱我打我,我都不甚在意…”
“可是,为什么,最后连我的孩子他都不放过?”
“为什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撕心裂肺的低吼出来。
安小七没有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楚,她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依然能感受到来自于季暖身上从未有过的悲凉以及绝望。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刚刚痛失孩子的……可怜女人,只将目光看向莫念。
莫念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她能理解季暖的痛,却没办法替代她。
莫念叹了口气,“季暖……”
她才刚刚喊出她的名字,季暖就打断了她。
她目光看向安小七,又看向莫念,最后微不可闻又近似乞求的道:“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么?”
闻言,安小七跟莫念相视对望了一下,片刻后,安小七点了点头,道:
“好。”顿了顿,“如果有需要,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只要我能,我就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季暖眼底溢出点斑斓而又破碎的笑,她说了谢谢,就扯过身上的被子举过头顶。
安小七跟莫念走出病房时,立在门外站在垃圾桶边上抽着烟的战九枭错愕的朝她们看过来。
他大概是没料到,安小七跟莫念会这么快就从病房出来。
他掐灭烟蒂,抬脚疾步走过来,一双眼睛通红的逼视着安小七,冷声问:“她……不让你们陪吗?”
安小七答非所问:
“战三爷,从前我只觉得你为人性格直爽暴躁,没想到人品会这么差,
季暖怎么都是你养在身边的人,就算是养条狗还有感情的,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你究竟是怎么忍心下得了手的?你知不知道,你扇她的那一耳光,
不仅仅只是扇掉了她腹中你的孩子,更是断了她对人间的念想?
其他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最好这几天能让让人24小时的看着她,
别让她做出什么一死百了的傻事,到时候真的后悔莫及!”
说完,就跟莫念转身离开。
战九枭却因为安小七的话怔在了原地,许久他似乎才从安小七这番话中清醒过来,并下意识的要从新折回病房。
只是……
她现在那样讨厌他!
战九枭止住了脚步,叫来东苑伺候的婆子李嫂:
“她寻常除了跟忠叔和她的干妈亲近,也就是跟你还能说上几句体己的话,你进去好好照顾她,晚些我让她干妈过来照顾她。”
李嫂哎了一声,“知道了三爷。”
说着,就有些叹气的道,
“三爷,您真的不该动手打小暖的,都是表小姐挑衅在先,辱骂她是个没有父母的下贱胚……
您知道的,寻常小暖性子是挺能忍的,但只要涉及她父母的事,
她是绝不可能任由轻践的…,这才被刺激的对表小姐动了手。”
战九枭面部线条绷的冷硬,周身都是不寒而栗的气息,李嫂也不敢再唠叨。
她止住声,就转身敲门走进了病房。
李嫂刚进去,战九枭的属下就找了过来,汇报道:
“三爷,表小姐…手术大出血,医生说要摘除子宫才能保命,让我过来请示您的意见?”
此话一出,战九枭眉头就蹙了起来,面色更加阴沉,“那就摘!她是大姐唯一的孩子,老子必须得让她活着。”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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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安小七跟莫念从季暖那离开后,就一块去了妇科。
莫念原本是要陪她一块挂号看诊的,只是战西爵过来的很快,有战西爵陪着,莫念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当电灯泡。
因为战西爵的关系,所以直接就开了绿色通道。
看的是这里蛮权威的妇科教授。
老教授先是给安小七把了脉,当探到安小七的脉相属于滑脉时,
眸底一闪而过喜色,但又想到战西爵的身份,不好直接下定论,便说道:
“我开了几张化验单,等化验结果出来,我再给确诊结果。”
老教授这么说,战西爵眉头就不悦的皱起:“确诊?确什么诊?她哪里不好?”
老教授知道战西爵会错了意,连忙道:
“战少,别那么紧张,从目前脉相来看,小姑娘只是气血双亏,没什么大问题。
但…,为了能有效对症下药,还是做个常规检测报告比较稳妥。”
老教授这么说,战西爵皱起的眉头才松开。
他从老教授那接过检查单,上面有一项检查是‘早早孕’,当下心脏就咯噔一下,不可抑止的激动起来。
他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指着检查单上的‘早早孕’一栏,嗓音有些绷,听起来有些急切:“她……怀孕了?”
这么问,又想到昨天他还听林妈说安小七来例假的事,脸色又是一沉,
“她都来例假了,怎么可能会怀孕?你开的这是什么破化验单?”
老教授被他吼的心惊肉跳,连忙解释:
“…这个,战少,在您来之前,小姑娘跟我描述了她的例假情况,我琢磨着可能是受精卵着床出血,否则也不会昨天才见的红,今天又一点都没有了。”
老教授这么说,战西爵脸色又好看了一点,但还是不满的质问:
“你不是号称这里最权威的妇科专家?你不是会把脉的?她要是怀孕,你号脉能号不出来?”
“战少,早孕阶段,号脉也不见得能百分之百准确无误。”老教授解释,“不过,先前确实探到了一丝滑脉,所以…”
无论是战西爵还是安小七,都太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如果真的有了那是喜从天降,如果没有…,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比起后者,他们在老教授话音落下,都更期待是前者。
所以在接下来长达一个小时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他们既紧张又忐忑,既忐忑又无比期待,当然,也有害怕…
殊不知,他们在走出那老教授的办公室时,老教授就被人威胁了。
威胁他的人,只是给他手机发了一条他孙女的视频,警告他,若是不按照他所说的,就等着给他孙女收尸。
因此,当战西爵跟安小七拿着化验单复诊时,老教授始终皱着眉头,脸色很是沉重。
这个表情看的战西爵当场就发飙了:“化验结果,有什么问题?”
因为化验单也被医院化验科那边动了手脚,所以呈现在老教授面前的是一张很糟糕的化验单。
他一脸的严肃,道:
“战少,恕我直言,小姑娘没有怀孕,不仅如此,她的身体不孕概率很高…,怕是终身都难受孕。”
此话一出,安小七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一度,即便是她早已接受她不孕的事实,
可亲耳从专家口中如此直接的说出来,那感觉就像是被拿着刀片活刮了一遍,周身都痛的鲜血淋漓。
比起她的反应,战西爵就显得平静了许多,纵然他也很失望。
“除了这个,她还有哪里不好。”
“是这样的,战少,我这边只看妇科。
从目前来看,安小七的情况那倒也没有特别不好,
她宫寒症状比较明显,这也是例假不正常的主要原因…
我等下开个调理的方子,让安小姐吃上一个疗程,等一个疗程结束后再来复诊…,
宫寒这种病,没有速效的法子,只能循序渐进才有效果。”
……
安小七不知道是怎么被战西爵牵着从医院走出来的。
已经是晌午的时候,明明是骄阳似火的盛夏,烈日当空,她身上却没有半点的暖意。
她立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正午时分浓烈的太阳,有种摇摇欲坠随时都能轰然倒塌的恍惚,
她心口始终都是冰冰冷冷的,像是再无任何的暖能捂热她的心。
这样的她,落在战西爵眼底,让他的心口犹如被塞了一团湿重的棉花,让他呼吸都跟着粗重而消沉。
女人,此时已经走下了台阶,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战西爵。”
“嗯?”
沉默了长久,她嗓音很低,也平静:“我们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