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吼的很大声,话音落下后,车子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嗖地一下,就驶出了停车库。
接下来,是长达两个小时的飚速。
战西爵将车子开的异常凶猛,
全程安小七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她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他,然后战西爵一怒之下带她共赴黄泉。
车子是在两个半小时后,在盛京边上的临安城军区生物野战基地停下。
车子停稳后,安小七就推门下车,呕吐不止。
一来是,战西爵车速太猛,开的她头昏目眩想呕吐,二来是她妊娠期生理上本能的想要呕吐。
总之,等她把苦胆都快吐出来时,夏云澜就被两个持枪的生物特种兵给带到了安小七的身后。
安小七从战西爵手上接过矿泉水,漱漱口后,一转身就看到了立在路灯下的夏云澜。
他眼睛上缠着一块厚重的纱布,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小身板却站的挺拔如松竹。
“母亲…,你是不舒服吗?”
夏云澜,凭借感知,走到了安小七的面前,并抬手,试图去拉安小七的手。
安小七半蹲下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比前几天看起来清瘦了不少的俊脸,一时心头五味杂陈的厉害,眼睛都红了。
就算不是她胎生的,时间久了,还是会母子连心呢。
“我没事,有点晕车。”
夏云澜,感受着母亲手心拂过他额头的温度,唇角上扬的弯了弯:
“母亲,那个男人没有苛待我,这几天,我很好。”
太懂事的孩子,才叫人心疼。
安小七听了夏云澜这么说,心底越发的不舒服。
战西爵怎么可能没有苛待他?
她眉眼黯淡了几分,望着夏云澜缠着纱布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夏云澜道:“是做了手术。”
安小七心惊,即刻就站起来朝战西爵看去,正要质问战西爵一句时,战西爵便对她开口道:
“第一期手术很成功,等第二期晶体植入后,就可以恢复正常视力了。”
夏云澜在话音落下后,跟着道:“…母亲,是云澜自愿要做这个手术的,跟他无关。”
之前,夏云澜在被战西爵关的那两三天,两人几乎是从早到晚的待在一起。
严格意义上而言,战西爵确实没把怎么样。
当然,也没有好态度给他。
不过,于夏云澜而言,他的感觉却很奇特。
他不仅没有恨战西爵囚禁他,甚至是莫名觉得这个男人很亲切,这个男人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夏云澜还想说点什么时,战西爵就示意持枪的生物特种兵,道:“带走吧。”
此话一出,安小七就炸了:“战西爵,你什么意思?”
战西爵点了根香烟,叼在嘴里,眯眸吸了会儿,波澜不惊的道:
“我是答应你见他,现在见到了,可以回去了。”
安小七:“可是……”
“他刚做了眼睛手术,需要在无菌环境养着…”
说完,就转身朝一旁的越野车走过去,见安小七还立在原地没动,就侧首冷冷警告道,
“还不滚过来?是想惹恼老子,终止他的第二期手术吗?”
这话听的安小七手指都在发颤。
夏云澜在这时伸手拍了拍安小七的手背,“母亲,等下次见面,云澜就能看到您了,云澜走了。”
安小七抿了抿唇,喉咙有些堵塞,半晌,她才嗓音哑哑的开口道:“好。你去吧。”
夏云澜很快就被带走,安小七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过身上了车。
坐上车后,战西爵就把嘴里的香烟给扔出车窗外,不咸不淡的问安小七:“晚上吃什么?”
安小七还沉浸在痛苦挣扎中,被战西爵突然这么跳跃性的话题问的有些愣住了,“嗯?”
战西爵脾气很不好。
他冷言冷语的重复道:“老子说,你晚上要吃什么?今晚住在临安城,不回去。”
安小七噢了一声,随即心不在焉的道:“随便。”
“没有随便。”
安小七想着战西爵不仅没有对夏云澜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还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以及最专业的医疗环境给他做手术,她心理上多少都是有些动容的。
因此,她说话的态度比先前要温软许多:
“随便就是我以前喜欢吃的现在仍然喜欢,以前讨厌的仍然讨厌,你看着安排就行。”顿了顿,“临安城最有名的不是海鲜吗?你带我去吃那个吧。”
“不去。”
安小七:“……”
战西爵已经发动了车子引擎,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这次,不像先前过来时,开的那么猛,车速温缓,沿着海岸线,一路开到了老城区。
老城区,却不是闹市。
而是隐匿在城市一条幽深且静谧的宽窄巷子,巷子尽头有一个吊脚桥。
桥的两旁,挂着成千上万的红灯笼。
灯火交映间,两旁的篱笆墙上是花团锦簇怒放盛开的蔷薇,红白相间,芬芳浮动,怡情更怡人。
光是这上千只的红灯笼,就已经足够渲染出时光烂漫的古朴氛围,何况还有并蒂盛开的蔷薇花。
安小七最爱的便是蔷薇了。
她被战西爵牵着走过红灯笼高挂的篱笆墙,又穿过一片蔷薇花开,这才被带着走进一家古朴的私房斋。
应该是提前打了招呼,店家只接待了他们,且等他们落座后,菜就开始逐一摆上了桌。
两个人,十二道菜,两盘点心,一道农家老鸡汤。
大概是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稍稍放松后心情也就跟着放松,也或许本来就是饥肠辘辘……
总之,安小七今晚的食欲不错,且甚合她的胃口,所以她吃得不少,也没有妊娠反应。
可以说是,她最近最最饱餐的一顿。
战西爵见她用的不少,都怕她吃多了晚上积食,“就算再合胃口,也不要过量,等下积食,难受的是你自己。”
安小七不以为意:“难受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管得着么?”
战西爵不再搭理她。
自顾自的用着自己的饭菜。
事实上,安小七确实吃多了。
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安小七想散步消食,但战西爵拒绝陪她,
她只好一个人到先前经过的红灯笼高挂的篱笆墙附近走走。
战西爵则直接去私房斋楼上洗澡准备休息。
不过,他到底是不放心,对这里他从前在野战部队里的部下吩咐,
“派个人跟着她,不要跟的太近,确定她安全就行。”
“是。”
吩咐完,就准备上楼洗漱去了。
因为临时起意来的临安城,没有准备换洗的衣物,战西爵只得用了客房里给客人备用的换洗衣物。
虽然都是崭新的,但布料到底是没有他身上穿的柔软舒服,不过勉强还说得过去。
洗漱完,战西爵换上衣服后,就给远在m州的江澄打了电话。
“老大,您找我?”
“夏女士的过去暂时不用调查了,没有任何意义。”
江澄迟疑:“那您…?”
“帮我调查另外一件事。”
江澄道:“您吩咐。”
“夏云澜既是安小七的亲生子,但安小七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个少女,
怎么都不像是生育过孩子的女人,你去查查那孩子是夏怀殇他们找人做的代孕还是人造子宫培育出来的。”
“好的,属下等下就去调查。”
江澄应答后,在结束这通电话之前,汇报道,
“夏女士的过去,属下又有了一些新的突破。
夏女士从前女扮男装混进的西南军区后,就一直在大爷手下做负责他起居饮食的慰官,
她是16岁进的军区大院,按照她所言流掉大爷孩子的时间来看,
她跟大爷发生关系应该介于17-18岁之间,不过以大爷的人品,应该是在她18岁成年以后…,
不过很奇怪的是,大爷似乎并不知道她怀孩子这件事……”
战西爵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大爷在夏女士怀孕期间出过一次任务,那次任务回来后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好像还伤到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江澄根据自己调查上来的线索推测道,
“我猜大爷应该失去了部分记忆,忘了夏女士。之后,他回盛京养伤期间是当时您母亲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所以大爷在养好伤以后娶了您母亲,从而阴差阳错的辜负了夏女士。”
闻言,战西爵眯了眯眸,沉思了片刻,吩咐道:“那还是分出点精力去把当年的事情弄清楚吧。”
“是。”
“我母亲的下落,有进度了吗?”
此前,江澄已经调查到疑似战西爵母亲的女人被温盅养在西欧一个小国的庄园里。
最近,江澄也在跟进这件事。
她道:“我们的人已混入那个庄园了,等取到那位容貌酷似夫人的头发后,就可以安排基因比对。”
“好。”
“有结果了,第一时间汇报。”
结束通话后,战西爵看了下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让安小七滚回来,不过想了想,决定亲自去接她。
来到楼下,在院子里看到那辆被他属下开进来的越野车,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他打开车门,在车上的储物盒把那枚被安小七还给他的红宝石戒指给取了出来。
拿上戒指后,他才走出古韵古香的私房斋。
……
那端,安小七倚靠着身后的篱笆墙,踮起脚尖在触碰一只红灯笼下的流苏,
她觉得这只荷花灯下的荷叶流苏很漂亮,漂亮的想要将这只荷花灯占为己有。
但因为荷花灯挂的有些高,她踮起脚尖才勉强能碰到下面的流苏,却没办法将荷花灯给摘下。
就这么一蹦一跳的尝试几次后,有些挫败的耷拉着脑袋时,眸光不经意一瞥就撞到一抹白色身影。
仿佛踏着星光走来的男人,换了一件明显异于他尺寸的白色衬衫,
他袖口高高的推至手肘处,露出强劲有力的半截手臂,
他闲庭信步的朝她走过来,身后灯笼交相辉映的灯火似乎都成了他身后的布景。
巷子有点窄,他走过来时仿佛还携带一抹沐浴后的清香,一轮弯月高挂,清辉的月色穿过云层,照亮他的脸,也洒下一地的银白。
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悠远的古老深处走来,背后是光影交织的人间烟火,他俊美的有点不太真实,仿佛一碰即碎。
安小七一时间心悸不止,整个人都被突然而至的男人扰的有几分心乱。
她有些失神的看着已经完全走到她的面前,又抬起手穿过她的头顶为她摘下荷花灯的男人。
他似乎在笑,抬手将落在她发间的花瓣打掉,“多大的人了,还像三岁似的要荷花灯?”
说话间,安小七的手已经被战西爵握起。
她感觉无名指上有些冰冰凉凉的,低头看去,月光下那枚泛着冷艳光辉的红宝石戒指就那么安静的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连同这枚戒指的还有落在她手心里的荷花灯手柄。
她眼眶莫名就有些湿意,而面前男人眼底却有着诗意。
他俯首在她眉上落下一个浅吻,下一秒便捧起她的面颊,高挺的鼻子蹭着她柔软的脸,薄唇贴在她的耳骨,嗓音低低的,
“我们结婚吧!”
安小七正被他耳鬓厮磨的心底泛起一层久违的甜蜜,下一秒便因为他这句话而有所怔然。
她抬首,眼波迷离的望着男人似藏了无尽柔软的黑眸,“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
男人在她的唇上舔吮了一口,嗓音很低,低到好似深情,
“你是不能生还是有孩子,都没有关系。不能生不是你的错。有孩子,那也是从前的过去,
且看得出来你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没比我早多少,说起来,你也很无辜。”
明明很软很叫人动情的话,心脏却像被密集的针扎成了筛子,疼的让安小七一时间有些无力招架。
她有些无措的望着眼前这样突然对她无比柔软的男人,
他似卸下了满身的倒刺,向她露出最卑微的柔软,只是想将满身带刺的她拥扯入怀。
她不知道这股绵密的心疼,是疼他,还是疼自己。
“我……”
“你只需要回答我好或者不好,好一个字,不好就两个字,很难吗?”
男人说这话时,眸底的柔软褪去,被深重的戾气所覆盖,好似她敢答两个字,他现在就能掐死她。
安小七心口酸酸涩涩的,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
就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抚平面前男人身上的戾气,所以她往他胸前一靠,脑袋就埋在了他的心口。
她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静了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调子,字斟句酌的说道:
“你真的不介意么?我不能生却有一个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介意能改变既定事实么?”
男人在这时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眉眼,
“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接受。若是我不接受,难道真的要分吗?分手……”
他嗓音沙沙哑哑的,“分手,我舍不得。”
安小七眼泪滚了出来,且越发的汹涌,无法抑制。
“昨晚,我跟米朵没有发生,只是为了气你逼你向我服软,让她故意那样叫。”
男人的嗓音在这时越发的潮湿,
“可是,你非但没有服软,还将你推的更远,
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就触手可及近在眼前却有一种从未正在拥有过你的错觉…,
我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们没有结婚,所以你从来都不属于我。所以,我们结婚。”
安小七眼睫微动,睫毛上掉下来一颗水珠,恰好滚落在战西爵的手臂上,不是特别烫人的温度,却灼他的心疼。
他手臂在这时将她圈入怀里,勒的有些紧:
“我总是有一种无力感,不知道要该拿你如何是好。逼你软禁你甚至是想要打你……,都昭显出我这个男人的失败。”
一个男人,要靠不择手段的逼迫女人留在他的身边,这的确显得这个男人很无能。
安小七无声落泪,迟迟没有给战西爵答案,这让他的耐性近乎被磨尽。
他在这时,松开她的腰肢,向后退一步,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数到三,给我你的答案。”
“一二……”
随着他念出口的数字,他的心脏也跟着发紧,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你不说话,也算是拒绝。”顿了顿,“如果你拒绝,我就毙了你——”
音落,唇上贴上来女人柔软的唇,
随后他的脖子便被女人给牢牢的锁住,跟着她整个人就往他身上扑了过来,两条腿很快就盘在了他腰肢上。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薄唇一张一翕间说出叫他满心满目的欢喜,“戒指你不都是已经戴上来了,还问我?”
“老子要你亲口说,要不要跟老子结婚?”
“要。”
音落,战西爵这才托着她的臀,将她压在身后的篱笆墙上,
一个法式长吻后,鼻尖噌了噌她柔软的面颊,“等回盛京,我们就准备婚礼,嗯?”
安小七被吻的有些迷离的眸,微微眨了眨,在他下巴上亲了亲,“都听你的。”
“乖!”
“战西爵。”
“嗯?”
“云澜,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母亲他们培育出来的。
他们说,我十五六岁前患有严重的血液性疾病,想用孩子脐带血救我…,
所以利用当时技术还不成熟的人造子宫技术培育了云澜…”
顿了顿,“确切的说,应该是培育了三个,只活下了云澜这么一个。”
战西爵在她话音落下,薄唇贴上她的眼皮,亲了亲,“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
安小七脸蛋蹭着他胡子拉碴的脸,软软糯糯的道:
“还不是因为太了解你的暴脾气,我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并不是故意要骗你。
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会拿云澜出气,也会跟我分手的,
我那时候想等找到一个恰当的机会再跟你坦白的,可你连云澜是我弟弟都不太愿意接受,
总是对他又坏又凶,我就更不敢跟你说的…”
战西爵问:“你是因为怕跟我分手,才不敢说?”
这么抱着,即便背后有风吹来,还是有些热。
安小七额头很快浮出点细细的薄汗。
她扬起的小脸有点红扑扑的:
“至少在你派人将我扒光软禁起来之前,我都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接受云澜存在的事实而不会不要我的。”
这话听的战西爵胸腔震动许久。
他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以及眼底那些浓稠不散的委屈,一连几天绷着的所有神经在这一刻全部都坍塌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无比的柔软。
他薄唇贴着她的耳骨,嗓音低低哑哑的:
“…当时我气坏了,失去了理智,更怕你跑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气息缠绕间,薄唇就贴上了她的唇角,高挺的鼻尖子噌着她的鼻尖,若即若离的距离,缠绕着缱绻温柔以及从未有过的真诚,
“是我不好,叫你伤心了。”
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一句是我不好,并不能减少所造成的伤害,那显得太微不足道。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相爱的情人之间,有时候,闹的越凶越缠绵,否则就不会有那些经典的生死大爱的故事存在了。
安小七伸手抱了抱他精壮的腰肢,把整个人都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好一会才道:
“我想回去洗澡,我衣服都汗透了。”
战西爵嗯了一声,下巴噌了噌她娇软的脸蛋,“牵着走,还是抱着走?”
安小七眼睛弯了弯,“我想要背。”
这么说起来,战西爵才恍然间意识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背过她。
他松开落在她腰上的手,单膝半跪着,蹲到她的面前。
月光如洗,照亮男人宽厚的背,他这样拿枪指着都不会低下半个脑袋的男人,此时却甘愿半跪在她的面前,想来他是真的爱她的吧?
一缕久违的甜丝丝从心底涓涓涌出,安小七往他的背上靠去,圈住他的脖子,软软的调子,“可以走了。”
长约十米左右的篱笆墙,背后是挂满二三十米的红灯笼吊脚小桥,桥下是潺潺溪流,头顶是姣姣明月…,
月下是一对璧人,所有的一切都美成了诗意,像定格在某个时空里的画,经年流转以后,突然的某个瞬间忆起时,是经久不息的……余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