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们人类有个坏习惯，我们将技术力当成是一种人工的东西，但这是一种头脑惯性所引起的错误罢了，我们习以为常的工具性技术，恐怕也只有我们这种仍然处于胚胎阶段的文明才需要——”

戈尔老人缓声说道：“更高级的外星文明，它们也许脱离了工具性的技术力, 它们掌握了更高级的技术，这种技术更加的完美。”

“这、这不可能。”

哈尔森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说，比我们更久远的长命文明，将物理法则，甚至是将宇宙本身的秩序当成是工具，这……这岂不是跟上帝一样，而且, 自然法则本身理应是完美的吧？”

“‘大自然是完美’的这个观念本身就是一种错觉, 自然法则只是天然存在罢了，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它更加完美。”

戈尔老人先是否定了哈尔森的这番话，他说道：“从现代的工业体系也能够看出来，只要有充分的知识，自然万物是可以替换的，我们从

饮毛茹血，身无片缕的在大地上生存，到后来采集桑织布，再到现在的利用棉、麻、化纤面料来制作服饰，用工业技术合成、制作新材料，”

老人摊开双手，示达着自己的看法。

“未来，我们或许还会控制原子，还可以改变原子的属性。这里，不该问自己，这种操作的人工产品会不会比此前天然的东西更加完美。只是东西不同而已，没错，不过是各自按操作各方的设计意图进行；只要是符合智能意向构想的, 就更优越，也就是更完美。”

接下来，戈尔老人的说辞更加令人感到出人意料，也更加的天马行空。

“如果人类的文明可以继续延长数十亿年，从自然法则被发现的层次，一路下去，将达到自然法则可以制定的层次，假使，真的存在一个非常早期的文明，或许它们的技术早就达到了人为创造自然法则，我们现在所接触到的宇宙，搞不好就是它们制作出来的……”

“创造自然法则？”

哈尔森神父张大了嘴。

“原生宇宙，我是说最早的宇宙，138亿年前或是100亿年前，或者是这之后，在我们之前的宇宙，那个原初的宇宙与现在截然不同，我们可能到的这个新宇宙, 是更迭数代, 被彻底重构的宇宙。”

戈尔老人缓缓说道：“会发生这种更迭性的重构，可能是因为原生宇宙一开始并非只有一个文明, 而是一代文明，想象吧，当时有很多文明在宇宙中更存，它们攀登技术的巅峰相继抵达了能够改造自然法则，制订物理规律的程度，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哈尔森瞪着戈尔老人，他怀疑他已经疯了，可是，要疯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到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

“好好想象一下吧……若干个文明分布在宇宙各个区域，它们都成长到了一定程度，形成了不同的宇宙区域，通过改造物理法则，各个物理学与邻区的物理学不同，当这些小造物主们互相接触的瞬间，博弈就开始了。”

戈尔老人描绘了一个原生宇宙的初景，在最早的初期，各个文明在这种相互隔绝的圈子里发展，相互隔绝，以为自己在整个宇宙中独一无二，随着力量与知识渐长，文明会向四周的时空传授稳定性，而且施力半长越来越大。

直到它们碰到了另一个文明，博弈的初期结束了，相互扩张的文明也进入了中间阶段，无声的战争开始爆发了，不同的物理规则相互倾轧，冲突的前沿难以想象，不同的物理法则互相对接，各种各样的湮没和转换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这种强烈的高能冲击、撞击，造就的宇宙回声至今还在广袤黑暗的背景世界中回荡着，其形式是六十年代天体物理分辨出来的剩余或者背景辐射，可能就是当初那场冲突剩下的一点余波。

再这之后，博弈进入了更深的层次，这可能是长达数亿甚至更久的暗战，这是因为物理学法则的不同，各个文明无法建立互信与合作，它们彼此更不相容，另一方面，原生时期的各个文明也发现了，这种长时间的较劲并不意义，因为它们面对的并不是宇宙的物理法则，而是来自另一个文明构筑的自然法则。

就如同装备了核弹的大国，发现自己无法从根底上彻底消灭另一个持有核武器的大国，互相间的忌惮，也就造就了这一时期，宇宙间的稳定和平衡，也因为这种博弈状态而诞生了。

这期间，纷乱的宇宙变更了某种趋势，参与其中的各个文明并没有协调的方向，却因为共同的利益和目标，使得局面变得相对稳定。

同样的道理，在地球的二战过后一发生了也发生了，持有“物理法则”这一利器的宇宙间的各个文明，根据自己的利益趋势，分头作出了相同的决策。

这个决定的根本诉求是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危害最小化，因此，这使得当前的宇宙变得同质，各向同性……

宇宙各个文明在这一诉求下，形成了“命运的共同体”，尽管这不是发自内心的决定，只是为了防止后来玩家不遵守这个棋局的规则，但是这些先代文明先后加入了这个决策之中。

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宇宙。先代文明用了四个框架，限制着后来的文明“玩家”。

——它们对物理现象进行了限定，这与战略战术无关，而是感受到后进文明的威胁立下的框架。

这个框架的第一条是，它们规定的物理学的世界里被划分出宏观与微观的差异，并且使微观世界的差异不会对宏观世界产生过分的影响；

框架的第二条，先代文明限制了光的速度，在现实的宇宙，为了超过光速，需要无求的能量，这就导致光速的屏障无法被打破；

其后的框架第三条，宇宙本身会不断的膨胀，在这样的宇宙中，尽管新兴文明层出不穷，把它们分开的距离却永远是广袤的，这样一来，新的文明就不可能在初期阶段就联合起来，形成一个稳定的团体，也不可能威胁到先代文明；

至于第四条，则是宇宙拥有总体不对称的时间，这造成了后进的新文明，获得的资讯永远是过时的，想一想就能明白，在这样的宇宙之中，任何信息传递都会因为光速限制和宇宙过于广袤这一点，无法获得及时的信息。

结果，这四条框架，完全堵死了后进者的努力，他们眼中所及的宇宙，是个宏观与微观分层，超光速被锁死，空间不断膨胀，时间差异导致无法传递及时信息的新生宇宙。

“仔细想一想，在我们的世界这也很常见，那些拥有力量的大国，会制订有力自己的规律，发达国家为了打压发展中国家，设立了低碳减排的标准，这是为了卡死发展中国家通过野蛮式的工业发展占据后发优势……”

戈尔老人用现实中的例子进行补充说明。

“宇宙版本的《核……核不扩散条约》？！！”

哈尔森神父倒抽一口冷气，瞬间醒悟了过来。

“这就是宇宙沉默、孤寂的原因吧……”

戈尔老人悠悠吐出一口气。

哈尔森开始再度思考。

宏观物理与微观物理的特殊性，导致后来的文明就算改变一项法则，也无法对整个宇宙产生剧烈影响，物理规则相当于上了一把把锁，需要一次接着一次打开。

宇宙无法超越光速，那么在现实宇宙中囤积能量是得不偿失的，因为收集到的能量也打破不了光速，就无法靠以量推质来解决问题。

另一方面，哪怕是在膨胀的宇宙之中，新玩家没有附加内置屏障，限制远距离行动速度，仍然能够发生沟通，这会导致“私通“，形成新玩家的局部同盟，那么就会形成新的、足以挑战旧秩序的力量。

反过来，只要堵出这条路线，后进玩家就无法联系起来，加上时间的差异，整个博弈条件就变得稳定。

最古老的那一批文明甚至将这四种规律纳入了物质结构，这也是我们习以为常的物理法则。

“所以，它们，那些外星人从来不联系我们，它们在宇宙中只会隐藏自己，因为这个四个框架限制了我们，也限制了它们。”

神父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

戈尔老人微微一笑。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话，我会非常的高兴。”

“怎么说了，这实在是太过于天马行空的想法了。”

哈尔森叹道：“身为一个对宇宙和天文物理稍微了解些皮毛的神职者，这样的推测实在是打破我的理解，颠覆了我的想象……戈尔先生，你跟我说这样的话，是想让我将我的上帝置于何处呢？”

“那就不是我要思考的事情，不过，我马上就要与耶稣和其他的人进入那边的世界了……”

戈尔老人神秘的微笑起来，他伸出右手，一根手指向着天花板的方向指去。

“我能够感受到……他们要来接我了。”

就在这一刻，石头砌成的房子内的四面窗户亮起了光芒来了，哈尔森飞快的来到窗户边，他推开了冬日的窗户，外面的大雪不知何时消失了。

“天啊，这到底是？”

天空中发出金色的光芒，空中似乎裂开了一道黄金色的裂缝，光芒从里面溢出，让整片天空变成了一片金黄。

“上帝啊？！”

哈尔森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感叹着这美妙的奇迹，同一时间，他看到远处的英伦半岛上，无数发光的光点从大地上升起，如同被天空中巨大的裂缝所吸引一样，从地面上飘浮起来，朝着黄金缝隙飘浮而去。

就在哈尔森的身后，戈尔老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心跳也定格在了这个刹那，呼吸悄然无声的消失。

从他削瘦、矮小的身体上，一道虚幻的光影飘了出来，光影如同一个老人般按着椅子的扶手离开了座位。

下一秒，朝着天花板飘了过来，然后穿透天花板，被亚空间的牵引力拉扯向天空，与众多的灵体化的心智，一同投入了亚空间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