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番外-喜欢
作者:景行      更新:2021-10-27 15:53      字数:4886

月色朦胧,人影婆娑。大厅里是耀眼的灯火,彻夜的笙歌,而此处只有喷泉静静地喷涌,水声潺潺。

被人轻轻踩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破碎的声音。

“谁?”清冷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裴允珍抬起头―月光下的男子,一身黑色,衬衫的领子松开了一扣,袖口随意地卷起来,他右手掂着一只酒杯,左手慵懒地插在西裤口袋里。

四目相对,他似乎是一怔,微微失神,“欢?”

嗓音有些沙哑,只是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却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望。

杯中淡金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声音轻轻晃动了一下,她呼吸一窒,却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他。

然而只是一瞬,棕色的深眸立刻回复清冽,不带一丝温度。

不是她。

虽然真的很像―如果头发再长一些,发梢再卷一些,眼睛再迷离一点,嘴角的弧度再俏皮一点―

收回目光,他毫不留恋地转过头去。

“我叫裴允珍。”她试图阻止他的忽视。

叶听风将酒杯凑到唇边,轻轻饮了一口,淡然的视线再度落到她身上,“原来是裴先生的掌上明珠,幸会。”

“你刚才以为我是谁?”裴允珍盯着他,诡谲一笑。

她知道他为何失神,她像她―那个他终究失去的女人,像得连她自己看到她照片时都吃了一惊。

他淡淡一笑,似漫不经心地望着她,“裴小姐以为自己是谁?”

妩媚的眸里掠过一丝薄怒,裴允珍盯住眼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男人敢这样轻视她。

他的疏离,他嘴边勾起的嘲讽,彻底挑起她的骄傲与决心。

“我喜欢你。”她扬起下巴轻轻一笑,势在必得的样子。

“哦?”他静静地站在那,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裴小姐错爱了,我该算是你的长辈。”

锐利的目光扫向她,他的声音却轻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难道你不知道,你父亲恨不得要我的命么?”

“那是他的事情,”她挑眉一笑,“和我无关。”

视线落在他身旁的桌上,她伸手道:“土星打火机?”

“别动。”他抓住她的手腕迅速甩开,仿佛甩掉什么讨厌的东西。

“你―”裴允珍僵站在原地瞪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彻底惹火了她。

深刻的五官,冷硬的线条,夜色中这个男人俊美如神祗,而他的目光却比月色更冷。

“晚上好―”娇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以她熟悉的韩语问候。

诧异地转过头,一把银色的手枪抵上她的额,在她眉心轻轻游移。

“嘣!”嘴上模仿出枪响,精灵般的美少女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对她骤然吓一跳的反应十分满意。

“不要害怕啊,”少女坐上桌子,把枪搁在一旁,修长的腿一晃一晃,“根本没有子弹,我就是拿着玩的。”

“神经病!”裴允珍顿失冷静,失态地低咒,再看看一旁的男人,原本冷如冰霜的表情渐渐消融,正宠溺地把玩少女背后的发辫。

她一愣,随即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怒瞪了他们一眼,愤恨地离去。

“真的很像妈咪呀!”叶喜欢望着裴允珍的背影,悠然轻叹。

“只是像而已。”叶听风淡淡地开口。

叶喜欢转身夺过他手里的酒杯,轻轻啜饮一下,“到底是我爸,就连浇愁解闷儿的酒,都是这么贵的。”

“不是说今天放假么?”叶听风促狭地看着和自己相同的棕眸,“司机去接你,学校的人说你昨天就离开了。”

“那个啊……”她悻悻地笑。

“李乔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你对他未婚妻无礼,”叶听风决定不再和这个鬼灵精绕下去,“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个无礼法?”

“我昨晚是去柳姨家的宴会啦,”叶喜欢望着父亲调皮地一笑,“然后我不小心撞到李乔那个未婚妻。”

“嗯,不小心。”叶听风靠上椅背,听着她的说辞。

“酒杯洒了么,我就顺便拿李乔胸前的丝帕帮她擦啊。”她心虚地躲避那道锐利的视线。

“你确定你拿的是丝帕?”低沉的声音轻扬,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敲着桌面。

“嗯。”

“确定?”叶听风抬眼,望着微微泛红的笑脸。

“难得,叶喜欢,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脸红。”他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为什么李乔说,你早就把他的丝帕换成了女式内裤?”

蓝蓟,bluesowthistle.

公元十三世纪,苏格兰城堡遭到丹麦军队的突袭包围。这支丹麦军队在行进的途中,不小心误闯蓟花丛,由于遭到蓝蓟花的刺扎疼痛不已而发出哀叫声,结果苏格兰军察觉,随即起来反击,最后大获全胜。苏格兰人为了纪念这场胜利,而把蓝蓟花视为国花,所以蓝蓟花的花语是:老天保佑。

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受到老天的特别眷顾,不管在学业、事业还是感情方面都是一帆风顺。

狗屁。

关于她的学业―从小到大,时刻有人关心她上课会不会睡觉,作业完成得如何,有没有结交狐朋狗友,甚至问候她吃饭、上厕所,害得她连逃课的机会都很少,而这完全怪她出色的父亲,每一位女老师见到他之后都会变得格外热心敬业。

她的爱情,呵呵,更是糟糕,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前景惨淡。

事业?她毕生的事业就是玩,自娱、娱人。

胸前的蓝蓟项链,绚烂夺目,虽然自小当同学问起的时候她都说那是水晶。

当然那怎么可能只是水晶―如果送的人是华夏建设的李总裁的话。

据说她满月那天,李总裁亲手将项链送到她母亲手里,那时她的小脖子几乎承受不住那些钻石的重量。

有些讽刺―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蓝蓟向来是为花境做贡献的,放在花坛里,只不过是布景而已。

她是蓝蓟,而她的母亲才是被簇拥的玫瑰。

就连她的名字,也在说明这一点―叶喜欢,叶听风喜爱冷欢。

她的母亲,是一个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的女人。

医生曾预言她的生命活不过三十岁,而她却在四十岁那年离开人世。

十几年间,她目睹了向来不可一世的父亲怎样宠爱自己的妻子,宠到连生离死别的时候她都是含笑的。

她听见父亲在母亲耳边说:“输了你,赢了全世界又如何?”

而另一人独自站在门外的夜色里,当他仰头的时候,她看见月光下的俊颜,早已被泪水浸湿。

那一刻,她第一次嫉妒自己的母亲。

低头,俯身,挥杆。

完美老练的姿势一气呵成,然而飞扬起来的草屑却比那小白球还高。

“叶喜欢,”叶听风看着面前无精打采的女儿,“你是在锄草吗?”

“我很烦,”俏丽的小人儿干脆扔掉球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今天没心情陪你,老爸。”

“说来听听。”叶听风挑眉,颇有兴趣的样子。

“我被人拒绝了。”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什么被人拒绝?”

“求爱。”

“哦。”轻轻一叹。

“你的反应未免太冷淡。”

“预料之中,就无须大惊小怪。”更何况他早提醒过她。

“怎么办?”可爱的红唇不满地嘟起。

“如果你决定要直接绑架他去教堂,我即刻就可以吩咐下去。”

“这当然不行,”她不满地反驳,“我要他自愿。”

“那么祝你成功。”

“老爸,我一直很好奇你会同意我去追一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老男人。”她仰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也好奇如果昔日情敌叫我爸爸的感觉是怎样的。”棕眸里掠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也许他老了我还得照顾他。”

“华夏名下有英国数一数二的医院,”这个根本无须操心,“即便他英年早逝,你也不愁找不到老公。”

“我明白了。”小美人了然地吐息,轻声慨叹。

原来,别人叫她小恶魔不是没有道理的。

邪恶本身就是种遗传。

“李、乔。”嗲嗲的嗓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李乔皱眉,说过多少次,让她不要这么直呼名字。

“为什么不说话?不开心?”叶喜欢咯咯笑,完全忽视他的冷淡。

“你知不知道每次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感觉好像踩到一团狗屎。”他坦白地开口。

“那你见到我又感觉如何呢?”

娇柔的声音忽然重合,李乔郁闷地看着一个俏丽的身影闪到对面。

“hello―”叶喜欢向他招手,熟练地将他的咖啡杯拿过来喝了一口。

阴、魂、不、散。

他冷然瞪住她。

“又来做什么?”他的视线转回眼前的电脑屏幕,淡淡问道。

“革命尚未成功。”她的脑袋凑了过来,好奇于他忙碌的内容,硬是把屏幕遮住了大半。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干脆合上电脑,推到一边。

“谁不知道你口味丰富,环肥燕瘦,来者不拒?”她不屑于他的说辞―全人类都清楚华夏李总自成年起就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

叶听风是除了冷欢之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

而他李乔,则是对任何女人都有兴趣,却只把冷欢放在心上。

“我想要你。”她再一次强调。

他望着她,沉默不语。

对于一个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女来说,恐怕真的不知拒绝为何物。

―我想要你。

呵呵,说得就像她想要一件漂亮衣服,或者一辆名贵跑车一样。

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来宠,她父亲能给的,他也给,他父亲没给的,他也给。

她还想怎样?

偏偏还不知足,硬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小孩子的游戏。

他不想,也没工夫陪她玩。

“叶喜欢,我受够你了。”他微微一笑,漂亮的凤眸却不带一丝温度。

作为长辈,他应该让她受点教训,然后知道成长。

“你知不知道,你轻而易举的想要,其实是别人的负担?”

甜美的笑容顿时在精致的小脸上凝结,她有些怔愣,诧异于他异乎寻常的严厉。

“若不是因为你母亲,我都懒得看你一眼。”

阳光灿烂的午后,依旧低醇宠溺的嗓音,慵懒轻声的一句,瞬间冻结周围的空气。

知道吗,听说是秒速5厘米呢……

什么?

樱花下落的速度,秒速5厘米。

你知道的还挺多呢。

看起来像不像雪花?

来年,我们再一起欣赏樱花吧?

如果只想找一个能驱赶寂寞的人,找谁都该可以的。

但在这个就连星星都快要落下来的夜里,我骗不了我自己。

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

在分岔路口,在梦中。

虽然明知你不可能在那里。

如果能发生奇迹的话,我想马上见到你。

夏天的回忆在心中回旋着,

霎时消失的悸动。

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

在明亮的大街,飘着樱花的街上。

虽然明知道你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若能实现愿望的话,我想马上飞到你身边。

我一直在到处搜索关于你的碎片,

周围的小店或是报纸的一角。

虽然明知道那里不会有你的消息,

如果能发生奇迹的话,我想马上见到你。

我叫柳若依,二十六岁。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而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一部叫《秒速5厘米》的片子,泪流满面。

画面很美,音乐也很美。

然而这并不是我哭的原因,若你愿意听,那会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去过箱根吗?那里有壮观美丽的樱花盛宴,还有常年烟雾缭绕的温泉。

幼时的我就住在那里。

那时我很调皮,父亲和管家太太不注意的时候,我总是爬到花园里那片樱花树上看书,休息的时候就看着粉白的花瓣翻飞着飘落。

遇见他的那一天,阳光灿烂。

我躺在树上举着手看指间泄露的光芒,风将裙裾轻轻吹起,让人惬意得几乎要睡着。

听到树下轻微的脚步声时,我俯身看下去。

鞋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落在他肩上,在雪白的衬衫上留下浅灰的痕迹。

他抬起头,看着我,明明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清亮的黑眸里却是与年纪不符的深沉。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脸突然一烫。

“对不起。”我道歉,甜甜一笑,大人们都说,我笑起来像个小天使。

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忽视。

我很生气,也很憋闷。

“喂!”我叫住他,依然笑得很甜,“我爬上来但不敢下去了,你能接住我吗?”

天知道,我爬下树的速度快得像只猴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回树下,缓缓张开双臂。

我笑,狠狠地跳向他的怀里。

刻意的冲撞让他始料未及,他跌坐在地上,而我趴在他胸前,因为阴谋得逞而笑得恣意。

风吹过,一阵樱花雨纷然而下,飘在我的发上,又掉在他的身上、他的胸口,有很好闻的清新气息与花香混在一起,醺人欲醉。

他推开我站起来,并未说什么,拍拍身上的花瓣和草叶,向前走去。

我迈着步子,小跑地跟着他。

不远的树下有女人的声音,在声声哀求。

“如果我和她真的那么相似,那你可不可以留下我?我不求别的,只想我自己和儿子有安稳的生活。”

又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女人。

我轻蔑地开口道:“怎么所有女人见了我爸爸都那样?”

周围的气温骤降,我看见他望着我的眼神里迸射冷厉而愤恨的光芒。

“妈。”他出声,嗓音冷硬。

我怔住。

而此刻,我那向来优雅高贵的父亲却看向我,低柔开口道:“若依,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