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本朝延光二年时,故敦煌太守张铛曾经上书先帝,陈说西域局势,并献策三条,以供国家应对。
上策,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北方胡虏,绝其根本,再发鄯善国之兵五千人威胁车师后部。
中策,设置军司马,领兵五百人,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供应其军中所需之犁牛、粮草,前出至车师国柳中地域,阻击胡虏,或守或战,便宜行事。
下策,撤出车师国交河城,收鄯善等诸国民众,内迁入塞。
陛下以西域之事相问,臣以为,昔年张太守所献三策,上策太急,下策太缓。唯有中策,应对得当,只需稍作修改,便可施用。
张太守贡献之中策,今日可沿袭使用。除此以外,西域各国求取事项,也可一概应许。
戍己校尉部防备周全,则可不设西域都护府,只需要设置西域长史府总揽西域政务,长史治所设在于阗。
莎车屯田地域,也可恢复,进可和睦乌孙、阻拦鲜卑,退可监护疏勒、龟兹。”
刘宏翻了翻朝中大臣的上书,先找出窦辅的那份。看到窦辅引用几十年前的名臣上书,他知道胡腾多半又誊抄了宫中关于凉州和西域各部夷狄的存档文书,并且分享给窦辅。不过,只要有益于国事,别说阅览和誊抄,就算直接借走,有又何妨?
“张常侍,传朕旨意,命大将军何进、客曹尚书胡腾、议郎胡辅、赵岐入宫,商讨西域事务。”说罢,刘宏继续翻看起其他官员的上书。
赵岐年老体弱,先前刘宏特别允许他每日只入宫两个时辰,不久前更是赐给他安车,可以在宫内行走。刘宏同时召见他,因为赵岐就是毗邻西域的凉州敦煌人,对西域也有所了解。
张让领了诏命,派手下小黄门分头传诏。片刻后,何进等人陆续到来,刘宏将窦辅的上书发给众人,依次传阅。
何进首先看完,然后问窦辅道:“依照胡议郎的办法,不但新设西域长史府、柳中屯田士卒,更增加莎车屯田,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胡议郎可曾有详细数据?”
窦辅一愣,他还真没有算过这笔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夜晚推演时,他只考虑了西域形势,却忽视了后方万里运输的难处。胡腾虽然想到此处要害,但被何进白日里的话语蒙蔽,以为在保留戍己校尉部的前提下,即使再进一步,后者也是可以接受的。
何进见窦辅不答话,于是转向天子刘宏,劝谏道:“陛下,凉州开春刚刚平定,此时不宜耗费人畜物力。胡议郎所献西域之策,待大汉休养三年五载,再施行下去,也为时不晚。”
窦辅见天子刘宏将要被何进说动,心中焦躁不已。他心一横,向刘宏请命道:“不必劳动河西四郡,臣在凉州也做过军吏,懂得兵事。今日当着陛下面前,臣愿立下军令状,愿得一军,前往西域。
若鲜卑合三部之众而来,请为陛下拒之;若西部数万之众至,请为陛下吞之!”
三部之众,指的是鲜卑东部、中部与西部,东接大海,西邻乌孙,合计有近百万之众。
胡腾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不安,何进昨日还持有主战思想,为何今日突然又变了主意?幽州、并州、凉州均无涉及鲜卑的军报,既不是外因,那必定是何进府中之人,为其出谋划策。而目的……
何进拍手称赞道:“壮哉斯言!”随即他对刘宏说道:“陛下,臣以为议郎胡辅可任骑都尉,领兵三千,前往西域戍己校尉部,与董校尉共同防御鲜卑入寇。”
胡腾吃了一惊,何进这是意欲将窦辅置于死地?
西部鲜卑足有十万能战之兵,而汉军一方,只有戍己校尉部的三千精兵可以倚仗,即使窦辅再领三千兵马,也不足胡人兵力的一成。但窦辅已经立下军令状,皇帝岂能容忍他嫌弃兵少、畏缩不前?
何进的话,惊了胡腾,却惹恼了议郎赵岐。
老大人也主动向天子请命道:“陛下,老臣得天子厚爱,赏赐安车,更特许乘车入宫,却闲守家中。臣不能为天子分忧,养臣何用?
臣请出守敦煌,为胡议郎充作后军,老少共击胡!”
赵岐一开口,何进心中惊骇万分,这位老大人毛遂自荐、请命担任敦煌太守?这与他府中众人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窦辅身死事小,但赵岐乃是当朝第一老臣,德高望重,天子尚且要敬重他年长,屡屡恩赐特权。这样的一位老臣,担任敦煌太守,若是一时兴起、领兵出塞,谁敢保证他能平安无事?
一去不回、马革裹尸,而后名垂青史、千古流芳,于赵岐而言,反倒求之不得。但何进扪心自问,自己必然落得个“妒贤害能”的名声,丢官不说,妹妹与外甥又该如何自处?
望着何进窘迫不安的模样,刘宏突然来了兴致,采纳了前者的建议。传下诏令:
议郎胡辅,迁为骑都尉,领湟中义从胡三千、昭武义从胡一千、羽林骑四百、自募六郡良家子六百,共计五千人,进驻戍己校尉部,与戍己校尉董卓一同防守鲜卑,保卫西域各国不受侵犯;
议郎赵岐,迁为右中郎将,兼任敦煌郡守,督河西四郡所属郡兵、属国胡骑,与窦辅共同防御西北边境。
张让迅速传诏至尚书台,丝毫没有给何进犹豫的时间,而后随刘宏返回寝宫。何进呆在原地,如丧考妣。
赵岐见何进这幅模样,乐不可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将军,难得你有一番算计,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用错了人!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说罢,赵岐扬长而去。
胡腾与窦辅径直走过何进身边,不理不睬。直到出了南宫,将要上车,胡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西域之事,你究竟有几分把握,竟然敢当着天子立下军令状?在凉州屡屡冒险,侥幸生还,还不知道收敛吗?你若有闪失,置窦氏于何地?”
窦辅停住脚步,望着这位胜过生父的养父,反问道:“父亲难道看不出,大将军背后另有高人指点、意欲置我于死地?利箭已发,安有回头之理?
西部鲜卑,看似强大,不过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父亲,待我从西域归来,必然要与何进清算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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