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喝,公冶班戟眼中运出锐利的精光,右手还未起势,身后已经浮现仙人天象,洛水方圆十余里已然黑了下来。
右臂微微抬起,空气震颤发响,暴虐的气流朝着掌下汇聚。
“呵——”微一轻喝,右掌推出,黑暗顷刻被掂量,耀眼的光芒刺得周围的人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这片空间仿佛凝滞一般,风声不再,空气停止流动,连自身呼吸声都不可闻。
魏湛见叶无量只知掐诀守正,却不施法出招,连一道护体真罡都不释放,直呼大事不妙。叶贤侄莫不是被公冶倔驴全力的一掌震撼傻了。
能够接住公冶班戟两掌,洛州年轻一辈绝找不到一人。魏湛看不透叶无量,但直觉告诉他,即便叶无量有非常智能,也绝不可能创造奇迹。暗中捏起一道诀,向百里弘光看了一眼,示意准备出手。
回头之际,叶无量已被掌力湮没,魏湛和百里弘光再也忍不住,同时催动身法,奔向叶无量。
手刚一触及,便被一股强横的力量震得连退数步,魏湛和百里弘光均是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个共同的念头:难道叶无量真能以一己之力抗下公冶班戟的全力一击?
轰的一声响,叶无量所处之地,青光掌力吞噬的地方,由内而外迸发出骇人的气浪,仿佛气头的一端被针扎破,凌厉霸道的真气向着四处蔓延。
叶无量的身形忽闪忽现,尤能瞧见叶无量的胸口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太极,嗡嗡声中运出圈圈模糊不清的光芒。四处肆虐的气浪似是受到召唤,纷纷涌去,在那太极的背后,叶无量的身体就如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吸收着公冶班戟拍出的掌力。
江畔上两派弟子感觉不适感消失,接连睁开了眼睛。见掌力源源不断没进叶无量身体之中,齐声惊呼。知道叶无量定然全身骨骼粉碎,五脏尽毁,说不定要给这排山倒海般的一击将身子炸成数截。哪知数个喘息过去,叶无量竟好端端的站着。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叶无量竟在吸收掌力”,人群一片哗然。
方才这一掌可是用乃是玲珑堂的绝学,叫做“仙人抚顶”。任何掌法必定连绵成套,少则三五式,多则数百招,一招一式中必藏有变化,可是这“仙人抚顶”的掌法便只有一招,而且这一招毫无其他变化,一掌拍出,就如泰山压顶一般,招式平平淡淡,一成不变,但威力却是异常凶猛。
世间多有传言,“仙人抚顶”这一招掌法,乃是玲珑堂创派老祖临临空飞升,俯视亲人弟子,借着依依不舍之情悟出的一招仙人绝学。一掌既出,敌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当今玲珑堂,也就半步大乘的公冶班戟能使出七八成的威力,再无他人会使。
这小子身怀奇功,难怪敢接我三掌。公冶班戟看着叶无量,暗自讶异,想试试叶无量的功法高明,还是他的“仙人扶顶”更胜一筹。于是手掌一按,真气化作掌力浩浩汤汤地奔涌,掌力中竟还蕴含了丝丝大道法则,隐隐金光化作龙象。
叶无量见得法则龙象,知公冶班戟不再藏有后手,这一掌非同小可。自己的生死存亡便居决于顷刻之间,哪敢有些微怠忽。在这一瞬间,他只记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两句经文,绝不像如何出招抵御,但把一个真气提在胸口,全神贯注的运行太玄经,体会各种奥妙。
“夫唯不争,故无有。”做人如此,临阵对敌亦如此。掌力被疯狂吸入体中,此刻叶无量犹如巍峨山岗,辽阔的大江,任由风吹月晒,他自一口真气足。
不过公冶班戟打出的掌力蕴含大道法则,哪是那么容易承受的。金光龙象进入体内陡然迸发出骇人的力量,叶无量这幅法体双修的身躯,便是经受过多次天劫锤炼,雷灵珠和云梦川血湖洗伐,也只是勉强承受。
怪诞的是,叶无量的太玄经能够吐纳天地灵气为己所用,却不能吸收公冶班戟的掌力。叶无量一时想不明个中奥理,或许是有大道法则的缘故吧,只可领悟,不可吞噬。
只是坚持了一炷香时间,叶无量的五脏六腑开始发生移位,奇经八脉多出撑裂,全身的骨头便如铁锤敲打,出现细微的裂纹。
“呵……不借用蚩尤真身还是不行啊。”
叶无量喷出一口鲜血,再相持下去性命堪忧,为今之计,只能以身为媒介,将公冶班戟的掌力悉数转移出去。扭身探出一掌,与公冶班戟相对,胸前太极移至掌前,叶无量连退数步,方才止住颓势。
旁边观众惊呼一声,此刻哪还分彼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公冶班戟连“仙人抚顶”这一绝学都使出来了,叶无量不出招抵抗,仅凭肉身强度和内功硬抗,足矣让人心生佩服。且不说那玄门正宗的道家内功法门有多强悍,就说肉身恐怕如半步大乘的公冶班戟都未必有此强度。
魏如萱满脸不可置信,拉了拉温良,吃惊道:“郎君,叶师弟到底是人是仙,竟这如此恐怖。”
“师弟想要做的事,没有什么是他办不成的。”
温良惨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方才还真为叶无量捏了一把汗。当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小师弟要是死于公冶班戟掌下,他也没脸活下去了。心里虽松了一口气,但温良还是替叶无量担忧,公冶班戟没有收掌,此事便不算结束。
魏湛眯着眼睛注视着叶无量,心说这小子真不得了,以冲虚修为便能与半步大乘的公冶班戟比拼法力,假以时日,恐怕九州无人能制服得了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袖手旁观,玉虚山与天道宗结成姻亲,未来难以估量。
他哪里知道,叶无量的真是修为。如果让他知晓叶无量身怀两件仙器,还有蚩尤真身倚仗,必对二十年前所做的事悔恨至死。现在恐怕就算魏如萱不肯嫁给温良,他也会以死相逼,逼迫魏如萱嫁给温良。
毕竟与天道宗想比,玲珑堂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无量,偷偷替叶无量鼓劲。
叶无量爆喝一声,右掌推向洛水,浩瀚磅礴的掌力瞬间涌出。
洛水之上,连爆数声巨响,掀起百尺高的巨浪,转眼大雨磅礴,江水涌向真空,惊涛滚滚。
这小辈竟会移花接木的手段,将我的掌力转移至洛水,真是后生可畏啊!公冶班戟脸色微微一变,眼中浮现出惊讶之色,心道:“倒要看看你这小辈还能带来什么出人意料的惊喜。”
只见他双手猛地一收,旋即两掌同时拍出,骇人的真气掌力中凝出一头金光龙象,直冲着叶无量而去。
魏湛气得跳脚,怒声骂道:“公冶班戟,你还要不要脸了!”
玉虚山弟子替叶无量不忿,公冶班戟贵为一派之主,说好的一掌,他连打出三掌,简直有失风度。玲珑堂弟子也是不解,在他们眼里,公冶班戟最是讲原则,今日对叶无量这个小辈怎会如此不守信用。
叶无量想要骂人,但无奈公冶班戟拍来的一掌威力太过凶猛,压得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厚实的金光龙象眨眼便至,叶无量来不及出招应对,仓促之下出掌相抗。
金光龙象霎时将叶无量撞飞出去,浩瀚的掌力紧随而至,将叶无量吞没。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叶无量如同一个轱辘在地上连滚了十余圈,随后浮在沙地中,一动不动。
“叶师弟!”
温良顾不得伤势,踏步奔去,心急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半空中人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郎君——”魏如萱花容失色,接住温良,转脸冲着公冶班戟,咬牙切齿道:“公冶叔叔,你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
百里弘光急忙检查温良的伤势,取出一粒疗伤丹药塞进温良口中,渡气催化药力,随后道:“萱儿莫急,温良无碍。”
“公冶倔驴,看你做的好事!”
魏湛气得牙直痒痒,狠狠地瞪了公冶班戟一眼,便朝着叶无量的飞去。
人刚腾空,胡见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寒霜雷翼如垂天之云,洛水上空火焰雷电泾渭分明。
叶无量浑身浴血,面色狰狞如兽,眼中运出猩红嗜血的光芒,冷冷俯视着大地。
众人抬头瞧去,顿时露出惊恐之色,犹如见到地狱恶魔一般,吓得连连后退。
“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叶无量强行压下,“九天玄煞,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蓦地,黑暗中亮一起一缕耀眼青光,旋即雷动,点亮万里层云,仿佛九霄之外,诸天万界神仙大动干戈,惊天动地。
转眼间,苍天染血,妖冶的红芒如洪水猛兽正俯视众生,无尽地威势压向大地。
两派弟子何曾见过这等恐怖景象,双腿都弱筛糠,连抽凉气。
倏地,四野八荒狂风造作,化作一股股惊悚的龙卷飓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肆虐大地。
虚空中,叶无量怒目俯视,双手结印,滚滚雷云风暴之眼中,降下一柄紫光烁烁的长剑,剑身雷蛇游走,寂灭之气勃发。
心跳声此起彼伏,恐惧袭上心头,两派弟子头目眩,只觉得生命正快速地流逝,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公冶班戟触怒了不该触怒的人,吾命休矣。
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九天之上,无数神雷犹如银河倒挂,瀑流激荡。
寒霜羽翼一振,叶无量剑指点上雷剑,俯身冲向公冶班戟,雷电火焰与他浑然一体,宛若一条神龙降世,触发罪恶之人。
“住手!”
公冶元明飞身挡在公冶班戟身前,冲着虚空吼道:“叶无量,请你放家父,我愿以命相偿。”
雷剑止在公冶元明眉心三寸之处,然而雷罡已经刺破他的眉心,丝丝鲜血溢出。
“半步大乘又当如何,我若拼命,谁敢与吾一战。”
叶无量冷冷地扫视着众人,目光停留在公冶班戟身上,“公冶班戟,我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读书人,没想到你也是个喜欢耍弄阴谋诡计的小人。”
“叶小友,你果然不简单。”
公冶班戟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让人难以理解的笑容,他推开公冶元明,对叶无量作揖行礼,说道:“方才老夫一时技痒,忍不住想要试试你的实力。违背诺言,老夫向你赔罪。”
说着,公冶班戟递出一个锦盒,又道:“这是玲珑堂特制的疗伤圣药,虽不能完全修复小友的伤势,但修复个五六成应不再话下。”
“不必了,丹药我天道宗有的是。”
叶无量冷哼一声,收势振翼,与公冶班戟拉开了一段距离。忽的身子一怔,呕出一口鲜血,从空中跌落下来。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后生小辈,当真好不要脸。”
这时,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一个灰袍老者接住叶无量,身旁跟着的是为火辣女子,即便面无表情的瞥向众人的那一眼,都教人魂不守舍。
“九指老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洛州境内。”
公冶班戟一眼认出灰袍老者的身份,抬手便是一招“仙人抚顶”朝着九指老魔拍去。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
魏湛和百里弘光同时出手,“九指老贼,受死!”
“小姐,你先带他走,我来会会这几个老杂毛。”
九指老魔将叶无量抛给了身旁的女子,飞身迎击。
“放下叶无量!”
“留下叶师弟!”
玲珑堂和玉虚山弟子,焉能让魔教妖人带走叶无量,纷纷祭出法器准备迎击。
“天魔音!”
女子只是一声轻喝,一掌拍出一道天魔音墙,众弟子顿时头晕目眩,失去了攻击目标。
女子瞧了一眼昏迷的叶无量,柳叶眉微微一皱,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便宜这家伙了!”
女子将叶无量背在身上,化作流星,向着西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