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鸦,是她曾经送给霍光誉的小侍女。
两个人曾经共同生活了五年。
只是在一次枪法考核里,霍天霖要求将自己子女最珍惜的东西找出来,作为射击目标,有些人是毛绒玩具,有些人是猫狗宠物,也有些人是乳母,霍光誉被带走的是贴身侍女。
他们被安排在射击场上,霍光誉要拿着枪在百米处对准小鸦头上悬着的红苹果,那天很多孩子都哭了,傅妙音是亲自送他上射击场的,她还记得自己一向优秀沉稳的儿子,拿着枪的手指抖得有多厉害。
那时候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霍南衍是第一个退场的。
他精准的射中了金毛头上的苹果,牵着自己的狗离开了。
——只是现在想想,他根本就是作弊,那条狗不能算是他心爱之物,她就不信把那个女人绑在那里,他还能第一个退场。
后来那天伤了不少人和宠物,哭成一片,霍天霖对这次射击考核很不满意,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教育了霍光誉,还把他关了禁闭室一天一夜。
霍光誉出来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求去看小鸦,傅妙音骗他说小鸦在医院里住院,不方便人探望。
后来瞒不住了,才告诉他,受伤的人和宠物都被霍天霖叫人处理了,她也不知道小鸦的踪迹。
她安慰他,只要等他继承了家业,就能浏览霍氏绝密的文件,到时候就能找到小鸦。
这些年她一直是用这根胡萝卜吊着他的。
只是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就突然提起小鸦?
傅妙音想起那个小哑女,心里就叫苦不迭。
当年他一枪击中了她的脑袋,被霍天霖叫人拖出去处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她死的时候恐怕都没叫一声,叫她去哪里找另一个小鸦回来?
傅妙音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当初我去集中营找她的时候,那些尸体里面根本就没有她?指不定是被你爸送哪里去医治了。你以为是我把她藏起来了?我能有那个本事,在你眼皮子底下藏活人?”
霍光誉淡淡收回视线,“我也就是那么随意一说,你别太激动。”
傅妙音心里骂道,什么随意一说,根本就是又怀疑上她了!但是也不能怪他心眼太多,这都是她亲手教的。
“现在我们还有机会,光誉。”傅妙音对他道,“你爸爸年事已高,霍家继承人位置悬空,我们只要想办法弄死霍南衍,整个霍家到时候就是我们的了……”
霍光誉躺回床上,拉高被子背对着傅妙音,语气懒淡:“再说吧。”
“什么再说吧?你给我振作一点!你不是想找小鸦吗,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到时候你继承家业,还愁找不到她?”
傅妙音站在床边叨逼叨了半晌,见儿子压根不愿意搭理她,不甘心的收了口,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面对着墙壁,霍光誉睁着一双凤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小布偶人。
布偶是手工制作的,黑色的小眼珠子都掉了一只,但是很干净。
如果你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如果你已经死了,为什么午夜梦回也不曾来见我?
男人干瘦却依旧显露出优雅骨相轮廓的面容,显露出几分偏执的恨意。
*
美国。
拉斯维加斯。
世界著名的赌城。不夜城。
这座坐落在沙漠里的城市,每日都吸引着千万游客到来。
挥金如土,逍遥享乐,美女,赌场,美轮美奂的人工湖。
令人置身其中的时候,甚至忘记了这里是偏僻的沙漠。
繁华之下,必有阴影。
除了主城区保证游客安全,四处有警察巡逻以外,靠近沙漠边缘的小镇,当黑夜来临,却是危机四伏。
许青栀坐在窗台边,看着外面灯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远处更是亮如白昼,有游客的欢呼声和笑声传了过来。
她紧张的看着窗外,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暮色中行迹匆匆来到楼下,她心里小小的爆发出一声欢呼,赤着脚从窗台上跳下来,下楼去给他开门。
男人穿着简单,身上是白t,下身是水磨淡蓝色牛仔裤,手上拎着一盒披萨,另一只手上是一盒蛋糕,见到她从楼上下来,他把蛋糕放下,随手开了灯,瞥见她赤着脚,微微蹙了蹙眉心。
“怎么又不穿鞋?”
“忘记了。”许青栀不是很在乎的回答,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住他,把脸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仰起头望向他,“今晚怎么回来这么迟?”
她和霍南衍来拉斯维加斯,已经一个星期了。
霍南衍准备了假的身份证,带着她来这边租了房子。
拉斯维加斯……一个比底特律更加动荡的城市。
更加繁华,但是也更加危险。
他们不能用自己的银行卡,出来的时候也只带了少量现金,买完机票以后,霍南衍就得带着她自力更生了。
霍南衍出去赚钱的时候,许青栀就得乖乖在家里守着他回来。
附近有小型的私人赌场,每次霍南衍从赌场里出来,都能带回来食物。
为了避免赢得太多,被赌场的人注意到,他有时候还会故意输一点钱,然后换个赌场赢回来。
这样也就导致出门的时间有时候会过长。
惹得许青栀一个人在家很担心。
“多去了一家赌场,地方有点远。”
霍南衍简短的说,把披萨递过去,“先吃披萨。给你买了巧克力蛋糕,是饭后甜点。”
许青栀接过来,看了看衣着朴素的霍南衍,他们成年以后相认,霍南衍衣着考究,哪里还穿过t恤和牛仔裤。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点了点头,转过身把披萨盒放在桌上。
男人走过来,伸出手轻轻地在她背后将她搂住,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懒洋洋地道:“等我在这里再赚点钱,我就带你去一个有海温暖的地方,我开家公司,到时候我们就住在那边。”
许青栀愣愣地偏过头,对上霍南衍的眼睛,他浅金色眼眸里似乎流转着光芒,许青栀看着他的眼睛,似乎也能想象到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未来。
温暖如春的海岸,有她和霍南衍生活在一起,就跟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一样,两个人相依为命。
许青栀抿了抿唇,轻声提醒道:“还有我们的孩子。”
霍南衍低笑了几声,“对。还有我们的孩子。我可以教她学游泳,也可以带她一起钓鱼。”
她心里的阴翳似乎被他几句话吹散了,许青栀眉眼柔和下来,娇气地道:“我也要开一家小酒吧,然后把婉儿接过来……”
男人点了点头:“行。把你的朋友也接过来。”
两个人一起吃完晚餐,许青栀靠在霍南衍身上,吃着他买给她的小蛋糕。
霍南衍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怀里掏了出来,也没看手机屏幕,似乎是知道谁打来的,直接按了拒接。
许青栀有点疑惑,“谁给你打电话?”
霍南衍懒洋洋的关掉了手机,丢在一旁,拿拇指擦拭掉她唇角边的奶油蛋糕,语调不紧不慢:“有个赌场缺经理,想叫我去帮忙,我没答应。”
“你才来一个星期不到,就已经有人想要应聘你做经理了呀?”
霍南衍轻笑了几声,捏了捏她的脸颊:“可能是你男人太优秀了?”
他语气慵懒,垂着眼漫不经心看着她,就连自恋起来都帅气的不像话。
而且也不能说是自恋。
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霍南衍这个男人有多优秀。
许青栀像是一只小松鼠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做赌场经理不好吗?”
“我没打算长住。而且这里势力复杂,进去容易脱身困难。”
他来一个星期,就差不多把这些私立赌场的底细摸清了。
“哦——”许青栀其实听不大懂,她吃饱了,蜷缩在男人的怀里,搂住他的腰,“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不是很喜欢拉斯维加斯。
虽然比底特律繁华热闹,但是她每天在窗台上守着,等待他回来,不过才一个星期,她就已经害怕了。
她怕霍南衍有一天回不来。
然后就开始憎恨答应他出逃的自己。
他可以过得很好的,可以不用吃这些苦的,是因为她,他才会流落到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带着她颠沛流离。
霍南衍低下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看着她打哈欠的模样,“困了?”
“嗯。”精神高度紧张一整天,她吃饱了就感觉好累。
“我抱你上楼睡觉。”他也没说什么,把许青栀抱起来,带着上了卧室。
安顿她睡着了,他才缓步下楼,去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威士忌,对着瓶口喝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倚在窗边漫不经心的拆卸和组装。
他看向外面的夜景。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光晕里。
浮华之下,是阴影和血腥。
这空气和味道他都很熟悉,并不觉得危险和陌生。
蓦得,他眸光一闪,在庭院的树荫下看到了什么。
霍南衍迅速将枪支组装好,打开门抬起手,对准了对面树荫下站立的男人。
“sorry,sorry,sorry。”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白人男人从树荫下举起手,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抱歉的对着霍南衍笑笑,“我不是有意的,刚才打不通你的电话,就想来你家看看。”
霍南衍微微眯起眼:“我数到三,你给我滚。”
“劳伦斯先生很看好你的本事,很诚心的邀请你做他的副手……”
“三。”
霍南衍废话不多说,直接朝他开了一枪。
那白男吓得吱哇乱叫,一粒子弹在他头顶树干上射击进去,他脸一下白了,勉强才笑道:“霍先生,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不要再纠缠我。”霍南衍收回消音手枪,语气阴沉冰冷,“我对进赌场办事毫无兴趣。下次再在我楼下看见你,这粒子弹就打在你脑袋上。”
白男的脸色更白了。
他苦着脸想,这家伙说得是真的。
好准的枪法,好浓的煞气,这家伙看起来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但是这一身血腥气,不像是从事正经生意出身的。
霍南衍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白男扶着帽子一拐一拐的离开,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面无表情的关上门。
在他来拉斯维加斯第三天,这个男人就一直在纠缠着他。
劳伦斯是这片土地最大的地头蛇,在拉斯维加斯大小赌场有上千家,他无意与这群人作对,这家伙却不肯放过他。
是真的很烦。
他皱了皱眉头。
如果不是不想惹是生非,他早就开始想办法弄死他。
他现在已经有了孩子,不想再造杀孽,只想带着许青栀找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好好生活。
楼下发生的一切,许青栀什么都不知道。
她好好的睡着了,等霍南衍过来和她睡在一起,她又自然而然的抱住他缩进他的怀抱里。
霍南衍在楼下久了,身上凉凉的,她迷迷糊糊地握住他的手,想温暖他。
霍南衍抚了抚她的脊背,“睡吧。”
她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许青栀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霍南衍在家里给她做了菠萝炒饭,和她一起吃了才出门。
“你晚上早点回来哦。”她在门口理了理他的衣襟,“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他亲了亲她的脸,“好。”
这才出了门。
不过霍南衍这次出门赚钱不是很顺利。
那些赌场的保镖见到他,就不让他进门。
一个如此,两个如此,十个也是如此。
霍南衍不是傻的,自然知道是谁在搞鬼,他换了一家不是劳伦斯开的赌场进去,才玩了两局,就有人出来举报他出老千,强行把他请到了休息室,说要调监控录像看凭证。
霍南衍坐在沙发上,看着休息室门被打开了,劳伦斯拄着拐杖被人簇拥着从外面走进来。
他年纪跟霍天霖差不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气质儒雅,看起来竟然十分绅士,看到霍南衍,冲着他点了点头,和蔼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只是不这样把你请过来,我们恐怕找不到机会好好谈一谈。”
霍南衍靠在沙发上,白皙修长的指尖把玩着一副扑克牌,闻言竟然也嗤得笑了。
“请?原来这就是劳伦斯老先生的待客之道。”
【作者有话说】
写到栀栀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霍南衍又跟小时候一样,习惯性的把危险挡在栀栀看不到的地方呢。求票票,冲鸭,300多名了,希望能冲进200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