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跳
作者:扬琴      更新:2022-02-22 17:04      字数:3966

“这就是我们的后勤部。”十分钟后,周致诚把薛渺渺和骆承川带到了杰尔顿的后勤部。

此时,一名穿着工装的男人正拉着一个拖车从他们面前经过。

周致诚抬了一下手,喊了声:“许广平。”

叫许广平的那个人闻讯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就拉着拖车过来了。“周总。”语毕,又向薛渺渺和骆承川的方向颔首,“你们好。”

阳光洒下来,落在这人的肩头,他一身工装笔挺,一张脸有着麦色,但一点也不怕生。

周致诚介绍,“薛小姐,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薛渺渺抬眼,许广平的神色下意识地变了一瞬。

骆承川捕捉到,

不动声色。

只见许广平对薛渺渺弯了个腰说:“您好,我叫许广平,原侍应生总理,现在的后勤部主管。”

主管?

薛渺渺诧异地看了眼周致诚。

周致诚接收到薛渺渺的疑惑,于是解释到:“我父亲连坐众人,许广平首当其冲,虽然案发时他被派往分部已经整十五天,但回来后一样受累。但看在他工作能力强的份上,我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后勤主管的身份。”

为何对犯事的侍应生,非但不惩罚,反倒还重用的原由就此清晰,薛渺渺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周老先生对员工算得上是严厉了。”

连坐之刑,原来不止是历史故事。

许广平的眼里这时闪现出一抹隐忍,很快,再次稍纵即逝。

他人显得果敢,讲话态度却很谦卑,“每个企业都有他的文化,杰尔顿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这番成就,其实离不开严厉的惩罚制度。”

不过很奇怪,这人讲话的语气谦卑,但一板一眼却像是有些蔑视。

薛渺渺唇角往下沉了一寸,心里有了打算。

倏然一侧眸,又与骆承川对视。

两人眼里似乎都在说:这回有戏。

睫毛轻眨,薛渺渺方抬起眼眸来看着许广平。她问他:“你知道之前杏芳斋的那件事吗?”

许广平点头:“我听说过了。”

薛渺渺静了半秒,继续:“那关于蓝色诅咒的说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么在你看来,让大型宴会上的醒酒员提前准备碱面是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许广平的目光在薛渺渺的脸上凉了几秒钟,他摇头:“应该不困难。”

“那么。”薛渺渺唇角微平,突然问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你们醒酒员或者侍应生里,有人用檀香吗?或者,吃有檀香的中药?”

整个五官都皱了一下,许广平先是一愣,旋即,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然后才说:“应该没有,我没听说过有谁这样。”

“好了。”薛渺渺微笑地点点头,“我想问的就是这么多了。麻烦你了。”

一丝诧异从许广平的脸上走过,他原以为会有长篇大论的询问,没想到只是三两句话。他征询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老板,周致诚摆摆手,“行了,那你先去忙吧。”

“好。”

等许广平走拉着货物走远了,周致诚才例行公事地问:“还需要再去问问别的人吗?”

“要的。不过周总你不必陪这我们了,我们可以自己去找,反正,他们也就在这边。”

“那好。”周致诚抬手看了眼手表,“那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说完,他又与骆承川礼貌点头,随后才转身往客厅那边的方向折返。

人走后。

薛渺渺站原地,

骆承川走上前来,“走吧,去问问其他人对那个许广平的看法。”

薛渺渺唇线一扯,露出几分沉睿,微微仰头看他,“你也发觉了?”她问。

“当然。”骆承川接话,“下意识摸脖子是撒谎的心理表征,再说,他身上明明就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你说他为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骆承川顿了一下,“或许是想把你我引到什么地方去呢?后勤部这样大,你说会不会就有那么凑巧,我们一来,他就出现。”

“你和我想一块去了。”淡淡的一声女音从骆承川耳廓滑过。

他抬眸。

小狼狗已经一门心思走远了。

于是跟上去,很快见到她在跟一个熟面孔讲话。

熟面孔是上回给薛渺渺他们醒酒的那位侍应生,“没什么人教唆我们,纯粹是我们自己的主意!”侍应生的声音很大,挟裹着愤愤不平。

这声音将周围的几个人也一并吸引过来,见人多了,骆承川静默地过去与薛渺渺比肩。只听小狼狗四两拨千斤,完全不带怕的,反倒脱掉凌厉,变得比以往要更有耐心。

“我知道。”

“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出此下策。”

此话一出,原本情绪激动的人稍稍错愕。他们以为,薛渺渺也跟之前来问话的杨警官一样,公事公办,追根究底一定是为资本家办事。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体谅。

于是音量都有些降低。

他们带着怀疑,“你相信我们,而不是杰尔顿?”

“我相信你们。”这句话,毫无思量,是纯粹的真心。

试问有哪一家工人会冒着被人辞退的危险来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如果不是穷途末路,兔子是不会咬人的。

但周家到底和这些工人之间有何种条例,又为什么大发善心没有辞退这些工人。个中原由,薛渺渺觉得,不是不必追,而是得搁置一下。

或许。

在她心中隐隐有这样的念头——此前所有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

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所有未明之疑都有答案。

她毫无架子地坐到库房里的木材上,重申来意,“我这趟来只是想调查周丰林的死因,我听说他对你们这些员工也很好,每年节庆礼品里有部分的资金就是他投注的。”

“他死了,你们这些天里会不会想,这一切是否和你们制造的那场蓝色诅咒有关?”

这两句话,敲在了人心上。

在场的工人霎时静默了下去。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周丰林的死就像是一个验证,验证了他们所谓的蓝色诅咒。但其实,他们只是因为那件事,而想要砸杰尔顿的牌子,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并不要谁死。

谁都不是该死的。

终于有人开口:“是有人指使我们。”

薛渺渺和骆承川都垂了一下眼,又一同抬起,问:“这个人是谁?”

“许广平。”库房里落下这三个字。

薛渺渺和骆承川对他们轻而易举地讲出嫌疑人名字的举动,丝毫不意外。

果然。

许广平在领着他们去往什么地方。

薛渺渺眼里了然,面上却没有当场表现出来,“谢谢你们,我们警方会尽快调查出真相。至于你们的事情,我也会尽我所能去找相关的警员和律师帮助你们的。”

现场又是一阵静默。

旋即,又有一道低低的声音,忍不住似地说:“不是他。”

人群不敢骚动,却都无一例外用余光去看那人。

薛渺渺和骆承川如何没察觉。

但却都泰然自若。

现在还不到揭穿的时候,因为不论这条线会把他们指引到何处,受益的都会是案情。

因为——人非圣贤,哪怕殚精竭虑都会百密一疏。

而那一疏。

代表的会是新的线索,新的希望。

所以薛渺渺道谢,“今天很感谢你们的配合。”

·

随后,

薛渺渺就给正在查访其余人员的杨正天去电,告知了所有的线索。

查案的工作交给正牌刑警,作为鉴证,她暂告段落,可以休憩。

此时也快到晚饭饭点。

于是薛渺渺处理完所有交接事宜,回局里工作了一个多小时后,准点下班。

破天荒头一遭。

骆承川是最讶异的那个。

于是在一道洗菜做饭的时候,问她:“薛小姐今天难得把自己当一个拿薪资上下班的人。”拼的是办事牢靠,而不是命了。

薛渺渺把青菜从水里捞起来,一面在砧板上码好一面稀松平常:“其实放平时,我确实不会现在下班。但今时今日与以往又有所不同。”

骆承川把她切好的菜拿过来,热锅上油,又看了两眼磁盘里的香菇和肉丁。“什么不一样?”他问得漫不经心,全心全意都在想如何整菜,好填饱她饿了一下午的肚子。

肉下锅。

油呲一声炸开。

他翻炒,只听——

“因为用你的话来讲,我们现在是恋爱见习生。你陪我度过不知所措,我陪你度过往日牵绊。你是我的限时男友。”

“你说为什么许广平要这么跳,好像拼了命地要让我们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甚至不惜联合工友,把嫌疑推到他自己的身上呢?……什么……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油烟机嗡嗡地响,他谈及案情的声音刚落地,陡然心中一掠,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偏过头去,薛渺渺脚尖一踮,用手揩去他额间的汗。“我说。”她唇角弯弯,“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说好了互相陪伴。

他给她多少温暖。

她必同等给予。

所以重新答应了,就会学着履行,决不食言。

可他的唇就这么在她眼前动了一下,然后幻化成一丝淡淡的笑。

她那一瞬,不知怎么的就问他:“你在笑什么?”

他却笑意更深,回过去继续炒菜,然后——

像是有一道自言自语旁逸斜出。

声音不大,她刚巧就在附近,有些好奇地去听。

菜在翻炒。

他唇上带笑。

她凑过去,他转头,望着她,三秒。然后唇角轻挑,看着她说“你是傻的。”

像是骂她。

又不像是骂她。

她看着他,想追问,

人继续炒菜。

那一刻,站在他的旁边。

薛渺渺却觉得在这一片纷乱的烟火声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