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每天一早进宫陪五皇子在上书房读书,在宫中用过午饭回来。
这一天因为有事,比从前回来晚了一些。
李嬷嬷迎上去,面色凝重道:“少爷快去见老夫人吧,有急事。”
事关重大,她不敢在外面说,只对傅文眨了眨眼睛。
傅文不甚明白,却从李嬷嬷的脸色上猜出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稳步进了傅老夫人的院子。
傅老夫人端坐在临窗大炕上,双眼微微阖着,正一粒一粒数着佛珠。
听到脚步声,她立马睁开眼睛,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怒气。
傅文一愣。
祖母年轻的时候脾气特别倔强,父亲在她面前从不敢说一个“不”字,后来傅家遭逢大变,祖母年纪大了,又信了佛,性子才稍微和软了一些。
每一次祖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的时候,她都会强迫自己坐下来捻着佛珠念佛,等几段佛语念完,她的心情也就慢慢平息了。
像今天这样,念了佛还怒意满满的情况非常少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念头闪过,傅文已经走到傅老夫人面前:“祖母,我回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他一贯清冷,只有在傅老夫人面前才会露出别人看不到的一面。
傅老夫人捏着佛珠,声音低沉,却凝滞如寒冰:“立马去庄家,把婚事退了。”
她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傅文,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傅文站着没动,除了眸中有一抹淡淡的惊诧闪过之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傅老夫人眼睛猛然一睁,“啪”地一声将佛珠拍在了炕几上:“你知道!傅文,你早就知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
“是。”傅文并不否认:“孙儿知道。”
“所以你还是要娶她!”傅老夫人只要一想到庄明姿做的那些事,心里就跟被人浇了一盆沸水一样翻腾不已,她指着傅文,手指头都在颤抖:“你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祖母,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文不做任何解释,只跪在傅老夫人面前:“我的答案,跟上次一样,我确定要娶她。”
“我不同意!”傅老夫人声音陡然拔高,瞪着傅文的眼神更是怒火滔天:“你,去退亲,现在就去!”
“我不会去退亲的……”
“啪!”
话未说完,他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傅文,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执迷不悟对得起谁?庄明姿就那么好?值得你做到这一步?”
傅老夫人扶着桌子,又是失望又是伤心:“是,你喜欢她,喜欢到连这种事情都能容忍,但是我不能忍,我不能忍受傅家的嫡长子从这种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这就是她亲手教养出来的孙子,这就是傅家的希望!
傅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
“我不会有嫡长子,不会有嫡子嫡女。”
“什么?”
傅老夫人如石破天惊一般看着他。
“我的孩子绝不会是庄明姿所出。”傅文的声音又平又淡,好像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老夫人刚才那一巴掌太重,傅文消瘦的脸上手指印十分的清晰,眼底的淤青也特别明显。
他跪着朝前走了两步,目光坦然地看着傅老夫人:“祖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相信我。”
这是她的孙子,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很多,不管外面如何,他总是能坚定自己的想法。在恶劣的环境中不改初心,挑灯夜读,先成为北直隶的案首,又成功做了五皇子的伴读。
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傅老夫人眼神复杂,盯着他了半天,最终长长一声叹息:“祖母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你以后不会这样了,对不对?”
傅文垂下眼皮,重重地点了点头。
……
因为去傅家贺寿,老太太听戏没过瘾,庄明宪跟她老人家商量,要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
在得知请一个戏班子唱一天最少要三百两之后,老太太立马不愿意了:“这也太贵了,不行,不行,不能花这么多钱。”
这些钱都要给安安留着。
“那我们去外面戏园子里听戏吧。”庄明宪说:“我们提前订好包厢,也不会被人打扰。”
老太太觉得好:“你还穿男装吧。”
她很喜欢看庄明宪穿成男装的样子,觉得她英俊漂亮,无人能敌。
说完又道:“就是你胸脯长起来了,有了身段了,今年还勉强可以,明年怕是就装不成了。”
福姑也笑:“是啊,小姐长成大姑娘了。”
庄明宪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丘陵般的隆起,微微叹了口气。
来月事之前,这里只有小小的一点,来月事之后,它们涨得快了很多。
祖母说的没错,她及笄之后,这里就非常丰盈了。
不知道用布裹起来能不能让它们变得小一些。
只不过她只敢想想而已,并不敢真的去做,怕那样会伤身体。
毕竟这一世她跟祖母都要好好的。
她叫了丁兴去广和园订包厢,丁兴很快就回来,说广和园生意很好,最近两天都没有包厢了,所以订的是三天后的。
得知那天唱的还是《王宝钏》,老太太很高兴:“好得很,我就想听王宝钏。”
庄明宪很汗颜,让福姑多准备了几条帕子。
等到了唱戏当天,老太太果然又掉了眼泪,回来的时候还一边回味一边懊恼:“这戏这么苦,我都哭了,应该不喜欢看才是啊,我怎么会一直想看呢,真真是怪事!下次听个喜庆的,绝不听王宝钏了。”
末了,又问庄明宪:“这世上真的有个王宝钏吗?”
庄明宪跟福姑对视一眼,无奈道:“当然没有了,这都是写戏本子的人编出来的。”
“那他也太坏了!”老太太气哼哼道:“王宝钏这样的人,应该有个好下场才对。到了最后只做了十八天皇后,还要跟别人共侍一夫,最后还死了。这写戏本子的人坏透了,用假的东西来骗我哭。”
庄明宪暗笑。
就是骗了你们哭,才会看一遍又想看第二遍,口口相传,把他们的名声做出去啊。
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庄明宪笑着说:“祖母,您快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您的眼睛都红了,被人看见可不好。”
老太太就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等回到鲤鱼胡同,大太太陈氏立马来请:“明宪,你可算回来了,张老大夫来了,等了你半天了。”
老太太“咦”了一声:“他找安安做什么?”
庄明宪说:“估计是遇到了病症,想跟我探讨一下。”
“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庄明宪看了看自己穿着外出的男装,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去见张老大夫。
“庄小姐。”
大半年没见,庄明宪长高了不少,还穿了男装,可张老大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实在是因为她的五官太过出众,让人一见难忘。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症了?”庄明宪说:“您请坐下来说吧。”
张老大夫的确是遇到了难题,他说:“病人去参加寿宴,听了一场戏,当场嚎啕大哭,还昏厥过去。本以为只是伤心过度,略作休养就能康复,岂料病人竟茶饭不思,日夜哭泣,情绪十分低落,不过短短十几天时间,病人就起不了床了。”
庄明宪听着只觉得有些熟悉:“这个病人是不是国子监林祭酒家的老夫人?”
张老大夫愣了一下:“原来您也听说这件事情了。”
他苦笑道:“现在林祭酒出白银一千两悬赏能人,前几天一连好几个有声望的大夫都折羽而归,这两天大家都在观望,无人愿意登门了。林祭酒非常孝顺,跟朝廷请了长假,亲自在老夫人屋里支了床照顾老夫人,皇上得知此事,还派了一个太医去给林老夫人治病。”
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张老大夫继续说:“只可惜,太医也束手无策,林家换了好几个大夫,方子换了几个,老夫人很配合,也愿意按时服药,只是仍然落泪不止,不思饮食。”
“您说,到底该开什么方子呢?”他一筹莫展,语气非常的谦虚。
庄明宪心里也有些没底:“什么方子有效,暂时不好说,我必须要先见病人一面才行。”
到底她比师父差了很多,若是师父,必然知道怎么办吧。
既然来了京城,她也该想办法去见师父一面,再次拜她为师,跟她学习面诊之术。
学会了面诊,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得的是什么病症。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张老大夫很欣喜:“您愿意出诊那就太好了,我这就带您去林祭酒家。他们全家都对您翘首以待,盼神医如久旱盼甘霖呢。”
还有他自己,再一次有了见识庄小姐治病的机会,真的很不容易。
……
林家众人果然如张老大夫说的那样急切,听说张老大夫请了神医来了,林祭酒甚至亲自迎了出去。
见张老大夫一个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林祭酒错愕又失望:“张老,庄小姐不愿意出诊吗?”
张老大夫忙把庄明宪介绍给林祭酒:“这位就是庄小姐。”
林祭酒连连拱手:“失礼,失礼,庄小姐快里面请。”
庄明宪让张老大夫先走,张老大夫哪敢,连连摆手。
庄明宪也不再让,跟着林祭酒进屋去看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趟在床上,脸色憔悴,哀哀痛哭。
见屋里来了人,她也不看,也不管不问,完全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
林夫人唤她的名字,她也不理会,跟魔怔了一样。
“庄小姐,麻烦你给家母看看吧。”林祭酒也是没有办法了。
“好。”庄明宪点点头,先坐下来号脉。
五六天吃不下饭,只能靠参汤吊着,林老夫人其实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能悲哀地喃喃自语:“王宝钏可怜啊……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从脉象上看,除了虚弱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样?”林祭酒一脸的紧张:“庄小姐可有能治病的方子吗?”
没有。
这种情况她之前只遇到过一次。
是一位年轻的小媳妇,从小就是童养媳,跟丈夫一起长大,直到成亲圆房,这中间都没分开过。成亲后,她的丈夫要去南方做生意,丈夫没走几天,那小媳妇就日夜哭泣,茶饭不思,不言不语,精神恍惚,跟林老夫人几乎一个模样。
当时庄明宪试着开了几个方子,都不见效。后来师父指点她,说这是相思病,必须要靠她思念的那个人来解,开再多的方子,给她服再多的药都没用。
庄明宪就建议那家人写信,让外出的丈夫归家。
丈夫得知妻子生病,很快赶回家中,果然意见丈夫,那小媳妇就破涕而笑,相思病不药而愈。
林老夫人的情况跟那小媳妇的相思病有些像,却又不太一样,不过治病的思路应该是相同的。
“老夫人哀思过度,是情志病,说白了,就是心病。”庄明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一般的汤药恐怕不能解决老夫人的问题,用药之前,必须先找到老夫人心病的根源。”
林祭酒叹了一声:“庄小姐,家母这病都是《王宝钏》给闹的,自打听了这戏,她就一直哭个不止,你说该怎么办?”
“不,王宝钏只是个引子,必然还有其他原因。”庄明宪问林大人:“你知道王宝钏说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吗?”
林大人一愣:“这……这个我还真不知。”
都怪这个王宝钏害得老夫人病得这么厉害,他听到这三个字就头疼,严禁别人提起,更不会主动去打听这是怎么回事了。
庄明宪就把王宝钏的故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老夫人之所以会这么难过,必然还是因为王宝钏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
由此触动了她自己的内心,所以她才会这么悲伤。
林祭酒脸色复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庄小姐,你请坐吧。”
庄明宪就知道,在里面一定有故事。
“是我太疏忽了,没有好好打听王宝钏的事,其实家母的命运跟王宝钏有几分类似。”林祭酒语气苦涩,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位林老夫人丈夫姓赵,乃广东人士,与林老夫人感情很好,还生下林祭酒。
后来赵老先生参加秋闱中了举人,在恩师的举荐下做了去外地做了知县,为了报答恩师,他休掉林老夫人,娶了恩师的女儿。
林老夫人心性坚强,靠沿街叫卖小食独自养大了儿子,还供他读书。林大人也争气,一路秀才、举人、进士考上来,如今成了国子监的祭酒。
林大人孝顺,也一直视母亲为天,林老夫人提起从前的事情没有一句怨怼,他以为母亲早已忘记前尘往事,根本没想到林老夫人其实耿耿于怀,一直藏于心中。
一出《王宝钏》让林老夫人伤心,与其说她是哭王宝钏,倒不如说她是哭自己。
“物伤其类,同病相怜。”
庄明宪叹了一声,站起来说:“林大人不必担心,老夫人的心病我已想到解决的办法,不用开方子,需要另辟蹊径,只是需要几天的时间。这几天先让张老大夫开参汤替老夫人保养着,等我准备妥当,再让人通知林大人。”
“这……”
林大人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治病的呢,不用开方子,那怎么治啊。
他很想拦住庄明宪问个究竟,张老夫人却摇头表示不可。
等送走了庄明宪,林大人忍不住问张老大夫:“张老,这位庄小姐真的能行吗?”
张老大夫立马拉了脸色:“林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庄小姐等闲并不出诊,老朽特意去请了她来,林大人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太气了。如果你不相信,我这就让庄小姐不要来了,她可是神医,请她治病的人特别多,没得她在林大人家里给人治病还要遭人怀疑!”
张老大夫在京城名气很大,本来也是林大人求着他,听了这话他立马道歉:“是我想岔了,您老不要生气,既然是您老推荐的人,我自然是相信的。”
张老大夫看了一眼,知道他这话违心,不过却并不多解释。
反正过几天庄小姐就能治好老夫人的病了,到时候他们自然就知道了,不必争一时的长短。
庄明宪坐着马车,没有回庄家,而是先去了广和园,到里面停留了一会很快就出来:“去西直门大街墨香阁书坊。”
墨香阁是京城第二大书坊,除了第一名的文瀚楼之外,就数墨香阁名气最大,但两者又有不同。
文瀚楼主要编撰、收录一些科举方面的书籍,而墨香阁除了这些之外,还买字画、杂书、文房四宝。
墨香阁里收拢了一大批颇有才华之人,每个月都会出新书,世面上的才子佳人话本、唱戏的曲本都有,五花八门,可谓是包罗万象。
《王宝钏》的戏本子是墨香阁一位名叫凌洲居士的人编撰出来的,而凌洲居士就是墨香阁书坊的人。
关于林老夫人的病症,她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只要让这位凌洲居士再写一出戏,把戏本子改成圆满的结局,让林老夫人看到王宝钏最后幸福美满,她也就能从中间找到信心与力量,走出悲伤。
所以,她需要跟凌洲居士面谈。
……
墨香阁书坊占了五间门面,又前院后院,一共分三层,非常的气派。
书坊开门迎客,人流如织,却十分安静,除了脚步声与翻书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
庄明宪看了不由暗暗称叹。
“这位小哥。”庄明宪轻声叫住了一位伙计。
“请问公子有何吩咐?”小伙计年纪不大,生的白白净净,脸上挂着笑容,既不疏离也不会太亲昵。
“我想见凌洲居士,你能帮忙通传一声吗?”
“凌洲居士一年只出一个戏本子,今年的戏本子已经出了,您要是想约戏本子,请在前面登记一下,我们后期会有专人给您回复。”
小伙计非常的客气。
正说着,便有两个人年轻的小姐,一人捧着一个匣子过来了,匣子上还各放了一只荷包。
她们两个笑嘻嘻的,脸红红的:“请小哥转交给凌洲居士。荷包里的碎银子请小哥喝茶。”
“两位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代为转达。”小哥笑容不变,接过了匣子。
庄明宪叹为观止。
她见过捧戏子的,没想到像凌洲居士这样戏曲作者也有人追捧,难怪他不出来见人了。
看来要另想办法才是。
庄明宪并不着急,因为老太爷在文瀚楼选文,是大名鼎鼎的如川先生。既然她见不到凌洲居士,那就先回去,拿了祖父的名帖再来。想来以祖父的名气,凌洲居士应该会给一二分颜面的。
庄明宪出了墨香阁的大门,正准备上马车,就被人叫住了:“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说,请小姐楼上一叙。”
……
陆铮原本在三楼跟书坊的大掌柜说话,才出了门,就看到庄明宪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成见自家世子爷定住脚步朝下看,也不由朝下张望,待看到庄明宪了,他就恍然大悟。
他说呢,什么能让世子爷停留脚步呢。
他看了陆铮一眼,低声说:“世子爷,庄小姐来买书呢。”
陆铮点头:“嗯。”
周成又说:“不知道庄小姐是要买什么书呢?”
“不知道。”陆铮言简意赅。
周成见陆铮这样微微有些心疼,世子爷乃天之骄子,要什么得不到,偏偏在这件事情上要留下遗憾了。
他想了想,实在忍不住:“世子爷,其实……”
“好了。”陆铮打断了他,转身回去,淡淡说:“不要说了,我们进去吧。”
“是。”周成气馁,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世子爷,庄小姐没买书,她走了。”周成突然说:“她好像很失落呢。”
陆铮的脚步立马就停了下来,回头见庄明宪果然在朝外走,他只看到她的背影,并不能看到她脸色如何,就对周成说:“去请她上来。”
庄明宪上了三楼,门一推开就见室内窗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穿着宝蓝色团祥云纹茧绸袍子,腰间系了同色的腰带,双手背在身后,正看着窗外。
从背后看去,他的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越发明显了。
除了陆铮,还能有谁呢?
“不知陆世子叫我上来有什么事?”庄明宪落落大方道:“上次的事情还没亲自谢过陆世子,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陆世子,谢谢你上次又救我一次。”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我以水代酒,敬陆世子一杯吧。”
前一世,陆铮是永庆二年死的,离现在还有八年。
她不知道或者不认识陆铮也就算了,这一世,陆铮屡次救她性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什么都不做。
既然要救陆铮,那就要先跟他熟悉起来,这样以后她向他示警,他才有可能会相信。
庄明宪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提醒他提防四皇子,但至少先跟陆铮接触是没有错的。
陆铮转过身来,深邃的双眼落在庄明宪的脸上:“上次救你是职责所在,你不必客气。”
他走到桌边,随意地坐了下来,说:“你已经亲自下厨做了炒藕片以示感激了,所以,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庄明宪一愣,想起那炒藕片齁死人的味道,又羞又窘,恨不能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