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陆铮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他神色不动,声音清清淡淡,没有任何嘲笑责怪的意思。
“我们坐下来说话。”
庄明宪听在耳中,呼吸平稳了很多。
真不愧是陆郎陆铮啊,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就像春日吹抚杨柳的轻风,暖和和煦带着让人放松的力量。
原本又羞又窘的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
“既然陆世子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坐了下来,恢复了冷静自持,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容。
轻松自在,恬静淡然。
没有像从前那般带着警惕防备,拒他于千里之外。
陆铮不由精神一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很漂亮,只是笑容不多,经常紧绷着神经,对陌生人尤其防备。这一点,他比谁都知道。
正因为如此,她偶然流露出来的轻松,他才觉得格外的珍贵。
他看着她,庄明宪心中却警铃大响。
她绝不认为陆铮是觉得她漂亮,他这样看她,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她决定先开口,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陆世子,不知你叫我上来有什么事?”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绷得有些紧,略带了几分防备。
陆铮意识到自己失礼,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有点私事。”庄明宪并不打算告诉陆铮,她笑着说:“没想到碰到了陆世子,真巧。”
陆铮也不追问,只说:“既然你不方便说那就算了,不过这家书坊是我在经营,如果你有事的话,直接说就是。”
啊?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墨香阁书坊的东家,凌洲居士受雇于墨香阁,一定会听陆铮这个东家的话。
“原来陆世子竟然是这书坊的东家,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庄明宪笑容轻快说:“我今天来书坊的确有事,我想见一见凌洲居士。”
陆铮视线落在她身上,眸中有淡淡的笑意。
她竟然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追捧凌洲居士,不过,这才是年轻小姑娘才应该有的样子。
恐怕她要失望了,凌洲居士已经五十多岁,绝非外面传言风度翩翩、儒雅英俊那个样子。
她虽然年纪小,但一向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些,难得有这么活泼的时候,若是让她知道凌洲居士年纪可以做她祖父了,她岂不是会大受打击?
小姑娘兴致勃勃而来,他不想让她扫兴而归。
他想了想说:“其实,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跟他见面,神交不也是很好吗?”
庄明宪一愣,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觉汗颜。
他竟然以为自己在追捧凌洲居士!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她张嘴就想解释,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
几次相处下来,陆铮这个人的确清傲,但是他有一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言必信,行必果,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可他能做到哪一步,她却不能确定。
不如在这件事情上试探一二,如果他真的是那种说到做到之人,她以后像他示警时,也就更容易了。
念头闪过,她就笑了:“神交固然好,可到底不曾相识,我有些话想当面对凌洲先生说。”
“陆世子,你刚才说我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说,现在我直接说了,是不是不方便?”
陆铮眼眸一闪。
这小姑娘,竟然用激将法。
她就那么想跟凌洲居士见面?
罢了。
这算不得什么事,如果这是她的心愿,那他替她完成就是。
“你略等一下,我这就叫凌洲居士来。”
……
陆铮出去,对着门外的人交代了几句,不一会,一个身穿一袭白袍的文士走了进来。
他约么二十多岁,身穿白衣,头戴玉簪,举止闲适,气质淡然如水,唇上一抹小胡须,更添几分儒雅。
“你是凌洲居士?”
庄明宪惊讶地站了起来,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
陆铮觉得她是太惊喜了,心中暗暗满意。
“在下正是。”凌洲居士昂首挺胸,神色淡然,双目明亮:“不知小姐有何指教?”
“我哪里敢指教先生。”庄明宪笑着说:“家中祖母十分喜欢《王宝钏》这个戏曲,从广和园拿回来的戏词本子爱不释手,经常让我念了给她老人家听,就是遗憾上面没有先生的签名。”
“我今天特意将戏词本子带来了,能求先生的墨宝吗?这样也能让家祖母得偿所愿。”
“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
凌洲居士冷然说:“我一向不见客,此次出来与小姐会面,已属破例,其他的要求,请恕在下不能同意。”
“在下告辞。”
说完,他一甩衣袖,转身就走了,颇有不染尘埃的脱俗之气。
庄明宪看着陆铮:“陆世子,凌洲居士平时就这样?”
“嗯。”陆铮敷衍地点点头,然后说:“他们这样的人,脾气自然古怪些的。不过你想要他的笔墨,也不是难事,我回头拿了给你。”
竟然只是来替老安人要笔墨的。
“陆世子。”庄明宪倒了茶水,双手捧着端给陆铮:“请把凌洲居士请出来吧,我找他是真的有事。”
陆铮呼吸一顿。
她怎么这么聪明!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陆铮强忍着去看她的冲动,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水。
庄明宪见他脸色有些僵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从前的几次交锋,她全部败下阵来,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让他扳回一局。
打败陆铮的感觉可真好啊。
庄明宪忍住笑意说:“其实是我遇到了一个病患……”
庄明宪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然后道:“没想到陆世子误会了,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的缘故,请陆世子请真正的凌洲居士来吧。”
陆铮淡淡地点头,起身去叫凌洲居士来。
他神色不动,依然云淡风轻,心里却是很狼狈的。
面对朝臣皇帝他都不曾这般窘顿过,这一回竟然栽在了这么个小姑娘手里。
真是……
他走了出去,把门带上,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室内传来女孩子“噗嗤”一声笑。
陆铮脚步顿时停住,尴尬地伸手抚了抚额头。
她真是……
想到庄明宪刚才极力忍着,却依然喷薄而出的笑意与轻快,想到她明媚开怀的脸庞,他忽然也忍不住笑了。
……
这次来的是真正的凌洲居士。
他身穿灰色深衣,头戴蓝灰色文士方巾,五十多岁的样子,留着山羊胡须,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老花镜,说话走路都慢腾腾的。
庄明宪也不废话,直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开门见山道:“……请老先生帮帮忙,将王宝钏的故事修改一下,让其有一个幸福的结局。这样林老夫人就不会哀思重病,无药可医了。”
“那好吧。”凌洲居士耷拉着眼皮,慢慢腾腾地说:“那我改一下,你下个月来取吧。”
下个月?
岂不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不行。”庄明宪立马拜托道:“老先生,我这等着救命呢。”
“那能怎么办?”凌洲居士依然慢慢的,声音拉的老长:“我总要慢慢想啊。”
这样啊。
庄明宪站起来,凝神想了一会说:“其实我心里有想法了,老先生按照我想的去写,就可以了。”
“王宝钏其实并没有死,她为了薛平贵苦守寒窑十八年,薛平贵却另娶她人,令她无法接受。在太监王二保的帮助下,她假死离开西凉国,回到故土大唐,嫁给了一位大唐将军。生儿育女,美满幸福。”
“后来这位大唐将军带领大军踏平西凉国,薛平贵俯首称臣,被封为侯爷,虽然手中无实权,却也一生平安无忧。两人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你看怎么样?”
凌洲居士终于抬起头,扶着眼镜看着庄明宪,一脸的震惊:“你这全是胡说八道!王宝钏是薛平贵的妻,薛平贵并未休妻,她怎么能私逃?当了皇后她还不满足吗?她还要怎么样?”
庄明宪也怒了:“当了皇后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别人共侍一夫?老先生可愿意与旁人共用一个碗吃饭,可愿与旁人共穿同一双鞋子?你必然是不愿意的,既然你不愿意,你又怎么知道王宝钏愿意呢?”
“王宝钏怎么会水土不服?说不定是被人害的呢?”
“你蛮不讲理!”凌洲居士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心思狭隘!”
庄明宪也怒了:“既然你不想写,那就算了,我找别人写去。”
庄明宪出了门,对门口的小伙计说:“去叫刚才那位长得漂亮儒雅身穿一袭白衣的先生来,我有事找他。”
白衣先生来的很快,客气地笑道:“庄公子,您有什么事?”
这位可是东家特别关照的人,不可怠慢。
“你帮我写王宝钏的续集,加一场戏就行了,要让王宝钏得到幸福。”
庄明宪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一遍,白衣先生苦笑道:“这太惊世骇俗了,恐怕不能为大家所接受,特别是皇后改嫁……”
白衣先生指了指皇宫的方向说:“不太好。”
庄明宪刚才也是有些冲动了,她想了想说:“那先生觉得该如何改呢?”
“不如这样吧,我们让王宝钏最后依然跟薛平贵在一起,但是没有了西凉公主……”
白衣先生斟酌着说了自己的想法:“你看行吗?”
改得还挺不错,至少是大团圆结局,世人也能接受。
庄明宪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睛气得不得了的老先生,犹豫道:“行是行的,但是这原来是凌洲居士所创,我们这样改,不要紧吗?”
“这不要紧的。”白衣先生说:“老先生写的东西悉数交由墨香阁书坊,书坊是付了资费给老先生的,之前也有人续写,这都是常有的事。既然庄公子说这样可以,那我今天晚上就写出来,明天下午给庄公子送去。”
“这么快,那太好了!”
庄明宪大喜:“我这就去联系戏班子,让他们明天下午准备排练。”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早越好了。
她又笑着说:“你很不错,等戏本子出来,我送白银三百两作为报酬。”
三百两!
像他这样落第的秀才,在书坊做事,一个月也才十几两。
这还是好的,外面那些给人代笔写信写状词的,一个月能挣五两就了不起了。
便是大名鼎鼎的凌洲居士老先生一个月的薪资也绝不会超过三十两。
这位庄公子好大的手笔啊!
“小生这怎么敢受?”白衣先生虽然心动,却连连推辞:“您是东家的客人,这是东家吩咐的,东家已经付过薪资给小生了。”
“你不用客气。”
庄明宪看了一眼支着耳朵听的老先生,笑容又深了几分:“如果治好林老夫人的病,林家会支付给我一千两白银作为诊费,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付钱给你也是应该的。好了,你安心写吧,我明天下午再来。”
……
三天之后,庄明宪再次踏入林老夫人的房间。
三天没见,她精神又差了一些。
如果不及时治疗,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她的两只眼睛用不了多久就要哭瞎了。
真是个可怜人。
被丈夫抛弃一定给她留下了极大的痛苦,在王宝钏身上看到与她相同的命运,所以受不了了。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被傅文那样对待,此生对婚姻情.爱再无奢望,只会敬而远之。
她知道这样的心态不对,但她并不打算改。
在重生最初她就做好了打算,成亲嫁人从来都不是她的心愿。她要自在生活,要祖母幸福安康,要避开天谴,做几件于千万人有利的大善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坐到林老夫人床边:“老夫人,您别哭了。”
老夫人如若未闻,双目呆滞,喃喃道:“王宝钏好惨,王宝钏死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老夫人,您记错了。”庄明宪握着她的手:“王宝钏没有死,这个戏还没有唱完呢,还有几出戏呢。”
“没死?”老夫人一把反握了庄明宪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王宝钏没死?”
她力气很大,捏的庄明宪手生疼。
庄明宪毫不在意,她表情不变,依然浅笑着说:“是啊,没死呢。”
“你骗我,你骗我的!”老夫人不信,痛苦地摇着头说:“她死了,苦守寒窑十八年死了,好人没好报,我亲眼看见的……”
“没死!”庄明宪继续道:“不信,我扶您去看看,王宝钏今天来了。”
“在哪?”老夫人呆滞的双目突然迸射出明亮的光芒:“王宝钏在哪里?”
“就在后花园……”
“快、快、快,快扶我去看,我要去看王宝钏。”
庄明宪搀扶着,林家众人簇拥着,林老夫人来到后花园。
戏台上,正演到王宝钏临死前的那一幕。
老夫人呆呆地看着,又一次嚎啕大哭。
突然场景变了,王宝钏又活了过来。
原来王宝钏没死,她无法接受与西凉公主共侍一夫,在太监王二保的帮助下,她假死离开西凉国,回到故土大唐。
薛平贵在王宝钏死后非常伤心,因思念王宝钏而一病不起。
太监王二保见他悲痛如此,最终忍不住实言相告。
薛平贵恍然大悟,不顾西凉公主玳瓒的阻拦,毅然放弃王位,回到寒窑。
王宝钏果然在寒窑之中,不仅如此,她竟然已经怀了薛平贵的孩子,后来生下一命男丁名叫薛丁山。
薛平贵不再留恋富贵,而是带着王宝钏与薛丁山游览大唐河山,足记遍布大江南北。
后来薛丁山成为一代名将,尚了公主,还生下一对龙凤胎。
故事的结局定格在大将军薛丁山出征得胜归来,在王宝钏寿诞这一天为母亲请封诰命这一幕。王宝钏按品大妆成为老封君,膝下孙子孙女成群,一家人欢天地喜。
真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老夫人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王宝钏,王宝钏哭她跟着哭,王宝钏笑,她跟着笑。
最终满头白发身穿诰命大妆的王宝钏满脸笑容,幸福非常,此时落下帷幕,整个戏到此结束。
老夫人脸上一直挂着开怀、幸福的笑容。
说也奇怪,她一直笑个不停,等戏唱完了,她就在儿孙的簇拥下回了房。
不仅要吃要喝,而且神志清醒,病症不药而愈。
“神医!”
林祭酒感激涕零,给庄明宪作了三个长揖,亲手送上白银一千两并两匹表礼。
又送了张老大夫白银两百两作为谢资。
……
经此一事,庄明宪名声大涨。满京城杏林界都知道鲤鱼胡同庄家有一位小姐医术高超,没开方子没下药,光靠几出戏,就治好了林老夫人的难症。
同时火起来的,还有白衣先生,他号南山晓生,一时间倒有了很多的拥护者,风头大有盖过凌洲居士的迹象。
后来,他又接连写了几个戏词,全是欢欢喜喜大团圆结局的,一跃成为京城戏词第一人。
他年轻,长得好,也愿意出来跟人见面,追捧他的人就更多了。
当然这是后话。
庄明宪来给白衣先生送报酬,他无论如何也不接受,只说这是东家吩咐的,他拿了东家的薪资,只是照吩咐办事而已。若真要感谢,也该是他要感谢庄明宪,要不是庄明宪,他恐怕还要再等个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熬出头。
因为帮助庄明宪,墨香阁已经决定明年主推他来写话本子了。
这可比三百两银子更宝贵。
所以,庄明宪是他的恩人伯乐,他怎么能要恩人的钱呢。
庄明宪也明白,说来说去还是要感谢陆铮。
可想着陆铮并不稀罕这几百两银子啊,她就让人驾车去了护国寺,拿出三百两银子给陆铮点了一盏长明灯。
因为自己重生,所以她坚信冥冥之中一定有神佛,做的好事,在佛祖面前点的灯、许的愿,佛祖一定能听得到。
说不定陆铮的运势就会改变,不会英年早逝了呢。
从护国寺出来,庄明宪正准备上马车,就遇到了熟人。
“宪表妹。”叶茂笑着跟她打招呼,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护国寺,二外祖母没有来吗?”
“我出来办事,经过这里就进来给佛祖上柱香。”
“我也是。”叶茂笑着说:“我是替我家祖母来求大悲圣水的,护国寺的圣水向来很灵。你急着回去吗?如果不急着回去,不如跟我一起进去,我多求一些,你带回去给二外祖母。”
少年表情真挚,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好像她是人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周成与陆铮骑马从护国寺门前大街的另一头拐了上来,周成“咦”了一声,说:“世子爷,你看那不是叶公子吗?他对面的那个小公子是谁?看身影有些像庄小姐啊。”
陆铮不用看也知道叶茂对面站着的必定是庄明宪。
不用去分辨那小公子,只要看叶茂的表情就行了。
他嘴角含笑,眼神专注而热烈,正是少年人面对朝思暮想心上人才有的模样,除了庄明宪,还有谁会让他如此动容?
陆铮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闷闷的。
他自己不觉得,却不知道落下了脸色有多吓人。
周成大气都不敢出,直想狠狠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怎么就这么多嘴呢?
明知道世子爷对庄小姐很不同,明知道世子爷就算对庄小姐很不一样也不能靠近她,他还提醒世子爷。
瞧瞧叶茂那小子笑得多开心,他笑得越开心,世子爷只会越觉得扎心。
周成越想越觉得心疼了。
“走吧。”陆铮低声说了一句,就扬鞭前行。
两匹马从大街上快速奔过,庄明宪并没有注意骑马的人是谁。
……
“多谢叶表哥了,只是我家里有事,需要早点回去,不能耽误了。”她客气地拒绝了叶茂的提议。
“好。”叶茂笑着替庄明宪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待庄明宪坐上马车之后,他叮嘱车夫路上仔细,才冲庄明宪挥了挥手。
马车慢慢就行远了。
叶茂还在原地站着,恋恋不舍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少爷,您不该说自己是来护国寺的,您要是说自己是来逛街的,已经买好了东西,不就可以送宪小姐回去了吗?”
小满叹息道:“守了好几天,就说了这么几句话,未免太不值了。”
“你不懂。”叶茂语气郑重道:“男女授受不亲,宪表妹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没有避讳了。”
“这次出来,能见她一面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我身上没有功名,想再多也没有用。从明天开始,我就闭关苦读,再也不能出来了,今天见了她一面,我很高兴。”
小满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叶茂把扇子收起来,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好笑道:“知道没见到谷雨,你心里不高兴,你想去见直接去就是了,我又不会拦着你。”
被主子识破心思,小满红了脸,却并不反驳,只叹息道:“少爷不去庄家,我有什么借口去呢。就算我去了,也进不了内院,见不到谷雨啊。”
叶茂呵呵一笑,脸上都是胜券在握的笑容:“你放心吧,今年秋闱我一定能中的。”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主仆二人却心知肚明。
叶老夫人答应叶茂,只要他顺利通过秋闱,就许他婚姻自由。
到时候,他就能向庄家提亲,娶庄明宪。
谷雨身为庄明宪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到庄家来的,小满跟谷雨在一起,也就不是难题了。
小满挠挠头,讨好地说:“少爷你放心,这几个月我一定好好服侍您,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您。”
接下来几个月,叶茂果然如他说的那般用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十分的刻苦。
而庄明宪则忙碌地替人治病。
现在的大夫以男子居多,很多妇人生了病,实在难以启齿,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就医,当就医的时候往往病入膏肓,想治疗都晚了。
特别有很多妇科疾病,以及尴尬部位的疾病。
自打庄明宪的名气出来了,那些夫人小姐太太们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纷纷请庄明宪去给她们治病。
短短几个月,庄明宪就挣了不少的银子。
等到了八月底,丹桂飘香的时候,秋闱也张榜了。
陆铮等了大半天,不见周成回来,就喊人问:“去看看周成怎么还没回来。”
“世子爷。”
周成慢吞吞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已经回来了。”
“嗯。”陆铮神色不变,继续低头写字:“怎么样?”
周成看着陆铮俊美的五官,有些替他难过。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陆铮,轻声说:“叶茂榜上有名,排在第六。”
也就是说,叶茂很快就要向庄小姐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