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车子行驶到郊区的一片别墅群内。

三面环山,一面朝海，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乔子玉停好车子走下来时，对着坐在车内的人晃了晃脑袋,示意她下车。

外头的天不知何时彻底阴暗下来,乌云层层叠叠地笼罩在上空,舒然忽然间很是后悔上了她的贼船。

打开门，乔子玉一点也不拿她当外人，随意地将鞋子踢翻，弯着腰回过头询问她的意见：

“你想喝点什么？橙汁？还是可乐？”

舒然默然片刻,脱下鞋子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屋子装修得简单清雅，一整面落地窗外,瓢泼的大雨如约而至。

“啪嗒——”一声，室内亮起明黄色的射灯。

乔子玉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两个干净的玻璃杯。

杯内盛了八分满的凉白开，大喇喇地递到她身前,“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准备饮料茶水,凑合喝吧。”

舒然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乔子玉的身上。

她光着两只脚轻轻地掂在沙发一隅的地毯前,脸上挂着随意的笑,神情淡淡地，刺目的灯光映照下,像是一朵盛放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正等待着有缘人来采撷。

想到那位“有缘人”,舒然的心思顿时沉了沉。

从她手中接过杯子，却没有喝,而是立即放到一旁,转而道：“乔小姐,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乔子玉笑意不减,端着杯子微微地抿了一小口，趁着舒然没有察觉，轻轻地抹去杯壁的唇印。

“你看这套房子，挺不错的吧？”

她没由来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复又走到落地窗前，抬着头望着窗外的雨景，喃喃道：“采光好，地理位置极佳，价格不菲……”

舒然身子明显僵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对方没有出声，心底在揣摩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等不到对方的回答，乔子玉回过头乜她一眼，略含嘲讽地解释道：“这套房子，也是唐总送我的……分手礼。”

她说这话时声音低低地，沙哑又别具风情，“你觉得，你能在他身边呆多久？”

“三个月？六个月？一年还是两年？”继而道：“我在他身边呆了五个月二十六天，你猜猜看……你会比我呆得长吗？”

舒然听到这里当即明白了，乔子玉是在“好心”地劝自己识相一点罢了。

她不怒反笑，没好脸色：“乔小姐，我说过了，我和唐明洲没有关系。”

乔子玉收了笑，终于也憋不住了，阴沉着面孔咬碎银牙逼问道：“你有种！这话你敢说第二遍吗？”

“说几遍都一样，你眼里的唐明洲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她眼神幽深了些许，郑重重复：“乔小姐，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乔子玉默了片刻，从她眼神中看到了坚定，拢了拢头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巧笑倩兮，挥了挥手打发人：“好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外头的雨势愈发厉害，雨水仿若倒灌而下，玻璃窗被冲洗地辩驳不清窗外的景色。

乔子玉缓缓挪步来到门口，将门打开，朝她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挑衅地舒展着眉宇，有意叫她难堪。

舒然做好了被羞辱了准备，却还是没料到她会阴险至此。

这里是海州市数一数二的豪华尊贵小区，哪家哪户不是二三辆车子备着的？

平日里就连的士都绕远路走，而现在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

到底还是叫对方得逞了，舒然默默地咬着唇提步走了出门，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步入雨幕之中。

*

天气渐渐转凉，海大与众业的合作项目也步入了正规。

这天一早，舒然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驱车来到海大。

昨天晚上临睡前意外地接到通知，为了庆祝海大建校三十周年，海大的领导特地下来巡视这一次的合作案。

收线之前，徐敏还不忘叮嘱一句：“听说还安排了电视台的记者采访，小舒啊……你要是方便的话，明天最好得在现场。”

是以，挂了电话之后，舒然一颗心悬着，怎么也睡不着觉。

车子如约地停在海大正门口，付了车钱下来，她背着包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往校内跑。

道路两旁的绿植泛着微黄，一场夜雨过后，空气清新而又湿润。

舒然低着头心里想着事，正出神时，迎面撞上了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徐敏。

徐敏跟在一位领导模样的人的身后，说话的同时，抬头打量发现了渐渐走近的舒然。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徐敏率先朝她招了招手：“小舒！”

舒然回过神，忙小跑着上前，还未走近先弯着腰和人打招呼，“徐老师好！”

徐敏瞧见她今天穿着正式，化了淡妆，长发挽起一个髻，显得成熟又干练。

他对舒然扬了扬脑袋，复又回过头介绍道：“梁老师，这位就是之前和你说过了，咱们海大今年和众业合作的项目负责人，舒然。”

说完，又吩咐舒然，“这位是梁博修梁老师，负责咱们建校三十周年的宣传工作。”

舒然看了看对方一眼，颔首应了一声好。

梁博修是海大的副教授，任职多年，作为海大的学生，舒然自然不会不认识。

倒是她的出现，叫梁博修很是惊讶。

听说这一次的合作项目众业投入了大量的人力与精力，至于海大这边更是不必说，为了促成项目能够尽快的展开，叶老频频出面与众业的大领导商谈合作细节。

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项目，居然交给一个年级轻轻、看着没半点社会经验的小姑娘去负责。

梁博修心里起了疑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

几人转而来到展会大楼，舒然走在前，梁老师和徐敏跟在后。

她听到徐敏正有说有笑地和梁老介绍这一次的合作项目，或许是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徐敏一改之前平静有序的叙述方式，喋喋不休地念叨个没完。

走进展厅，一楼的出口处聚集着衣裙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舒然没认出对方，倒是他们率先上前和徐敏问好。

“徐总，我是xxx电视台的记者，关于贵校建校三十周年的庆典，请问有什么可以透露的细节吗？”

徐敏没有喧宾夺主，而是把这个说话的机会交给了梁老师。

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记者们便围着梁博修采访，徐敏和舒然退出了人群之外。

展会里人来人往，徐敏察觉到舒然情绪不对，淡淡地对她道：“是不是被这阵势给吓到了？别紧张……以后慢慢地就习惯了。”

舒然确实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更没料到的是，这一次众业与母校的合作被如此重视。

刚刚那群记者一窝蜂地凑上来，她当下便感到手足无措。

还好有徐敏在，把话题转移到梁老师的身材，她才不至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难堪。

“谢谢你。”舒然垂下眸子，有些不好意思。

徐敏意外地乜了她一眼，“谢什么，老周临走之前特地叮嘱过的。”

“啊？”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不解的情绪。

“好了，不说这个了。”徐敏回过头，嘴角衔着笑意，“展会结束一起聚个餐吧，大家都累了。”

许是担心舒然会误解，他立马解释道：“我叫上了几个同事，都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哦对了……还有梁教授一块儿，你要是有空的话……”

舒然点了点头表示应允，“行，就这么说定了。”

很快记者便采访完毕，徐敏带着梁博修转了两圈，耐心讲解完这一次合作项目的要点，便带着人离开了。

舒然今天起得早，穿了一身规规矩矩的制服过来，又站了整整一天，脚上的高跟鞋磨出了水泡，只能忍痛咬牙继续□□。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左右展会接近了尾声。

她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徐敏从展会厅后头的办公室里出来，见到舒然的身影，扬声叫住了她。

“诶，去哪儿呢！”

舒然的脚后跟已经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着，只能一只脚脱了鞋点着地面，借此缓解不适。

徐敏忽然开口叫她，她总不能当做没听到，因而时下的表情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徐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瞧见她这副模样，徐敏忍不住笑了，“……你先别急着走，待会儿你们唐总就要到了。作为众业的员工，你不得负责介绍介绍？”

舒然一听旋即蒙了，炸了眨眼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说谁？”繁复确认，“唐总？”

“是啊，唐明洲。”徐敏挥了挥手里的文件，“怎么了，你没事吧？”

*

唐明洲前几日去纽约出了一趟差，应酬的酒局上喝了不少，回来之后用了两天的时间倒时差，仍是觉得疲惫。

因而当助理告知他再过几日就是海大的校庆，作为老总，他是否有必要出席一下校庆典礼。

唐明洲本来就没休息好，这个时候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你去安排一下，就说我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出席典礼。”

秘书迟疑了一下，“可是……咱们今年还有项目和海大在合作，不去的话会不会……”

唐明洲一听这话，倏然间想起了舒然的事。

他背靠着座椅，抬手捏了捏眉心，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他忙着工作忙着应酬，可是怎么好像她比他还忙？

“你去准备一份厚礼一块儿带上。”

秘书点了点头，“那……晚上海大的负责人组了一个局，您看？”

唐明洲静了几秒，眼神幽深，似在沉思。

就在秘书以为他刻意回绝决定离开时，唐明洲继而抬眼，神色冷冽了几分。

“去。”他轻描淡写道：“正好我也该去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