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分手
众业集团的大楼矗立在海州市金融圈最繁华的的地段,楼身顶部镶刻着暗金色的标示,叫人一眼望去难以忽视。
舒然从大楼里走出来,怀里抱着纸箱,走到台阶前停下了步子。
回头望了眼这幢高楼,第一次来时心中的澎湃梦想就是在这里点燃的,舒然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走。
步子在台阶的最后一格停下,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不偏不倚地,正好停在了她的面前。
黑色的车窗上倒映出一张她受惊的面孔。
舒然用了数秒时间回过神,调整好表情,欲开口——
后排的黑色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那人穿着西装,气质清冷,正襟危坐在位置上,英俊非凡。
他抬起头,眼神落在舒然身上,淡淡地开口:“上车。”
现在是冬天,外面的气温接近零下。
今天出门她身体不适,眼下确实很需要计程车,但是看到唐明洲的脸出现在眼前,舒然镇静片刻,应声道:“谢谢唐总的美意,不必了。”
她不肯上车,车子便停在原地。
两人僵持了稍许,舒然知道他的性子,神色复杂地假意一笑,扭过身抬腿往前走。
唐明洲扬了扬下巴,保时捷就这样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像是要保护她似的,在路上缓缓前行。
隆冬时节,大雪将万物覆盖成白色。
唐明洲的车在雪地里行驶,车前走着一个身形臃肿、步履沉重的……少女?
不多时,路边的行人纷纷对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舒然也感觉到了异样,索性便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喘气。
身后的车子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停在她一侧,车窗再次降下,唐明洲露出半张脸。
“然然,先上车吧。”他悠悠然开口,替自己辩解,“我先送你回家。”
舒然没有他那么厚脸皮,乜了他一眼,越想越觉得窝火,一张小脸气得红扑扑的。
扔下手里的纸板箱,只听“砰——”地一声,司机老刘惊得一回头——
舒然一脚揣在了车门上,重重的一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别再跟着我!”她是真的气急了,两眼狠狠地瞪着对方,龇牙咧嘴地、恨不得在唐明洲脖子上咬一口。
老刘胆战心惊地透过后视镜望了望,本以为唐明洲会动怒,却不想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舒然立在原地,看着唐明洲从车上下来,一身干练的西装,在雪地里直直地伫立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刚才那一脚太用力,回过神来才发现脚丫子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深吸一口气,唐明洲看她神色不对,低下头轻声道:“怎么了?很疼吗?我看看……”
话毕,半蹲下身子上前脱她的雪地靴。
舒然的脚不尴不尬地被他抬起,靴子脱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纯棉短袜。
“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点,真不怕把自己冻着。”唐明洲把她的脚丫揉了两下,柔若无骨的脚被他宽大的手掌握住,更显娇小。
脚背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舒然脸一热,到嘴边的狠话也说不出来了,垂着眼眸嚅嗫道:“你、你赶紧站起来吧……”
他们的举动已经引来了路人的注目,舒然把脚丫抽了回来,赶忙自己套上靴子,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面对别人的目光,唐明洲浑然不觉,在她怔愣的那几秒,把人抱上了车。
车门关上,舒然才发觉不对劲,敢情刚才说了大半天一点用也没有,他这是在打感情牌吗?
车内暖气十足,驱散走她全身的寒意。
清冽的香水味似有若无地在她鼻尖萦绕,舒然辨别出来,是他身上常有的那个味道。
后座车厢宽敞,他背靠着真皮座椅,穿着西装裤的长腿交叠着,脑袋微微后仰,眼神真切的望着她,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双眉蹙着,更显得一脸严肃。
舒然不想注意他,可是两人的膝盖紧紧挨在一块儿。
隔着布料,仿佛能够感知对方滚烫的肌肤熨帖在她身上。
舒然后知后觉地将腿移开,别过脑袋看向窗外。。
沿途的风景不断倒退,高楼林立的建筑物犹如电影画面一帧帧闪现,车内静谧安详,谁都没有说话。
舒然垂眸看到被他扔进车厢内的纸箱,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
他并未察觉,双眼微阖坐在她身旁,一张脸平静地仿若睡着了
听闻她来办理离职手续,唐明洲挂了电话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抛下会议和一众下属,二话不说让司机开车送他回来。
路上闯了两个红灯,老刘看他神色不善,心里暗暗叫苦。
好在最后赶上了,看着她小小的身影立在雪地里,抱着巨大的纸板箱踟蹰在原地一动不动,唐明洲的心揪在了一起,恨不能下车将她揽入怀中。
直到她上了车,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唐明洲似乎闻见她身上独有的绿茶香气,莫名地感到安心。
一路无言,车子在舒然居住的小区门口停下。
老刘是个识眼色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在车内,借着抽口烟的由头打开车门,忙不迭地跑了下去。
舒然收回视线,目光转移到唐明洲的身上。
他不知何时悠悠醒来,一双凌厉的眸子里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车外的雪越下越大,眼看着前方的道路被风雪掩盖,舒然想到了下车的老刘,收回心神,一手搭在车门把上。
“然然。”他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腕部,低声叫她名字。
舒然头也不回,抿了抿唇,似在挣扎。
沉闷的气氛重新漫在车内,她稍稍挣脱了两下,却发现他攥得更紧了。
“别走。”
唐明洲低哑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有点沉,有点苦。
舒然听罢,轻呵一声,唇边扬起好看的弧度,自嘲地笑笑:“唐总,你又何必这样。”
她用尽全力甩开了他的钳制,解释说:“我已经从众业离开了,往后也不再是你的下属……另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把话说清楚。”
他的胸口闷得犹如乌云堆积,时下听她这么说,以为事有转机,眼睛一亮,“你要说什么?”
“唐明洲……我们分手吧。”
她眉宇微皱,冷声应道:“这段感情,该到此为止了。”
唐明洲呼吸一滞,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人剖开,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我!不!同!意!”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然然,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舒然美目怒瞪,气道:“你是听不懂普通话吗?我说我要分手,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在通知你,明白吗?”
“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他凝视着她,语气郑重:“然然,就当你是在使小性子、朝我发火、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够消气,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你没说过。”
舒然知道他不讲理,眼下和他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她推开车门,弯着腰将纸箱抱在怀里,紧了紧,转身往楼上走。
唐明洲来不及多想,不约而同地打开车门跟了上去。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两人在雪地里一前一后地走着。
舒然停住脚步,心头一颤,扭身打量他。
男人同样止住步子,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别再跟着我。“舒然几乎是吼了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唐明洲还有这样厚脸皮的时候。
都已经说分手了,为什么还要追下车,眼巴巴地站在雪地里望着她,一副受伤的表情,让人心生愧疚和罪恶感。
几步之外,唐明洲立在原地深情地注视着她,平日里冷峻严肃的神色,难得露出一丝淡然与温情。
“然然……我看你上楼就走。”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眼神亦是黯淡无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恍若隔世。
舒然望着他,鼻子泛起酸意。
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她不敢多想,收回了视线,沉沉吸气。
“唐明洲,别再来找我了,也别再给我打电话,既然分手了……咱们都大方一点,不要揪着从前的事不放手……”
她的话未说完,唐明洲眼底闪过一抹苦痛的神色,施施然开口问她:“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舒然堆起笑意,故作洒脱地开口劝慰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乔子玉是这样,现在……我也是。”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遮住了他望向她的视线。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唐明洲注视着那个小小的人影消失在楼道里,随着大门关上,彻底消失不见。
楼道里,舒然一进门便放下手里的纸箱,抑制不住心底的难过,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面孔。
细细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溢出,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盖住了来人离去的脚步。
再起身时,屋外已经不见唐明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