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父王,穆家一向自持功高盖主,行止骄矜,嚣张狂妄,穆宗耀女婿明腾蛮横无理,杀我坤儿,穆宗耀更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当着众宫廷卫士之面胁持儿臣,若不是三皇兄及时赶到的话,儿臣如今都不能站在此处与父王说话了,还有那穆子晖,更是残暴不仁,罔顾国纪,居然敢毒杀我大楚诸多官员,累我大楚惨失人材,满朝文武百官人心恍恍,父王……”“够了。”晋王的激动进柬被皇上大声喝断,随之而来的是茶杯砸碎的声音,龙颜大怒,顿时,大殿内异常安静。
满朝的文武百官,今日上朝的,加上四个王爷,总共才九人,前日国师府一宴惨死了十六名朝内重臣,其中一位三朝元老史部大臣楚策当日虽未中毒,却因为年逝已高,在大殿被活活吓死,另有三人因尚未来得及进食侥幸逃脱,如今却在府中卧病不起,今日上朝的五位大臣都是平时与穆子晖不合之人,他们一直都是站在臻王与晋王这边的维王派,维护王室利益之人,本着古往今来一国之中权势最高注定是皇族的理念,不分是非黑白一昧维护着晋王与臻王的利益,认定将来大楚的江山也是这几个王爷其中一个继承,而凡事长子为先,太子和二王子早在几年前战死沙场,现在怎么也是轮到三王爷楚臻,不是他神相国师穆子晖,即便他功劳再大,兵权再大,也只是臣子。
“国师还有一宗罪,四皇兄恐怕不知。”十三王楚宣的话突然打破本来安静僵持的局面,众人都鞠腰垂首,不敢言语,晋王微微抬头察言观色,见皇上虽眉头紧锁,却未有阻止之意,便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楚宣,一副愿闻其祥的样子。
“国师成亲前晚,曾命人胁持我的爱妃飘絮和小王子楚锦,直到昨日,终于有人送她们回府。”楚宣的话让众人都十分惊诧,这十三王楚宣一向是陛下最疼爱的幼子,众臣都知道穆宗耀曾经是他的师傅,师徒感情深厚,如今怎会同穆家反目成仇?事有蹊跷。
“他为何要胁持十三弟之人?”晋王马上问道,一旁的臻王若有所思的看着皇上的反映。
“这还用问吗?”一直都未开口的七王爷楚韦突然说道:“穆子晖定是怕十三弟协助穆将军反对他的亲事,才这样做。”
“哦?穆将军为何……”“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说话勿须乱绕圈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楚韦终于再也忍不住,急躁的说道。
“七皇弟,这是何意?”臻王缓缓反问。
“满朝百官谁人不知国师与穆将军义女之间的情感纠缠?即便穆子晖真有问题,你们也不该把穆将军也扯进去,估且不说现今尚未查清那毒到底是否穆子晖所下,即便是,也与穆将军无关。如今他老人家已惨死,为何你们还要让他死不瞑目,欲加一些莫须有之罪名在他身上?”楚宣虽然语气平淡,话里却是充满威严:“穆将军当日也不可能无原无故胁持四哥,想必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穆将军之婿明腾即是死在三哥下令的箭下,死时身中巨毒,当时若非明腾势死护住穆将军,恐怕为我大楚屡立战功的穆将军就要死在自己人的箭下,事情尚未查清,四哥和三哥何来原由动用私刑,未经父王批准就将朝中重臣之属就地正法?”话一说出,晋王当即哑口无言。
“王弟有所不知,当时王兄是见穆将军手持炽血宝刀,正欲砍向四弟,这才下令射箭的,这一点当日所去的皇廷卫士可以作证。”臻王马上解释道,“是吗?恐怕……”楚韦正欲反驳,却被楚宣的眼神止住,便马上不出声。
“说到穆将军之婿明腾,王弟倒想起一件事。”楚宣微扬唇角:“王弟听说明腾曾收养一个十一岁的男童,那男童身上有八哥的贴身玉佩,不知那男童如今身在何处?”语一即出,全场空气疑滞,众人心中震惊,八王爷,一直是朝中大忌,十几年来,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个人,臻王脸色大变,但随即垂头一瞬间,已渐渐恢复平静,倒是晋王,马上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众臣们更是垂首不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你们,说什么?”皇王怔了半晌,激动的站起来问道,“禀……”“禀父王。”楚宣刚一开口,便被楚臻的话打断,只见楚臻抬头,满脸微笑的对皇上说道:“父王,当初四弟与儿臣即是怀疑那男童便是八弟遗子,但尚未得到证实,故未向父王禀奏,望父王恕罪。”众人又是一惊,皇上当即站起身来,呆了半晌,缓缓道:“众位大臣先行退下,你们几个逆子,随我入后宫。”
“全都跪下。”一入后宫书房,楚王便勃然大怒,四个王爷马上齐齐跪下垂首不语,“咳,咳……”楚王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支撑着自己坐下,不停的咳嗽,楚宣抬眼看去,周围的宫女卫士全都被楚王谴退到门外,抬首轻声说道:“父王,龙体要紧,让儿臣先宣御医,其它事日后再商吧。”楚王不语,半晌,咳嗽声渐渐小去,“父王。”楚宣又轻唤一声,“罢了,无恙。”楚王坐在龙椅上沉重的呼吸着,无力的扬了扬手,“父王,儿臣不孝。”臻王马上朝地上重重的磕头,一连三声,那声音之响连门外的宫女侍卫都能听见,“儿臣不孝,父王龙体抱恙还要为国事操劳,儿臣不能为父王分担,实属不孝,儿臣心感愧疚啊。”臻王说得仿似字字肺腑之言,听到楚宣和楚韦心里,却是充满讽刺,“哼”还未等楚王有所反映,楚韦便低声冷哼一声,这一声,反而使整个局面又变得僵持。
“如今战乱连连,国事动荡,临近的几个大国早已对大楚虎视眈眈,这些年若不是穆家将势死保国,恐怕大楚早已沦陷,国师如今被众国称为神将,跟楚国打过仗的国家都因畏惧穆家将的神勇,不敢再轻易冒犯楚国,方才那几人为了自己的权势得保,不理会国家安危也就罢了,而你们,是朕的王子,居然跟着一起煸风点火,势要置国师于死地,你们可知他对大楚的重要性?如若制他的罪,刚刚被他战败的乌兰国便第一个对大楚动兵,还有早期侵略大楚被穆家将打退的仰光国和南蛮赫非族,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大楚的动向,国师一旦被制罪,大楚必遭沦陷。这种外忧内患的国势,勿要说朕,就是宫内一个普通的士卫都十分清楚。你们的脑子呢?用到哪里去了?”楚王神情凝重,语气中带着无奈,四个王爷全都沉默不语,殿内顿时变得安静异常。
“当年太子楷儿为了抵抗仰光国的侵占,在付城战死沙场,此后朕就一直未立太子,朕老了,唉……”楚王话说到一半,下面跪着的晋王与韦王便马上脸色大变,臻王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自是练得炉火纯青,当即便缓缓说道:“父王,儿臣认为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出国师府一宴的下毒真凶,安抚众大臣与士兵,勿要乱了我大楚民心士气啊!”楚王眼角喜色一闪而过,微微点头。
“父王,尚有一件事,儿臣认为也该尽早处理。”楚宣认真的说,“什么事?”楚王看向他,“八哥遗子的下落。”楚宣话一即出,楚王马上脸色大变,当即怒道:“此事日后再说,你们先行退下。”四个王爷马上垂首不语,缓缓退出,“臻儿,你留下。”一脚刚刚迈出门坎的楚宣听到皇上的话,只是轻抿了一下唇,眼中含笑的快步离开,无视于楚韦的惊讶愤怒之色,和楚晋的得意笑容……
凡事物极必反,穆子晖的功迹对于此次事件有利亦有弊,正是因为他功高盖主,树大招风,这样的臣子,难保他不想自己翻身做主人,试问天下哪个君王不想安保自己的江山,即便是此事不能制他的罪,也定会在楚王心中烙下深印,起码,楚王已对穆子晖起了戒心,这些简单的道理,几个王爷心中自是十分清楚。只是如今穆子晖的存亡已经与楚国的安危划上等号,要如何才能即保得住穆子晖,又让众臣心服呢?那个下毒的罪人,便是关键。
夜,臻王与皇上在后宫寝殿足足密谈了三个时辰,臻王踏出皇上后宫门坎的那一刻,也迎来了史官的禀报:“陛下,十三王爷已在御书房门口长跪三个时辰,方才微臣怕打扰陛下与三王爷商谈国事,这才一直尚未禀报,陛下……”“好了,知道了。这小子真是冥顽不灵,又是为了那件事。”皇上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的说道,“父王,那儿臣先行告退。”臻王掩饰住心中欢喜之情,垂首轻言,“嗯,早点歇息!”皇上慈爱的声音让臻王心里更是惊喜,有多久了,未听到皇上这样对哪个王爷说话,印象中,好像十多年来都未有过,“是,谢父王关心!”臻王缓缓退去,丝毫未发现皇上的神情已陷入深思,陛下在深思什么?为何深思?为谁深思?
穆府……
无念园里,多了两座新坟,只是石碑上没有像其它的坟墓一样刻上“某某之墓”,而是两块空白的石碑,简单的坟墓,普通的石碑,只是无字,一座坟墓里,埋藏的,是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穆宗耀遗垓,另一座,埋的,是一堆尘土,子素灰飞烟灭那刻所站的那块地,席地平方一米而掘的土,放进一块极精致的棺材里,藏在这下面……
朝廷派来安排厚葬的使臣给楚王的奏函上写着“国师许是悲痛至极,自出事之日起,臣派人取走众位大臣遗骨后,穆府大门紧闭,微臣始终未能再踏入穆府半步,连国师身影都未见过,现府内一切事物均由国师贴身随从赵争代管,赵争告知微臣,将军与国师夫人无须厚藏,后事国师自有安排,命臣无须操心,臣慌恐,未成完成陛下旨令,罪该万死,却无能为力,故守在穆府门口等候,却发现近日来,不断有各路名医被带入穆府,不知是何原故,特此禀报,请陛下明示!”……“立即摆驾,去国师府。”
楚王看见穆子晖时,整个人惊得浑身发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楚臻及时扶住了他,身后的几个贴身护卫和王爷更是惊讶无比,目瞪口呆的立于门口,不敢再向前迈半步,怔了半晌,楚王勃然大怒:“来人,把赵争拖下去,斩。”跪在屋内床边的黑色身影神情恍了恍,却没有其它反映,“父王息怒,父王,先查清楚再治罪也不迟。”楚宣急忙劝道,抬眼看着躺在床上头发花白,手臂干枯,七孔流血,气若游丝的穆子晖,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为何国师病成这样都不通知陛下?出了事你怎担当得起?这才几日的时间,怎会如此?莫非国师也中了毒?”
“迟远峰呢?快给朕宣迟远峰。”皇上大发雷霆,不多久迟远峰便被人带了上来,众人又是一惊,皇上望着脑袋下巴光光的迟远峰,不禁皱起眉头:“迟神医,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势为知已者死,穆将军已去,草民没有了知已,削发断须金盆洗手,从此以后,世上便无迟神医,只有一个不懂医术的普通平民迟远峰。”“你……”皇上气得一时哑然。
“即便是你真要金盆洗手,也先医好国师的病吧,你就不怕皇上诛你九族?”楚宣心中诧异,“草民无能为力,如果能治,草民也不想将军就此绝后,他的病,皇上应该最清楚,十几年了,如果能医好,早就好了。”迟远峰偏开头淡淡的说。
“十几年了?”楚宣心里一怔,当即惊得后退几步,一个身有隐疾之人,是怎样指挥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以一敌千,百战百胜的,他隐藏得那样好,任谁也不知道他强壮雄伟的体魄背后,竟有着如何罕见残忍的病痛,难怪江湖传闻说穆子晖不杀神医,原来他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希望有朝一日能遇见一个可以医治自己隐患的神医,所以只要是神医,他都留活口,楚宣不禁由心底钦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穆子晖,这是一个怎样坚强的人?他是如何办到?众人心里也是一惊,个个都心有余悸。
“赵争,朕问你,国师病重之事还有多少人知道?”皇上严肃的说,“启禀皇上,除了我和在场之人,还有几个医师,不过都被草民囚禁了起来,还有……”赵争顿了顿:“五千少将和主另外十七名随从都知道,不过草民可以保证这些人对主人都是忠心不二,绝不会漏露半点风声。”“传令下去,封锁国师府,没有朕的命令,国师府不可有一人出入,国师病重之事,众人不可漏露半点风声,违令者,不论官职多大,诛九族,皇族之人,立斩不赦。”楚王威严无比,众人马上跪下领命。
“即刻给朕和国师备马车,去古铜山,慈心庵。”选了几个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皇上看向四个王爷,犹豫了一下偏开头道:“韦儿,你武艺高强,随朕同去,一路好护安全。”“儿臣遵旨!”赵争和铜甲少将的首领齐雄,把昏迷不醒的穆子晖小心翼翼的抬上了停在院内的马车里,楚韦掀开隔帘,里面垫了八层厚厚的棉絮。
“主人身体不可受丝毫碰撞和磨擦,若身上别处有伤口,鲜血会无法止住。”赵争轻声说道,楚韦小心翼翼的退开,“陛下,为了让主人安全到达,草民需同师兄一起运功用内力护送车厢,故马车会腾空飞跃,请陛下乘坐另一辆马车。”话毕,另一个黑衣人影便飞了过来,似一团黑烟,轻逸飘渺,来去无声。
“好。”楚王轻轻点头,一旁的铜甲少将首领赵雄马上开始解除身上铜甲,“你干什么?”楚韦问道,“我们需要一个人坐在车厢抱住主人的头,赵雄身上的……”“让朕来……”楚王马上说道,众人全都诧异的看着他,心中更是深知穆子晖对大楚的重要性,连皇上都委身护体,楚王已经开始除掉身上的硬物挂饰之类,楚臻即刻上前拿好,“宣儿。”正欲上马车的楚王突然又停下:“你随韦儿坐另一辆马车,随朕前去。顺便接修儿回宫。”楚宣和楚韦大喜,即刻遵命上了另一辆马车,留下惊惶失措的楚晋和脸色大变的楚臻立在原处,此时他们大概才恍然知情,那日父王收到那封飞鸽传书后,站在御书房久久沉思的原因……赵争和师兄赵匡一使法,前面那部马车便马上腾空而起,那两匹马是穆子晖特驯的战马,早已习惯这样被法力托起腾空飞行,长嘶一声便悬空奔腾了起来,只是没有了陆地的坎坷,马车驾驶得十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