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总督张之洞病倒了。张之洞已经快七十岁了,这不大好,前阵子部署对付黄兴的革命党,也很是操劳,后来一举将黄兴赶出武昌,引以为豪的第八镇一直追到了江西,他自己也好像至少年轻了十岁,谁知高兴了没几天,先是爱将黎元洪在安庆吃了大亏,如今湖广内外交困,各地不时上报有人谋反,他的身体几乎一夜之间垮了。
“大人,长沙急电。”一个马匆匆进来,依着张之洞的习惯,凡有急电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拿来,否则可是不得了的。
“是张彪他们来信儿了吗?”张之洞有气无力的问道。第八镇回了湖广,不过并没有直接回武昌,而是暂时先在长沙安顿了下来。长沙急电?莫不是点八珍出了问题?张之洞几乎不敢再想。
张之洞接过电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第八镇的消息。第八镇有些人同情革命,这些张之洞原本就是知道的,不过他也不敢管得太严,这终究不像袁世凯的北洋军那般铁板一块管得太严这兵就没法带了。张彪的电报中说,第八镇中的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另外,长沙原本就有革命党,几次镇压也没有彻底清楚,那些人也暗地里在军中活动,眼下军心不稳,张彪一时没了主意。
“真是饭桶,这么点儿小事儿也要请示我。”张之洞忿忿的说道,狠狠的把电报揉成一团,仍在了一边。那马吓得倒退了出去。其实张之洞也不过说说而已。他自己也同样没什么好办法。
幕僚们都围在病床边。等着他地指示,谁也没说一句话,屋子里静得听得见众人急促地呼吸声。
“宋卿呢?”张之洞问了一句。老实说。在他身边的人也就是黎元洪还是个懂军事的。
“大人,黎协统正带着人巡城呢,要把他叫回来吗?”一个幕僚答道,他还少说了半句,黎元洪可还是他张之洞派出去地。
“罢了,罢了。”张之洞无力的摆摆手。
这时。他想起了北洋军,冯国璋不是被派到湖广来协助了吗?那家伙走走停停,都两个月了也没走到湖北,如今段瑞在江苏吃了败仗,只怕冯国璋更加不会来了。
“卢汉铁路三月份就修好了,冯华甫就算是只乌龟也早该爬到武昌了。”张之洞是进士出身,这也算是他难得一见的脏话了。不过他也就是牢骚,要知道当初最坚决反对北洋军来湖广的正是他张之洞。
“大人。日本领事求见。”这回来的是另一个马,刚才那个见到了他生气的样子,这一两天怕是不敢再进屋了。
请!”张之洞一向是不太愿意和东洋人打交道地,不过如今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好容易来了根救命稻草,他是不论如何不会放手的。
日本人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谈有关贷款和军火买卖的是,就连来谈判的日本领事自己都觉得奇怪,日本这次居然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要说日本眼下执政的那些政治家们还是算高瞻远瞩的,即便是真地在湖广提出什么附加条件,那些权益最终他们也拿不到手,倒不如干脆一开始就显得大方一点儿,日本真正的目的还是在东北,支持张之洞一方面是作给英国人看的,另一方面已是在扯张文英地后退,为自己在东北获取权益争取时间。
张之洞已经顾不得许多,他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大清帝国跟洋人打交道这么久,还就数这次谈条件最顺当了。
有件事他一直没弄明白,金山卫他还不晓得在哪,只是听说应该离革命党的老巢上海不算远,日本人在那儿不是有一支军队吗,驻扎了可有段日子了,听说海军还在革命党那儿吃了不小地亏,日本人的6军怎么也不说和革命党打起来呢?
……
扬州城里的清军本就是七拼八凑的,有巡抚大人的绿营,有驻防或是从其他什么地方逃来的八旗,有总督大人的督标,还有稍有些战斗力的江防营,甚至还有刚刚招安的盐枭。人数自然是很不少,起码比城外张文英那点儿人是要多出十几倍,却让人家堵在家门口不敢出来。他们的服装不统一,拿着各式五花八门的兵器,士气非常低落,没什么人巡城,妓院和大烟馆里倒是人满为患,事实上即便是城头上听小曲的,抽大烟的也大有人在。
段瑞的大军打过来的时候,总督端方和一班官员们似乎还想振作一下子,现在段瑞也跑了,援兵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士气一下子垮了下来,再没什么人觉得扬州城还能守得住。这不,昨天傍晚的时候,张文英稍进城里一句话,七十二小时之内必须投降。
快到中午的时候,西门那边驻扎的一个营哗变,他们打开了城门。端方眼见着没了希望,在亲兵的保护下遁出城去,守城官兵或走或降,张文英轻而易举的拿下了扬州。这一天,扬州城里连一声枪响也没听见。
清点工作很快结束。扬州管着两淮的盐,银子堆积如山,粮食支撑半年以上是没有问题的,扬州没有兵工厂,但是仓库里的军火也还足够用。
看着这些库存,张文英轻蔑的笑着。
“**无能至此,满清如何能不亡?”张文英对身边的军官们说道。
端方逃走了,张文英并没有下令追赶,这位总督大人逃回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何况他就这么逃回去,清政府也未必能饶过他。倒是稳定扬州的局势才是当务之急。
张文英回上海去了,他要去看看正在训练的新兵。内战不能拖得太久,年内就要与北洋军决战,不过眼下的兵力还是不够的,还有金山卫的日本人,既然他们不愿意走,就把命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