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张文英所料,第二天盛宣怀又来了,这次来学政没有再陪着,他要回去给张文英准备一件更厚的大礼,只有上海道像个小跟班似的陪盛宣怀来了。又如他所料,张之洞的人没有再来,而是直接回了湖北。
“盛大人,您又来了。”
“我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再说我相信你会和朝廷合作的,只是我们开出的价码可能是还不能让你心动罢了,我猜得不错吧。”
“盛大人就是盛大人,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既然盛大人这么开诚布公,我要是再隐瞒什么可就太不像话了。我这里有一份计划书的草案,请盛大人过目。”说着拿出一张纸来的过去。
盛宣怀没接,倒是上海道拿了过去,看了一眼,使劲眨了眨眼,又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啪的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放肆,张文英你别给脸不要脸,竟拿了张白纸来戏弄大人。”
盛宣怀听了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笑道:“好你个张载之,果然有一套,你是想说如果纺织厂像这张白纸一样什么也没有,朝廷不横加干涉,你就同意合作是吗?”
“大人就是大人,不愧是李中堂最信得过的人,果然英名。”张文英不失时机的拍着盛宣怀马屁。
“好了,你用着拍我马屁。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盛宣怀朝他轻轻摆了摆手,长长的除了一口气。只要他答应入伙,他的要求自己做不到,李中堂可以做得到。
“第一,我要入股白银二十万两。”
盛宣怀一辈子打交道的都是大官大商,可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十分吃惊的。上海道张了张嘴,咽了口口水,眼睛直直的看着张文英,就像看着很多白花花的银子。这次朝廷招股的事他是知道的,能拿出一万两两万两来的已经是了不起的富户了,曾国藩的女婿认股最多,可也才五万四千两,这小子一下子认股二十万两,真不知是该说他阔气还是说他傻。
“第二,我要占总股份的百分之五十。”
“不行,朝廷和其他商家已经出了四十五万两,你才出二十万两,却要占百分之五十,你岂不是占了大便宜。这条绝对不行。”还没等盛宣怀说话,上海道却先发话了。
“请问不知是大人您做决定还是盛大人做决定,要是您就能做的了主,还要盛大人来干什么。”张文英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分明透着讽刺。
上海道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是因为自己被羞辱,而是自己被羞辱了,不但自己不能发作,而且盛大人也不会给自己作主,自己还要满脸是笑的讨好羞辱自己的人,更可气的是羞辱自己的人比自己地位还要低。
“载之,做人不要太过分。”盛宣怀还是面带微笑的,说实话,他倒是很欣赏这个孩子。
“我自然知道这样很过分,所以我也从没想过要现在就得到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只要朝廷允许我在一年内从别的商人那里买下这些股份就可以了。”说着,张文英亲自站起来给盛宣怀把茶续满。
上海道暗暗擦了把汗,他还以为张文英真的疯了,敢提出如此无礼而放肆的条件,要是盛宣怀也陪他疯,给答应了下来,不止盛宣怀要倒大霉,自己也要跟着背黑锅。
“这第三嘛……”
“什么?!还有第三?!张文英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上海道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要是盛宣怀不在他就要骂脏话了。
“坐下,别忘了,你可是朝廷命官,怎么一点儿礼数都没有,也不怕张亚元笑话。”盛宣怀瞪了上海道一眼,心想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样,怎么会带了这么家伙来,甚是丢脸呀。
“载之,你可别介意呀。上海道是捐班出身,不懂礼数,你可千万包涵。”为了安抚张文英,盛宣怀只好说个谎话搪塞过去。其实上海道是正经的科班出身,身家清白的两榜进士,比盛宣怀还强些呢。
“这第三嘛,要是朝廷派了官员下来,也要听那些女学生的。”说着,瞟了一眼气得脸都绿了的上海道。
“我是没什么的,你就不怕官员们说她们母鸡司晨吗?”盛宣怀半开玩笑的说着,其实他更多不过是想考考张文英罢了。
“他们不会这么说的。这话你我听见没什么,可要让有心人听去,告了上去,他们不怕掉脑袋吗。”张文英笑嘻嘻的,完全没把这当一回事。
盛宣怀满意的笑笑,他太满意了,这一切完美的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送走了盛宣怀,张文英也立刻收拾东西回南京,好事来得太快了,他要立刻赶回去准备一切,说话的事就交给孟夫子和孟掌柜了。
刚到南京,便听说了有关科考舞弊案的消息,好几个平时和学政大人关系不好的考官成了替罪羊,而那个花了大把银子的解元也被下了大狱,解元没有了,他这个亚元也就成了解元,大清开国二百多年最年轻的解元便在这次科场大清洗之后诞生了。尽管他才十二岁,尽管他的八股文作得并不这么好。
张文英心里清楚得很,这事盛宣怀送他的大礼,也是李鸿章送他的大礼。
大清光绪十七年快到春节的时候,江苏省新科解元终于披红挂彩的游街了,这比以往历届晚了好几个月。不过晚是晚了些,能看到大清第一神童解元,也算是值了。其他各省在嘲笑江苏的舞弊案后,也在嫉妒江苏竟有如此神童。最嫉妒只怕应该是山东的学生了——那神童明明是在山东中的秀才。令大家稍稍感到安慰的是这个神通中了解元,却行不了拜师礼了,他的主考官们这在吃着牢饭呢,而且按大清律,他们的牢饭也没几天好吃的了。
来年就要大展宏图了,张文英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