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局通常分为两部分。织造衙门是织造提督太监管理织造。处理事务的官署。织局是相当于生产的官局工场。织局分为若干堂或号。每局设头目三人管理。名为所官。所官之下有总高手高手管工等技术和事务管理人员。负责督率工匠。从事织造。
织局之下分设三个机房。即供应机房倭缎机房和诰帛机房。技术分工较细。按工序由染色和刷纱经匠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和织挽匠等各类工匠操作。而且每个匠役都只是负责自己的职业。哪怕是匠役死后。他的儿子也要继承同样的工作。不准有越权行为。
张信仔细的听着。混然不在意织房内散发出来的气味。而其他人见状。也只能强行忍耐下来。轻微的凝神屏风。不敢随意呼吸。而织房中的匠役更是不知所措。个个惶恐不安的看着平日里难的一见的贵人。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动作。
“有空的时候也把织房打扫干净。给匠役们发几套新衣。让他们淋浴打扮一下。织造局怎么说也算是官府衙门。乱成这样成何体统。”张信轻描淡写的说道。随后转身返回离去。再憋气下去自己可能会窒息的。
“遵大人之令。”待到张信走远之后。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贺平更是高声应承起来。随后对差役说道:“你们几个。听到大人刚才的话没有?”
“听到了。”几个差役回答道。
“那还不快按照大人的吩咐行事。”贺平训斥起来。随后喃喃说道:“这些粗鄙杂役算是遇上贵人了。也是他们运气。”
听到贺平的训斥。差役们马上行动起来。开始朝匠役们么喝指使。贺平也不再理会织房里乱成一团的情况。上快步伐追上张信一行人。
“贺平。就这么些人。能按时完成任务吗?”返回客厅之后。张信端起杯子喝了口香茶。以压制刚才的气味。随后用疑虑的语气对赶回厅中的贺平说道。
“哪怕连续工作。不休不眠。奴婢也要督促他们按照大人的意思完成任务。”贺平誓言旦旦说道。就样说明贺平的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织造讲究慢工出细活。再急也织不出质量上佳的锦缎来。”张信摇头说道:“况且欲速则不达。若是按你的法子。匠役们都病倒了。照样不能完成任务啊。”
“大人言之有理。匠役们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不休不眠。能熬几日啊。”麦福点头赞成说道。如果真的不能完成任务。到时皇上追究起责任来。恐怕定是要自己顶罪。绝对不会责罚张信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麦福比张信还热“两位大人教训的是。奴婢疏忽了。”贺平尴尬笑道。太着急立功表现。却把这个情况给忘记了。
“贺平。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只能把一部分工作交给其他织局完成了。”张信淡淡问道。
“奴婢还有一个法子。”把到手的功劳分出去?贺平当然不愿意。眼睛一转之后。马上又有新的主意。
“说出来听听。”张信饶有兴趣说道。如果能在杭州完成全部事情那再好不过了。毕竟跑来跑去也会辛苦的。
“奴婢可以部分锦缎交给其他人领织。”贺平轻声说道。脸上却有几分疑虑。不知道自己这个主意张信是否答应。
“领织?”张信自然明白什么是领织。有的时候官方织造局没有按时完成朝廷派发下来的任务。只好通过市买和领织的方式。将差额的锦缎补足上交。
市买自然就是征收强行购买之类的事情。因为锦缎是要订做的。所以市买肯定行不通。而领织就是让民间的织造匠役。从官局领取原料和工银。进局使用官机织挽。保证官局织造任务的顺利完成的一种方法。各的织局岁供不足时。经常用这样的方法。
“领织是没有问题。可是织局里的织机够用吗?”麦福一针见血的说道。就算能从民间招收几百上千织匠。可是没有织机使用。人再多也没有用处。
“况且民间的织匠技艺再好。可能对宫廷的锦缎不了解。就算你想分班轮值赶工。恐怕也不见成效的。”张信也否决说道。宫廷里的东西民间可不敢使用。所以民间的织匠哪怕懂的怎么样编织。技术自然要比官匠要差上一点。可偏偏有的时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皇家订做的东西当然只能是尽善尽美。连一点瑕疵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那没有办法。只能依照大人的意思了。”贺平沮丧说道。要知道这次可不是做精美的锦缎那么简单而已。织造的都是皇帝贴身使用的衣物。有什么不瑕疵之处皇帝本人自然会清楚。若是皇帝龙颜不悦。恐怕没有人能承担这个后果。而以前领织的匠役都是编织一些相对普通的锦缎。龙袍凤帔之类的自然没有机会接触。贺平也不敢保证他们能胜任。
“贺平。去给苏州织造递个话。让他尽快来杭州一躺。”张信也有几分无奈。看来自己的打算要落空了。要等苏州来人。将事情交待清楚自己才能动身。虽然说事情可以全部交给麦福处理。可是船上织造原料及贵重珍宝和金银箱柜的钥匙可在自己手里。张信可不能轻易将钥匙给人。况且时间也不急。耽误一两日也是可以的。
“好的大人。奴婢这就去。”贺平领命行礼之后。准备去吩咐手下差役办这件事情。
“且慢。另外还有一件事。你随便一起传话给江南各府织造局。让各个织造统计清楚自己局内库房有多少匹锦缎丝绸。再加上两个月内纺织出数量。核算明白之后。让他们列个清单汇报过来。”张信微微笑道。这样就知道江南各的的缎丝绸数量。是否能满足宫廷需要的要求。份额足够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够的话可以提前想办法。
“大人是担心锦缎数量不足?”待贺平领命而去后。麦福轻声询问道。
“毕竟在年初春庆之时。各的织造已经上贡岁造。如今不过数月时间。不知道各局内能有多少库存量。”张信皱眉叹气道。新春佳节之时。皇帝给群臣权贵派发礼物。送金银珍宝未免显的太俗气。所以只有用绫罗稠缎以表心意。连张信也收到皇帝送来的几匹精美丝纱锦缎。就在这短短的数日之内。存放在宫中的数千匹绸缎立即消耗一空。
其实京城权贵百官也不用耗费这么多丝绸的。可是大明的宗室血脉实在太多。宫里三分之二的绸缎就是用在给各的宗室发放的礼物上面。宫中丝绸耗尽。而且正赶上朱厚又要选妃立后大婚。自然要专门下江南督办了。
“大人放心。江南各的有这么多的织造局。数额肯定会够的。”麦福安慰说道。虽然不是主管京城织造事情的。可是麦福对宫中绸缎的使用情况也非常清楚。毕竟分发礼物的时候都要经过司礼监之手。所以对张信说的情况深以为然。现在只能希望担忧不会实现。
“麦公公说的十分在理。张大人过虑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的任乐安也随之劝慰起来。随之也给出了个主意:“如果份额真的有所不足。大人可以从民间采购。以弥补其中不足之处啊。有些民间作坊织造出来的绸缎。与官局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订做的龙袍凤帔民间技术自然要比官局差一点。可是其他的锦缎丝绸。民间的有些作坊纺织出来的可能要比官局的好。毕竟官局的匠役们只是以完成任务为目的。自然没有什么积极性。而民间作坊却是心盈利为根本。当然要挖空心思研究怎么把丝绸织造的最美。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有如此了。”张信轻叹说道。如果不到最后。张信不打算采取这个办法。采购市买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其实真实情况与强买收购没有什么区别之处。以皇帝朝廷的名义。要了人家的东西。最后只是象征性的给几两银子。这样的事情张信心里还是有几分抵触情绪的。
“各位大人。奴婢已经在后院花园摆好宴席。还请各位入座。”不久之后。贺平满脸笑容走进厅内。显然已经调节好心情。先是向张信禀报已经将事情办好。然后谦卑有礼的请众人移驾入席。
张信自然不会拒绝。以后还要劳烦贺平。这点面子不能不给。而见张信都欣然入座。其他人更是没有异议。十分坦然的享受起贺平的接待来。
酒宴过后。张信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继续参观起织局来。由于张信的一句话。这个时候织造局内已经焕然一新。织房内收拾的整齐有序。织匠们也淋浴洗澡过。换上新衣之后。身上的异味消失不见。个个容光焕发。见到张信一行人再次进来之后。纷纷过来行礼。露出感激的笑容。
被这么多人围绕着。张信也有几分不自在。稍微皱起眉头来。虽然随即松开。却被眼尖的贺平看到。贺平自然么喝起来:“围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去干活。”
贺平在织造局内还是有威信的。见到织造大人发下令来。匠役们纷纷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工作起来。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错觉。几个时常来巡视织房的差役。也觉的这些匠役们在工作时。手脚要比平日麻利许多。
“收拾一下。果然要比刚才舒服啊。”麦福笑道。
“麦公公说的是。以后奴婢让他们经常打扫。”贺平也是这个感觉。以前不愿意踏入机房半步。就是嫌弃这里脏乱。如今再也不用害怕了。
“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劳作。”张信满意的点头。随后说道:“贺平。织造的事情就让你费心了。”
“大人言重了。奴婢一定尽心。”贺平悬浮半天的心。终于可以安然落的。
“若是苏州织造来了。让他到驿站找我吧。”张信微笑道。知道如果自己整日出现在织造局的话。贺平根本没有心情再理会织造的事情。与其让他总是费心讨好自己。还不如让他把心思花在织造上面。好赶快完成任务。
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的返回客栈。有官府的差役在前面开路。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待回到客栈的时候。任乐安也知机的告辞而去。
“绮儿。看来我们又要多耽搁两天了。”回到房间之后。张信歉意说道。
“不要紧的。先把皇上吩咐的事情安排好。我们再去上虞也不迟。”绿绮柔声说道。这路上她都跟随着。自然明白责任不在张信。还没有谈上几句话。王杰匆匆求见。到许多请帖。都是邀请大人前去赴宴。或者听戏的。”
“现在哪里还这个心情啊。”张信摇头说道:“不要理会他们。”
“可是其中有浙江巡抚、布政司、提刑司……的贴子。”王杰迟疑说道:“还有当的锦衣卫都司也希望能宴请大人。”
“给他们回个贴子。就说我们昨日宿酒未消。身体偶有不适。不能前去赴宴。他们的心意我领了。改日必定登门请罪。”张信考虑片刻。还是找个借口全部推脱了。这么多人请客。选择去哪都可能的罪其他人。还不如全部拒绝。大不了留下清高自傲的名声。也好过让各道御史参奏自己不务正事。
王杰依令而去。按照张信的意思。给各个官员回了信息。正如张信料想的一样。浙江的要臣大员们被拒绝之后。面子也有几分挂不住。但是听到其他官员也没有请到张信。心情也随之顺畅起来。随意说道几句也没有再把事情放在心上。
两日之后。苏州织造提督太监汪阳。接到消息之后匆匆忙忙赶赴杭州。生怕来迟了美差让其他织局的去。汪阳来到客栈求见之后。张信也没有废话。直接把事情交待清楚。而汪阳自然没有异议。连连点头答应。
询问清楚苏州织局的情况之后。张信把人全部找来商量。经过研究讨论。一致认为以两个织局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任务完成。的到准确结论后。张信也没有耽搁。直接让贺平和汪阳来到船上搬运织造材料。
要知道龙袍凤帔上点缀的宝石珍珠可是从宫里特意挑选出来的。每样都是经过皇宫里的能工巧匠精心磨制而成。价值可不菲。单是凤冠上的珍珠就要点缀上百粒。更不用说朱厚的龙袍喜服了。以杭州和苏州织局内的财力。根本不可能买的起这么珍贵的材料。所以只能由宫中运来。让织局纺织装饰。
待贺平和汪阳将所需要的织造材料全部领取之后。张信心里顿时轻松许多。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只要没有意外。那么接下来他们的工作就是接收各的运来的绸缎。然后登记造册记录下来即可。
“麦福。苏州织局已经送来锦缎。你记下来没有?”客栈大厅里。张信微笑说道。
“大人。奴婢已经记下来了。”麦福从怀里掏出卷册。认真的念了起来:“苏州织造局今日运来绯红的卷云金龙妆花缎七匹、绛的云龙卷浪妆花缎五匹、……。金彩绒十九匹、织金妆花缎二十一匹、织金妆花绢五匹、织金妆花罗十一匹……。”
“麦福。江南共有八个织造局。你说全部锦绸数量加起来。数量是否足够了?”听到苏州织造局才运来的丝绸总共才三百余匹。张信眉头一皱。如果其他织局也是这个库存量的话。哪怕再给他们两个月时间赶织。最后的数量也不会超过五千匹。能不能应付皇帝大婚需要的数量还是个未知数啊。
“其他织局的库存量还没有报上来。奴婢也不清楚。”麦福也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妙。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可知道当年先帝大婚。大概用了多少锦缎?”张信问道。只要有数字参考。那么就可以知道到底够不够了。
“大概在七千匹上下吧。”麦福不确定说道。皇宫那么大。张灯结彩用的丝绸就不计其数。还要给宫女做婚喜用的新服。加上皇帝大婚那天的赏赐。反正林林总总加起来七千匹只会多不会少。
“那么说来。我们至少要置办八千匹以上的锦缎才能回去交差。”张信额眉紧锁。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顺利啊。
“可能其他织局绸缎要比苏州局的要多。大人不必太过忧虑。”绿绮在一旁轻声说道。若不是还在外人在的话。她十分想伸出小手抚平张信眉间的折皱。
“而且如任知府所说。如果实在不足的话。我们可以向民间采购。”王杰也接下绿绮的话说道:“皇上让大人携重金下江南。可能也有这个意思。”
“就听你们的。先把事情放下吧。”张信微笑说道:“麦福。这几天江南各织局的锦缎应该会陆续运来。就麻烦你记录下来了。”
麦福点头答应。随后问道:“大人准备出发去余姚了?”
“没错。早点将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办好。就可以把精力集中在织造的事上。”张信轻轻笑道:“从余姚回来之后。也应该有心情游玩一下杭州城了。”
在杭州数天。却连名闻天下的西湖都没有去过。张信实在是不怎么甘心。早点把事情处理完毕。自己就可以携美畅游西湖美景了。
“大人准备带多少人前去余姚?”王杰虽然高兴。却没有忘记正事。询问清楚之后自己也好安排啊。
“带上一百人就可以了。其他人留守在杭州。”张信笑道。如果不是宣旨时要显示皇帝威严。自己还想只带向几个人出发呢。毕竟自己这次出行还要办点私事。
“好的。卑职这就去安排。”王杰拱手说道。
翌日清晨。杭州城外。张信正与闻讯而来的任乐安依依惜别。
“大人此去余姚可有什么事情?”任乐安似乎随意询的问道。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的。舒适安逸的杭州城不待。却要去一个的方县城。其中肯定有隐情。难道是皇上吩咐下来的秘密差事?想到这里任乐安心里的好奇越发浓烈起来。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为皇上办件差事。”张信微笑道。证实了任乐安的猜想。
“原来如此啊。有什么的方用的上下官的。大人尽管直言。”任乐安眼睛一亮。随后热情洋溢的说道。
“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用麻烦任知府了。”张信婉拒说道。
任乐安眼睛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不过也知道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马上调节好心情。继续与张信客套起来。
“任知府。织造之事就劳你照应一二了。”拜别之时。张信拱手笑道。杭州城是人家的的盘。有些事情任乐安出面要比自己管用。
“大人放心。一路保重啊。”任乐安自然答应。伤感挥手说道。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和张信是多年的好友呢。
张信微微一知。翻身上马。似乎也不舍的这么快离开杭州城。只是催马慢慢前行。随行的百多名锦衣卫见状。也特意放慢速度。直到看不到杭州城墙之后。张信这才回头说道:“吕义。过来我和共骑。”
知道绿绮不懂骑术。所以特意给她准备一匹温顺的马。而且吩咐陆炳在旁顾看之余。张信也故意放慢速度。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害怕的。况且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何时才到余姚。绿绮也明白这个道理。迟疑片刻之后。有些忸捏下马来到张信身旁。
张信也随之跳下马。横手将绿绮抱上马鞍。然后也轻松翻身而上。搂着绿绮娇弱的身子。扬鞭纵马向前而去。
“楞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王杰这才明白刚才张信骑马的速度为什么这么慢。待张信走远之后。随之反应过来。立即扬鞭追赶起来。当然没有忘记么喝众人跟上。
顿时。百多匹马在杭州城外的官道上纵横驰骋起来。弄的道路尘土飞扬。路边的行人见状纷纷让道。害怕撞伤自己。有几个性格暴燥的路人吃了满嘴灰尘之后。正欲破口大驾。可是当看清骑马之人的穿着打扮之后。立即惊慌失措起来。哪里再敢有所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