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带着三个儿子走进大帐,她步履有些轻飘,手里抱着小儿子,身旁跟着两个大些的孩子。众部落首领纷纷站起来,用含义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位腰肢纤柔,艳丽多姿的美人。她径直向凌风走去,武士们不自觉地为她让出了道路,达奚不解地望着她。她在凌风面前跪下,他蓦地站了起来。达奚在旁边大声说:“樱桃,你做什么?我的王妃可以跪拜那边的蛮子吗?”
樱桃把三个孩子推近凌风身边,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面色十分尴尬,他的神情被众部落首领都收在眼里。樱桃说:“凌大人,你既认我为妹子,他们三个就是您的外甥,您要多照应他们。”他喃喃地说:“我会的。”她将小儿子推到凌风怀里,他吃力地接住他,面上神情颇为无奈。那孩子对他不熟悉,于是奋力挣扎着要从他手中出来。达奚自他手中把小儿子夺了回来。这时樱桃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凌风叫道:“樱桃,你要做甚?”达奚说:“樱桃,你别胡闹了!”
她漆黑有神的眼睛望着他们两个,低声说:“我不相信互相争斗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宁死也不想看见你们这样。”上面两个人目光相互对视,达奚说:“在这个草原上决不能有人同我分庭抗礼。”凌风说:“我身奉王命,有死无辞,他不可欺人太甚。”
她银牙紧咬,一把将大儿子拉至自己面前,用手中的匕首压在他的脖子上,孩子吓得惊叫起来。达奚瞪大眼睛厉声说:“樱桃,把匕首放下!”樱桃说:“你与凌大人握手言和,我就丢了匕首。”达奚看着凌风,不太情愿的伸出了手,曹玮低声对凌风说:“大人,您……”凌风也将右手伸了出来,他的手势显得软弱无力,达奚不由轻蔑地笑了一下,两个人的手只一轻触,就又放开了,看得出两人都没什么诚意。达奚将小儿子递给旁边的侍女,上前去轻轻取下樱桃手中的匕首,叫侍女们把她护送出去。
凌风一甩手欲要出帐,达奚将头轻轻一摆,武士们上前拦阻住他和曹玮,身后有人伸手摘下了曹玮身上的佩剑。达奚用眼睛瞅着凌风,对拿剑的人说:“拿来给我看看。”那柄剑并不甚长,剑鞘和剑柄都是乌木制成,上面有银丝镶嵌的菱形花纹。凌风说:“这是我的佩剑。”达奚没有理他,自剑鞘里把剑身抽了出来,自言自语道:“还算锋利,可惜太轻了,使用起来不顺手。”
他将面孔一板,大声说:“是谁叫他佩剑入帐的!”几十个武士皆面色变更,卫士长说:“这个凌……他说是他的佩剑,他毕竟与其他人不一样……”话音未落,达奚持剑猛然刺入他的前胸,卫士长慢慢倒地,面上带着惊恐的神情,他的鲜血直溅到旁边的凌风。他浑身发抖,气愤地大声说:“达奚,你,你竟然用我的剑杀人!”
达奚自死者身上抽出凌风的佩剑,神态自若的说:“使起来还趁手,你可也算有些个眼光。”他随手一甩,佩剑当啷一声落地,嗡嗡的余音久久回荡不绝。达奚转身大步出帐,丢下了帐中的人众面面相睽,凌风面色铁青,跌坐在座位上。达奚的王后赫拉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达奚出帐了。
因有了达奚的手下在场监视,大帐里留下的这些个首领酋长们都不敢做声。曹玮把地上的宝剑拾起来递给凌风,剑锋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那具尸体还留在当地。凌风感慨道:“我得了这把剑十年了,从未使用过它。宝剑一旦出鞘,又可有机会再入鞘吗?”
深夜,凌风在帐篷里焦躁地来回走动,曹玮看着他说:“大人,您在担心什么?我们没有回寺里,他们定会着意探听消息,王将军要是进兵救援,也就十几天的事情。他远离巢穴,这边的人未必会帮他。”
凌风这次过来,并非没有准备,王琼将军领兵三万屯聚在边境上,离此只有十天的路程。倘若进军过来,是足可和达奚一拼的。曹玮又问道:“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
他长叹说:“不说这鹬蚌相争,得益的是旁边看热闹的人。只怕是从此兵连祸结,一旦我在这里难以脱身,东边的绮兰国领兵深入,那时候我们两面受敌,这个局面就很难收拾。王上才下旨严厉斥责,怪我没能早些清除达奚这个祸患,如今反倒要我从长计议了。”
曹玮跟他十几年,说话也不避讳,他低声说:“眼见已是瓜熟蒂落,绮兰国却来搅局,这到底是为什么?就算女王她故意要同您为难,她也不应该做得这么绝。要是能劝她暂时收手,让我们缓个一年半载也好。”
凌风眼神复杂,他看着他的这个亲信爱将说:“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去跪下央求她?那也要先见到她才行吧。”他倾听着帐外守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沉默了许久才说,“顺其自然吧,王上不是派凝威到东边去了吗?”
曹玮说:“就怕他再同广徽勾结。”凌风说:“卫国也不是省油的灯,我看他像是捉住了凝威什么把柄。算了,先得顾我们这头,如今要先设法脱身才好。”
达奚对上前掀开帐幕的侍女说:“你们都出去。”侍女离去之后,他站在原地,望着倚坐在金漆桌案旁的妻子赫拉,她穿了一身素衣,带几件简单的银饰,看上去别有一番韵致,她白净的肌肤如凝脂一般。
达奚坐在她身边,用手轻轻扳过她的面庞,放低声音说:“我的冰雪般美丽的妻子,你真不理我了?”她没有什么热情,只是任由他抚弄。
她忽然问他:“生那个女人的气了?”他踌躇片刻说:“她不该拿儿子威胁我,我现在不想见她。”她嗤笑说:“原来你是拿我来填补她的空虚来着,我到底是你的正妻,还是她的替身?”
达奚搂着她说:“我对你的感情就从未变过,是你太冷淡了。女人要懂得抓住她的丈夫,我到了她的帐篷就被黏在那里,为什么你对我就如此的冰冷呢?”
她说:“那你去找她去。”
达奚盯着她:“你要为我生个儿子,她的儿子做我继承人我不甘心,我不能让大秦借这个插手我们的事。樱桃是为她的儿子我不怪她,我就是痛恨那个人,他嘴里是甜言蜜语,实际上一直想把手伸进我们的胸膛里来捏碎我们的心。”
在凌风这边帐篷里,孤零零的烛火猛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达奚话语中满含的恨意也激荡了这里的空气,帐中的两个人不由得感觉到心里发颤。凌风看着那盏孤灯,轻声说:“这夜好长呀,还是睡一会吧,明天怕又是一个漫长的白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