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沐祥帝二十二年秋,十月十八日,太子和二皇子同日大婚,举国一片沸腾喜庆的景象。
从一早晨开始,来往瑞安王府的人就络绎不绝,大红的喜字,耀眼的红缎,遍地都是喜洋洋的红色。
即使冷香居是最为僻静的院落,也隐约听得鼓乐喧嚣的声音,但丝毫影响不了这儿主人的情绪。
南宫低眼垂目,纤长的手指熟稔地在琴弦上游走,一个个轻柔婉转的音符从手指间划出,淡的如风,清的如水,不带一丝杂质,宛如一只柔荑轻轻抚摸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带着温馨的热度。
娆红缓缓走进来,很优雅地在案几旁坐下,给自己满斟了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眼睛漫漫地扫向那个人。
耳边的琴声余音袅袅。很无意的,她道:“今天很热闹,遍地的红色,漫天的彩绸。果然是帝王家的亲事,不同于一般人家。”
南宫唔了声,不置一词。
娆红看着她,忍不住道:“你,不在意?”
南宫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你想说什么?”
娆红嘴角扯了下,道:“没什么。”
两人之间是一阵沉默,便静静地坐着,一个抚琴,一个听琴。终于,娆红悄没声地离开了。
暮色渐渐降临,南宫凝睇着窗外,罩着红纱的宫灯在风中摇曳着温暖,前院的喧嚣渐渐散了。她知道,这时,新人应该入了洞房,宾客也散了。而夜色,正洋溢着温馨的颜色。
她的眼眸变得迷离起来。
桂儿正在准备膳食,突然,听得前院一阵噪杂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呼喝声,“抓刺客!抓刺客!……”整个明武宫人声,灯影幢动。
南宫心中一惊,蓦地,桂儿一声惊呼,接着是碗碟落地的破碎声。她回过头,不知何时,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而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正架在桂儿的脖子上。
他露在面巾外的一双眼睛如星星般闪亮,看着她,声音压低,命令道:“关上窗户!过来!”
南宫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注意听到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依言关上窗户,慢慢走了过去,道:“你想怎样?”
那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地道:“我想安全地离开这儿!”
南宫道:“你是刺客?”
那人哼了声,没有回答,却将手中的弯刀紧了紧。
“公子!”桂儿脸色煞白,声音中带着哭腔。
南宫轻叹了口气,向旁边看了眼,略一思忖,放下帷幔,径直走到床边靠着,将被盖在身上。
那人和桂儿都愣愣地看着她。
南宫道:“你还不放开她!”
那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眸中竟然闪过丝窘迫,停了停,便顺从地收起弯刀,一猫腰,钻到床的内侧,扯起被子将自己裹住。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样。
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南宫公子!南宫公子!你睡了吗?”
桂儿看了看南宫,心定了下来。稍稍整理了下衣服,慢吞吞地道:“谁呀?公子已经睡了。”
门外的人道:“我等奉殿下的命令,捉拿刺客,请公子开门让我等查看一番。”
桂儿咕哝着,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在数十个武装整齐的侍卫,领头的正是宫中的侍卫统领风。他双眸如电般地扫过桂儿的脸,又看向里间,透过重重帷幔,只见烛光朦胧,那人正倚在床头似乎在看书。
听到说话声,她抬起了头,用一贯淡淡的声音,道:“桂儿,什么事?”
风对这个淡定如风的少年公子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敬畏,于是恭敬的道:“打扰公子了,只是宫中进了刺客,风奉命缉查。”
“是吗?”南宫道:“是什么样的人?伤了宫中的人了么?”
风迟疑了下,道:“二殿下受了伤……”
南宫一怔,似乎就要起身,又慢慢坐了下去,道:“那,那伤的重么?”
风道:“风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有郑先生在,应该没什么大事。”
南宫舒了口气,“那就好。我一直在看书,倒没看到什么,你还是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风应了声,便要退出门去,眼角一扫,看见地下打碎的碗碟碎片,不禁微微一愣。
南宫道:“桂儿,赶紧将地上收拾了。下次做事可得小心了!”
桂儿愣了下,连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打扫。”说着,便拿了物什打扫地面。
风略站了站,便示意手下的侍卫一并退了出去。
终于听到人声渐渐远了,南宫下了床,那蒙面人也一跃而下。
南宫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刺杀二殿下?”
蒙面人道:“不是,是他……”他顿住了,眯着眼,“你复姓南宫?你是薛平川的什么人?”
南宫道:“我住在这里,你认为我会是他的什么人?”
蒙面人歪头想了想,道:“应该是朋友吧?”他的眼睛在那道伤疤上打转,不自觉地流露出可惜,“你的脸……”
南宫避开他的眼睛,淡淡地道:“你该走了。”说完,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蒙面人微愕了愕,道:“你,你不怕我杀了你?”
南宫反问道:“你会吗?”
蒙面人噎了下,无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人已经掠到窗外,没入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南宫无视他的离去,来回走了几步,猛地停住了,“桂儿,你去前面看看吧!”
桂儿心领神会,即刻去了。
南宫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拳头微微曲起,又放开,心里惶惶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许,那个人真的在心底留下了痕迹。不期然地,她又想起了扶摇,那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孤单的人,有一种无法言及的痛牵扯着心底的那根柔软的弦。她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那个人总会在某个角落默默地注视着她,守望着她,分担她的痛,她的孤独……让她感受到有种东西叫温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执着,想必他已经快意江湖,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惜……她苦笑,第一次觉得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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