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嘈杂声越来越乱,殿内外不少太监和宫女惊慌地跑来跑去,见了两人,呆了呆,悄没声地退开了。
猩红的火光忽闪着,火光中只看见两个人冷峻的面容,淡然的表情,似乎早已笃定了一切。
不多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风带着一队侍卫急匆匆地走过来,盔甲和衣袍上溅了许多鲜血,看样子经过了一番厮杀,样子很是狼狈。
他看到薛仓翰,愣了下,凑到薛平川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薛平川的脸色倏然变了,目光狠戾,看向薛仓翰,唇角扯动着,似笑非笑,道:“原来皇叔早已有了选择!”
薛仓翰眼睑动了下,无视那队侍卫悄无声地将自己包围在其中,声音不起波澜,“错只错在你太心急了!川儿,做个王爷不是也很好吗?为什么把自己卷进这场祸乱?”
薛平川笑,眸中却冷冽无比,“小王即使不争,又能做个安稳王爷吗?其实,你们已经布好了局,不是正等着我往里面钻吗?”
薛仓翰窒了下,“本王答应过你父皇要保你平安。”
薛平川抑不住地大笑,道:“是吗?皇叔,我以为你忘了!那么,你又是答应了谁,把我推上这万劫不复的位置?”他眼眸微微收缩,冷冽,暴戾,“我若不争,怎能知道结果?”
薛仓翰没有说话,眼睛看向黑云惨淡的夜空,很突兀地,朵朵烟火接连在夜空中绽放,在如此的夜里,如此灿烂,诡异。
“皇叔看到那绽放的烟火吗?”薛平川突然变得很轻松,“我们都在等吧!结果应该很快就出来了,有皇叔陪着看烟火我不着急。”
烟火湮灭了,过了很久,却没有如期地听到期待的声音,薛平川脸色变得阴沉,双手微微握拳。
薛仓翰轻轻叹息了声,转过头,却看见纱灯摇曳着涟漪的红色一溜子排开,一大群带刀内卫悄无声地将殿外团团围住,中间站出一个紫袍年轻人,俊美如神邸般的面容,鬼魅般的阴冷与暴戾。
他微微躬了躬身,声音中带着慵懒的嘶哑,“今儿宫里不太平,父王与二殿下相谈甚久,深来迎父王回府。”
薛仓翰淡淡地,“外面情况如何?”
“父王不必担心,各宫娘娘和太子只是受了一点惊扰,深已经安顿好了。至于叛逆之人大多伏法,城外的,深也做了安排。”薛深一贯的慵懒的姿态。
薛平川的心冷了,透骨的凉意犹如一张看不见的蛛网从四周将他紧紧包裹,慢慢收紧,收紧。
今夜便是一场赌博,赌薛仓翰的用心,赌那份遗诏,……他想过也许会输,但是他没有想到输得这么快,这么彻底!也就是说,他们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布置都在别人的掌控之内,甚至,他在城外布置的援军……。
茫然中,他注意到薛仓翰眸中的一丝怜悯,还有薛深的不屑。是了,他其实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这个人,或者不是他,但是都是同样的目的,要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不过是个棋子!
他头痛欲裂,恍惚中他想起了什么,可惜一闪而过,他根本抓不住。他笑了,斜睨天下的冷傲,“这是一场赌注,我输了!”
“殿下!”风的眸中闪着不甘的怒火,一个手势,身后的死卫将薛平川保护在中间,另几个人将明晃晃的刀架上了薛仓翰的脖子,危险一触即发!
风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容置词,道:“放我们走!否则我让辅政王为我们陪葬!”
“你敢!”薛深眸中戾色愈加浓重。
风笑,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兄弟的命本来就是贱命,跟随殿下这几年出生入死,早已将生死度之身外!如今到了如此地步,难道还能全身而退吗?死,有何作惜!为殿下死,毫无怨言!”
那十几个死卫巍然而立,手中的刀剑握得更紧,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而脚下慢慢移动,架在薛仓翰脖子上的刀不松分毫,随着风护着薛平川向殿外走去。
不知何时,殿外黑压压的都是军士,看到他们一行人出来,脸上露出惊讶,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风斜睨着薛深,道:“小王爷,在下要求不高,只要小王爷放我等离开,在下决不敢难为辅政王!”
薛深怒极反笑,道:“这个交易做的!”他眸光一闪,“不过,就是本王放了你等,你们能走得出去吗?”
果然,四周的房脊上出现众多的弓弩手,个个弯箭搭弓,蓄势待发。
薛平川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早已做了准备,要想平安离开等于痴人做梦。
风狂笑道:“小王爷果然技高一筹,不过,”他一把抓紧薛仓翰的肩胛骨,脸色冷得怕人,阴森森的,“如果小王爷想要辅政王一起陪葬,在下不甚荣幸!”
薛仓翰纵是有武功在身,但肩胛骨被制,痛彻心肺,虽然努力着保持平静,脸色却痛的发白。
薛深恼怒,却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侍卫们慢慢让开一条道路,让薛平川等人向皇宫外面退去。
眼看着就要出了皇宫四大外门的白门,人群有些骚乱,抬眼处,几匹快骑赶了过来,马上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
除了薛平川一行人,其他人纷纷行礼,“太子殿下!”
薛平泽顾不上说什么,翻身下马,面对着薛平川,眼眸中闪过伤痛,喃喃道:“二弟,你这是为何?”
薛平川虽然与皇后一派不和,但因为沐祥帝子嗣甚少,与薛平泽年龄相当,所以相处也还融洽,只是慢慢大了,因为权势疏远了许多。
此时,他的眼睛有些酸涩,笑道:“原来是太子哥哥,是来为小弟送行么?你瞧,你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小弟却输了!”
“二弟!”薛平泽对这个唯一的弟弟也算亲厚,只是身不由己。他知道凭薛平川的能力要想平安出宫绝非易事,即使出了宫,也是背个叛逆之名,亡命天涯。
他轻轻地道:“二弟,你走不了的,放了皇叔,我,我应了你,绝不会伤害你。”
薛平川笑了,讥讽地,“太子哥哥说话,小弟自然相信,只是小王不敢相信!”他瞟了眼薛仓翰,“连皇叔都欺骗小王,小王还信得过谁?”
薛仓翰脸色更白。
薛平泽叹息道:“二弟,你怎的还不明白?宗保才叛了,你的援军已经降了!你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这句话出口,连带薛平川在内,风等人都变了脸色。宗保才位居殿内大将军,与薛平川早有协定,助他挟制皇宫的侍卫。而城外的援军本来是薛平川在外征战两年培养的私家军队,按照计划,今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夜遁到此,只等烟火绽放,一举攻城,胁迫太子退位,夺得大权。即使逼宫失败,薛平川依仗他们也会全身而退,与朝廷成对立之势。
今夜尽管没有按原计划听到破城之声,但薛平川还是心存侥幸,如今却证实了他的担心,每个人的心都如同掉进了冰窟!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薛平川闭了闭眼,“罢了!我终究输了!”他深吸了口气,看着薛平泽,“你们不过是想扳倒我,我手下的人都很无辜,希望太子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殿下!”风红了眼,大声道:“风和弟兄们誓死保护殿下离开!”身后的死卫也都红了眼,齐齐地吼了声,“我等誓死保卫殿下!”
那气势,那豪情,让所有的人为之动容。
薛平川眼睛一阵酸涩,有这样的手下,他何其有幸!即使他明明知道生还的机会太小,但是怎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自己而死?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冷峻,不容置词,“这是本王的命令,都撤了!”
“二殿下!”风喊,满腔的悲愤与不甘。
薛平川不看他,道:“本王能许你们的只有这些了!”
众人都是无言,风终于叹息一声,“罢了!”扔了手中的长剑,其他人迟疑了下,也都扔了。
殿下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制住。
薛平川平静地看着他们被押走,幽深如墨的眼瞳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悠悠然站在那,心,是那样的平静。
第二日,几乎皇城每个人都知道皇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皇子企图逼宫篡位,幸亏摄政王和太子早有准备,布置周密,将叛逆之臣连同党羽一网打尽。而瑞安府被查封,二皇子本人被囚禁,生死未卜,亲信大都赴死,残余者没入死牢,待秋后再做定罪。他的岳丈江南施家和迟家被牵连,一并收监,男的流放,女的十五以上没入官籍为奴,即使两位王妃也未能幸免。至于殿前大将军宗保才因为临危醒悟,主动抓捕叛逆余党,又念其昔日功劳,被罚半年俸禄,自己交了兵权。
至此,二皇子叛乱终于尘埃落定,太子有惊无险,顺利登上皇位,为天睿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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