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想偷听两人谈话,便试着靠近了几步,却不料那房间内忽然射出一道黑色气劲,直扑他胸腹。
大惊之下,洪三不明虚实,也不敢再逗留,身形一动,在被人追来之前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回到客站之后,他辗转反侧老半天,一直琢磨着这件事。
看来这长江王果然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来的,也不知道方才那两个说话的人是谁,不过看那人出手应该是个厉害的高手,幸好自己见机跑得快,澹台璇啊澹台璇,这回你可真是掉进了贼窟窿里还不知道,人家早就已经开始算计了。
虽然心中有几分幸灾乐祸,但是洪三心里更多的却是担忧和疑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被自己碰上了,就得出手管一管,虽不是什么大贤大圣,可骨子里还是有几分正义感。再者,澹台璇是个女人,他不会和一个女人一直较真。
第二天一大早,洪三就带着李四进了金陵城,进城不久,李四就被这一路的秦淮画舫,勾栏华栋看花了眼,倒是洪三还略显镇定,只不过被偶尔从楼子飘出来的婉转莺歌撩拨地有些心痒。
“三爷,要不我们找个楼子……先填点肚子?”李四咽着口水说道。
洪三瞥了他一眼,说道:“你饿的怕不是肚子吧?先忍忍,这金陵城不比双牛镇,这里可都是长江王的眼线,我们这次只是进城,并不会马上和小姐联系,得先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落脚。”
李四不禁嘀咕道:“来都来了,干吗还得偷偷摸摸的,这金陵城我还是第一回来,我还将所有的银子都带来了,就等着上画舫看看那秦淮河的风光……”
洪三忍不住笑道:“哈哈哈,我们可是出来办差的,这秦淮河肯定是要去的,而且怎么会要自己掏钱?不过不是现在……”
找了客栈收拾妥当之后,洪三让李四出门买了两套衣服,两人打扮成客商模样,便往太白楼走去。此前洪三已经打听清楚了,金陵城内最有名的酒楼便是太白楼,而这太白楼正好是长江王的产业,在十几年前他就开始经营这座酒楼了。
经营了十几年的酒楼,里面肯定能知道些秘密。
大半天的时间里,洪三和李四都坐在酒楼里,听听曲,看看窗外的秦淮河,吃着这太白楼的醉太白,别提多惬意。
一整天,洪三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到了晚上三更时分,他又穿上一套夜行衣出门了。他依旧来了太白楼,虽然秦淮两岸的灯火已经熄了大半,但从不打烊的太白楼里还是照样热闹。翻过后院,小心避开几个护院,洪三在太白楼里仔仔细细找了大半个晚上也没发现什么。
怎么回事?这太白楼怎么没有酿酒的地方?那地窖里放着的醉太白最多两天就能卖完了,难不成这酒还能从天上下下来的?
洪三蹲在墙头百思不得其解,狐疑之下,第二天夜里,他再一次潜入了太白楼。
约莫四更天左右,太白楼的后院门口驶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居然是个面带白纱的女子,车子一停,便立刻有人上去将车上的大坛子一个个搬下来。
而那女子就这么立在旁边也不和别人说话,等到他们将车上的酒全部搬完后,女子就又重新坐上马车,掉头离开。
洪三悄然跟在车后,马车一路出了西城门,到了郊外十里左右的地方才停下。
隔着数十丈开外,洪三便能闻到那几间房子里散出来的浓浓酒香,女人将马车歇好后,进了其中一间房内就不再出来。
“嘿,原来这醉太白是在这里酿的,唔……还真是香。”
洪三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后便悄悄靠近过去,心中好奇那女人的身份来,能替太白楼酿醉太白的,在长江王心中地位必然不低。
偷偷摸到墙角,洪三正准备捅开窗纸看一眼内中情况,谁料那窗户居然被人打开,接着便是一盆水泼了出来,幸好洪三反应快,躲开了被水浇透的下场,但是他也同时暴露了行踪。
“啊!”
一声又尖又亮的惊呼声撕破了原本寂静的夜幕,洪三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只穿了一件贴身亵衣的女人。雪一般的丰盈肌肤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尤为晃眼,女人脸上的面纱也去掉了,消瘦清晰的锁骨,玉髓般的光滑脖颈,刀削似的尖尖下巴,一切世间女人该有的美好和世间男人所能想象到的美好此刻都在洪三眼前展露无遗,洪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再往上看时,洪三体内的燥热顿时熄灭了大半,原本该是一张绝世容颜,不知为何,女人的脸上却多了一块淡紫色的印记。那印记就像是最纯净的玉石上出现的那恼人的暗痕,虽然不是很大,却足以破坏一切美好。
“可惜……”
洪三呆呆地冒出两个字。
“砰!”
窗户被狠狠关上,片刻之后,屋内便传出嘤嘤哭声,这下洪三回过神来,慌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硬着头皮说道:“对……对不起,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哭声更大了,凄凄切切,只要是个路人听了都会开始忏悔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洪三想跑,但一双脚却挪不开分毫,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偷看女人洗澡是这么一件无耻,下流,龌龊到了极点的事情。他像犯了错的孩子似地,站在窗外,战战兢兢地不住道歉,将他脑子里能想出来的各种安慰人的话悉数说了一遍。
终于,女人的哭声轻了些,慢了些,变成了低声抽泣,又过了许久,屋里的哭声总算止住了,洪三还是站着,听声音,女人好像是在穿衣服,穿好衣服后,她犹豫了好久,才将房门打开。
见洪三居然还站着,女人回头又要将门关上,洪三急忙上前一步,憋红着脸说道:“对……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女人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她脸上的面纱已经戴了回去,洪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好继续卡在门口,等着对方发落。
这时候,女人忽然回过头来,双目紧盯着洪三,清澈透亮的眸子,看得洪三又是一愣,盯了半晌之后,女人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我叫洪三。”
“哦。”
哦完之后,又是半晌无语。
“你……你叫什么名字?”
洪三实在找不到话说,但是这句话一出口又后悔莫及。
女人低下头,声音轻若蚊呐:“我叫紫姑。”
洪三呆了呆,见她居然没有怪罪自己的冒昧,心头一松,说道:“紫姑?这里是你住的地方么?”
紫姑点点头,洪三好奇问道:“这里的酒都是你酿的?”
紫姑抬起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洪三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路过此地,被酒香给引过来的……”
“三更半夜还赶路,你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于紫姑这句话,洪三正要反驳,转念一想,自己方才还偷看她身子了,哪里还有脸再说自己是个好人。
见洪三尴尬站着不说话,紫姑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啊?我……我只是想道歉来着。”
“不用了,你走吧。”
“哦。”
洪三转身走出几步,停住,想了想,然后回头说了句:“我……我刚才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你!”
见紫姑双眼泛红,又要哭出来,洪三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急忙上前安慰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在酿酒,根本不知道你没穿衣服……”
这下,紫姑总算又哭了出来,洪三慌了神,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了那面铜镜,倾手一倒,那碧眼银猴就抱着葫芦滚了出来。紫姑还在哭,并没有对洪三的把戏感到太大兴趣。
洪三一把拎起碧眼银猴,将它手里的葫芦夺下来,拿到紫姑面前说道:“别哭了,来,这是我酿的酒,你要不尝尝?”
见紫姑不理睬他,洪三拧开葫芦盖子,葫芦里的酒香才慢慢飘散了出来,似乎是这葫芦里的酒起了作用,紫姑伸手拿过葫芦,直接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她现在只想猛喝几口,冲淡心口堵着的委屈。
还未等洪三劝阻,紫姑已经昏了过去,这葫芦里的酒非同寻常,除了洪三之外,天下间根本没几个人敢多喝一口。
洪三怔怔看着醉倒在地上的紫姑,这反倒是让他松了口气,犹豫片刻之后,他将紫姑小心抱起,然后放在屋里的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原来女人的身子这么轻……”
怕紫姑禁不住葫芦里烈酒的那劲道,洪三也不敢离开,就这么一直站在床头守到了大天亮。
紫姑醒了,当她看到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之后,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拼了命似地往洪三打去,洪三赶紧将她的双手握住,急道:“我什么也没干,是你昨夜酒喝多了,体内过热才会这样!”
这回洪三没说谎,原本他想将紫姑的衣衫整理好,但又不好意思动手,只好站开了点,全当什么也没看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