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装饰精致的卧房,无论是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亦或是案上摆着的花瓶和香炉,都不是寻常能见着的物件。
床沿上坐着一个面容端庄的妇人,正盯着床上躺着的人,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眼中尽是担忧和凄苦。
躺在床上的是个中年男子,面颊虽然异常削瘦苍白,但眉宇之间犹自带着一股俊朗英气。男子似是睡着了,妇人坐了许久之后,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掩上门,轻悄悄地离去。
窗外,孤月高悬,夜凉如水。
妇人刚走,一道黑影便飘进了院子里,来人在门口迟疑了片刻后,最后还是推门而入。
房内的中年男子就是宁回风,他已经睡着很久了,前几天吃的那只白眉老鳖效果很不错,体内那股寒气都被纳入了丹田之间,四肢总算能够活动活动,而且胃口也恢复了许多,睡前还喝了一碗野参煨鸡汤。
不过,宁回风虽然生病,体内修为几乎尽失,但他的耳目触觉还算灵敏,当感觉到有陌生人人站在他床前的时候便立刻惊醒。
“你……你是谁?”
宁回风一下子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于激烈,虚弱的身子反应不过来,顿时一阵头晕。
来的是个黑衣蒙面人,他伸出手,一把按在了宁回风的胸口,匪夷所思的出手速度,宁回风想躲也躲不开。
就在宁回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未下重手害自己,而是从他手中度入一股灼热真气,直取自己丹田。
“太阴真气!”
黑衣人眼中寒光乍现,按在宁回风胸口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
见黑衣人惊疑不定,宁回风捂着胸口喝道:“你是何人?来此做什么?”
黑衣人沉默许久后,盯着宁回风冷冷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宁回风神色一变,哼道:“宁某这身病,爀用阁下挂心。”
黑衣人闻言冷笑道:“病?这根本不是病,你身上的寒气乃是被一种邪功所致,那只白眉老鳖,也只不过能保住你一条命罢了。”
黑衣人的话,让宁回风面上神色数变,见宁回风不答话,黑衣人又淡淡说道:“若你将来龙去脉告诉我,并说出伤你之人下落,说不定,我有法子将你丹田内的寒气化去。”
宁回风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怔怔道:“你……你能治好我的伤?”
黑衣人点点头,带着询问目光看着宁回风。
宁回风犹豫许久之后,才叹道:“不错,我确实是被人所伤。”
“何人伤你?”
宁回风神色一黯,苦笑道:“可笑我宁回风苦练武艺三十余载,自诩江湖名士,出手之时,竟连伤我之人的面目都未曾看清。哎……也怪宁某交友不慎,才会落此下场。”
原来宁回风早年曾识得一友,此人姓康名勋,乃是南郡五义庄的庄主,也算是荆州地界的名士。这康勋慕宁回风声名,有意结交,而宁回风也敬康勋为人仗义,胸怀不凡,因此一来二去,也就成了知交好友。
一年前,康勋邀宁回风前往五义庄一聚,说是要介绍一位江湖朋友给宁回风认识。当宁回风欣然而往时,那康勋却在酒桌上提了一件让宁回风激愤不已的事。宁回风并未见到什么江湖朋友,而是听康勋说,他居然要让荆州四大家归到五义庄名下,行事处世都要以他康勋马首是瞻,由于宁回风与他私交不错,等四大家都归并之后,他承诺让宁回风做五义庄的副庄主。
康勋的一番推心置腹之言,气得宁回风说不出话来。他五义庄再怎么有势力,也无法和四家中的任何一家相比,更何况要四家同时归顺,这康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宁回风当场就愤然起身,他也不和康勋说话,扭头就走。
谁料,他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到身后康勋冷冷笑道:“宁兄,今日这五义庄,可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好来好去。”
宁回风闻言就猜到康勋这么做必然有所恃,但他艺高人胆大,当下便头也不回怒笑道:“好,你康勋有这本事,就留下我宁某人看看。”说完,他继续往前走,暗自凝神留意四周埋伏。
果然不出他所料,康勋确实设有埋伏,其实这也不算是埋伏,因为对方是光明正大地向宁回风出手,而宁回风却连对方相貌都没看清,就已经被对方欺到身前。
惊骇之下,宁回风抬掌就打,而对方不闪不避,抬手与他对了?p>
徽啤D且徽疲胤缢譁`佛是被一块冰铸的铁板给扫中,连一丝抵抗之力都没有兴起,就被人打飞出去。
也幸好宁回风浸淫排风掌三十多年,仓促出手之时,犹自留有三分余地,一掌之后,他便知道来人修为远非自己能敌,顾不上猜测对方身份,忍着伤痛,借这飞退之力腾空跃出了五义庄外。也是宁回风命不该绝,五义庄外正好有一条不小的河,时值春汛,河水也来得急,宁回风当时不作他想,一纵身就跳进了河里。江夏郡临江,宁回风自幼擅水,因此挣扎着回了宁家,没有被淹死。
到了家后,他就卧床不起,那夜和他对掌之人不但功力深厚无比,掌劲之中还带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寒气,加上宁回风又在冰冷的春汛河底潜了很久,寒气早就侵入脏腑之中,根本无法运功抵御。
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体内寒气他也谎称是病。因为他一想到害他之人的修为,就后怕不已,这样的高手,他平生仅见,难怪那康勋敢说出这等话来,有如此高手相助,他四大家中根本无人能抗。不过,让宁回风又纳闷又心安的事,自此之后,五义庄似乎没有采取后续动作,也不知那康勋打得是什么主意。
听完宁回风这段话,黑衣人沉思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原来如此……你身上的寒气,乃是一门罕见魔功所致。你坐好,我试试能不能将它化去。”
这黑衣人就是洪三,今夜,他也只是一时好奇,来看一下这宁回风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居然能一病这么久,还让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宁回风竟是惹上了太阴宗的高手。
洪三将体内真气缓缓度入宁回风丹田之中,那股太阴真气已经全部被白眉老鳖的老阴之气吸附在丹田之内。但这股太阴真气似乎在宁回风体内停留过久已经凝为实质,他运功足足半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也无法将其化去。
感觉到身后真气的退去,宁回风苦涩一笑,回头对洪三感激谢道:“老兄莫要坚持了,我这伤,不是寻常能治好的,你还是走吧。”
洪三默然不语,这时,他突然想起在青城山时,火云道人送他的那三枚碧生丹。
当下,他也没多想,取出一枚让宁回风直接服下。碧生丹一入口,宁回风就觉喉间涌入一股清凉之气,这股清气顺着他体内经脉游走一圈之后就落到了他的丹田之中。出乎意料的是,那团顽固难化的太阴真气一碰到这股清气,居然被瓦解得干干净净,不但如此,那股清气还留在了宁回风体内,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修补着他的先天真元。
看到宁回风头顶散去的那丝丝黑色寒气和面上浮现出的红光,洪三顿时惊讶这碧生丹的效用。其实他不知道,如果被一个道门高手看到他用一枚碧生丹来解太阴真气的寒毒,说不定会气得当场吐血。要知道,就算整座青羊宫里,碧生丹也不过十数枚,这还是历代青羊宫炼丹高手辛苦积攒下来的。若不是青羊宫欠着回云观的一份人情,他火云道人再大的面子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舀人家三枚碧生丹。
不过这也不能怪洪三,他不知道这碧生丹乃是道门疗伤圣药,当时火云道人只是语气平淡地随手给了他,这就让洪三轻视了碧生丹的价值。此丹虽无法增长人的修为,但却有救死之神效,也就是说,无论你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下这碧生丹便得一口真阳不灭。
修行之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命,只要命能保住,就有办法再登大道。尤其是那些道家门派,宗门之中都有灵丹妙药,一旦续住性命,总有机会恢复过来。
区区太阴真气,碰上道家圣药,自然是迎刃而解,更让宁回风喜出望外的是,他原以为无望恢复的修为,也如雨后春笋一般飞速复苏过来,惊讶于灵药的神妙,宁回风回过神来睁眼看时,却发现房间内已经别无他人。
洪三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次救了宁回风本就是无心之举,若不是看出他身上中的是太阴真气,心中诧异缘由,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大方救人。再者,教了宁志辕这么些天的武功,他对宁家人的感觉,也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