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越来越近了。

高山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悬崖，又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敌人，抱着他，坚定而缓慢地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高山低下头来，望着他的脸，一言不发，那眼神是那么无奈，一种英雄末路的无奈，那眼神里深含着无尽的歉疚和深深的自责。

他平静地望着高山，眼神里没有半点责备和埋怨，接着，他用力抓了一下高山的胳膊，并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太阳即将完全落下山去了，只剩下最后一抹红色的边缘。

枪声已经停了下来，除了偶尔还能听到远处的枪炮声之外，这里宁静得出奇。

二十米开外，几十个全副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士兵，齐刷刷地端着枪，愣愣地站在那里，他们没有言语，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天边的晚霞更红了，像是被泼染过了殷红的鲜血。

一只被枪声吓怕的鸟儿迷失了方向，在半空盘旋着、哀鸣着。

远方，连绵的群山肃立着，无言无语。

黑虎山下，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路，就像一根根麻绳，在脚下延伸着，路上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散落在其间的几个小小的村庄也都死气沉沉的，毫无半点生机，现在该到晚饭时间了吧？可没见一缕炊烟升起。

他抬起头，想要最后看一眼太阳。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看见那最后一抹夕阳“咯噔”一声，掉到山后面去了，他的心也“咯噔”地剧跳了一下。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他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有一种瞬间失重的感觉。

他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他的心情宁静而祥和，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那种慷慨赴死的豪气。

这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因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高山用双手举起了自己，把自己的身体举到了高山的上面，他知道，这是高山想把最后一个生的机会留给自己，高山想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当作衬垫。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尽管他知道，从这几十米高的悬崖落到地上，几乎任何办法都是徒劳的，但他深深感到了高山的无私和忠诚。

他想起了自己连里的兄弟，想起了自己的副连长牛克山，想起了自己刚刚坚守的阵地，想起了牛克山下达给高山的死命令：“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连长救下来！”

自己被高山强行背着离开阵地以后，阵地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牛克山指挥着那剩下的十七名战士，能挡住敌人一个团的进攻吗？

突然，他感到了猛烈的一震，也许已经坠落到地面上了吧，他想。

紧接着，他感到了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把他从高山的手里分开，斜斜地飞了出去，随即又落了下来。

他不断地在空中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一点东西，可不论他怎样努力，他的手里还是空空如也，到头来，什么东西也没有抓住。

他还在一直往下坠落，他的心也在一直往下坠落。

高山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落到了地面上？万一。。。。。。他不敢想了，他开始替高山担心起来。

他想睁开眼睛，他想寻找一下高山的影子，他想看一看高山的境况，可是他的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他的心里霎时涌起了一阵狂躁和焦虑，大叫着：“高山，你在哪里？！高山，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