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闹学堂
作者:小唐人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42

24.

齐攸记得,澹台府里得到消息说二老爷家的大姑奶奶有喜的那一日是二月初三,而后转眼就进了三月,再然后她院子里的桃树都打了骨朵,她却一次都没见到澹台锦。

她心里知道,澹台锦或许真的恼她了。她没有再偷偷跑出府去,每日里被静雪押着去给澹台府的老太太请安,再被静雪押着到老太太院子后头的萱和堂中,昏昏沉沉地听老夫子讲些先贤的道理,或是百无聊赖地听澹台姐妹与澹台钧聊些富贵话,再额外受些白眼,晚上再跟着澹台家的众位小蠢货们一起去给老太太请一次安,一天也就过去了,有时候一天她也不说一句话。

这段日子过的极无聊,齐攸能记得的也就是自己的指甲长长了两次,都被静雪给剪了去,自己换了夹的衣裳,渐暖的风吹出了门后的嫩草,院子里的桃树打了骨朵……可是,没有再见到澹台锦。齐攸闷闷不乐,以至于澹台家的小蠢货们嘲笑她呆傻,她都懒得去回他们一个白眼。

因为太无聊,齐攸把澹台锦给她拿的书都读了一遍,不过以齐攸在文字上的修为来说,她也仅仅只是认了一遍字而已,在她看来那些先哲们有话不能好好说,简直就是故意在难为她。

静雪也如约给她做了一只荷包,绣了蔷薇和猛虎在上头,只是荷包小了点,再蹲个老虎在上头……那虎怎么看都不像虎,倒有七分像猫咪。齐攸觉得静雪是故意的,可是黑了半天脸也没敢去跟静雪说,澹台锦已经不见她了,如果她再惹恼了静雪,那真是没意思。

到三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早上,齐攸醒来就觉得胸闷,将近两个月的自责忧虑和担心终于要暴发出来。她醒来就瞪着金丝点缀的红色帐幔发呆,渐渐地只觉得看得自己满眼血红,似乎许久她都不曾跟人说过话,每天里只听着其他人奚落她,她虽然不曾动怒,可是却越来越烦躁,现在看着那红色的帐幔,只觉得自己的血都涌上了头顶。

齐攸猛地坐起身,无声地撕扯着床上的帐幔,把那血红的帐子扯掉在地上,她一声不吭,可是呼吸却渐渐急促,渐渐无法自抑。最后她抛下了帐幔,跑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子……她怔住了,满眼繁花。

只是一夜间,她便有了一树的繁花,开得耀眼。时候太早了,丫鬟们还没有起来,她能听见的只有檐下春燕的呢喃。一个多月循规蹈矩的憋闷倒在这触眼的繁华中解了,她胸口里有一股子冲动,带着她随手抓起衣裳踩上窗前的玫瑰椅,攀上窗台,光脚跳到了屋外。

她负气拎着衣裳,赤脚走过桃树下,一阵东风乍起,吹落半树桃花,落红成阵,她竟也呆了一阵子,心中忽有所感,可惜她偏偏说不出自己到底领略了何物。

齐攸拉开了门闩,一路跑起来,只想要到个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自生自灭才好,可是却跑进了马场,像是最后一丝希望在这里能见到澹台锦。

可是,没有。清晨澹台家的马场空空落落,连风在这里似乎都特别的大。

齐攸终于开始哭了起来,这段日子她从来也没到这里来过,是因为她总觉得这里是她最后的希望,一旦这个希望也落了空,她就不知该如何自处。她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却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在哪里,她被澹台锦牵起手的时候本以为从此会待在他的身边,可是原来一切都做不得准……

齐攸仰起头放声大哭,像是终于才发觉自己的孤独是实实在在的。她就那么一直哭着,一直哭到静雪来寻她,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最后被静雪拉着一路哭回了自己的院子。

“姑娘真是,寻常女子哭也不过就是捡个夜深人静时候躲在被窝里抹个眼泪,偏是你有这样豪放的爷们样……”静雪埋怨了她半日,忽然又低声叹息了一句,“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个什么样的归宿。”

齐攸低着头,一言不发,被静雪牵着回去梳洗,再送到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澹台家的女孩儿们都已经去萱和堂里等着先生来讲书了。

静雪看着齐攸进了萱和堂的院子,想着天暖了还要回去把齐攸换季要穿的衣裳翻出来备好,便转身回自家院子里去,只留下两个小丫鬟凝玉、冰蓝陪着齐攸。

萱和堂的院子不大,正面只有三间正房,不过院子里两棵梧桐树生得却好,很有几分别样的雅致。澹台家把闺学设在这里原也有些意思,自古以来人们便常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澹台家又与别家不同,人家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家却最爱把女儿假充男儿教养,请了有名的宿儒来调教,授课内容又不仅限于女四书列女传等等,再加上他家又果真出了个王妃,如此,此处深意便不言自明了。

可惜这里边有什么深意齐攸是不知道的,在她看来,梧桐树虽生得好看,可是到底离窗子太近了些——挡光。

齐攸才走到窗前,便听见窗里一个男孩的声音,“下月初一是老太太的寿辰,咱们可怎么乐才好?”齐攸听声音便知道澹台钧那小蠢货又来闺学里厮混,她本来便心绪不好,听见他的声音,更是心下一沉。

又听大夫人嫡出的那个四姑娘说道,“钧哥哥就知道乐,我托你打听的事到底如何了?”

澹台钧干笑一声,“妹妹托我的事,我怎么会忘。前日我就在瑄少主跟前问了那事,瑄少主面露难色,自然是宫中的事,难以对外人讲。”

丫鬟们掀开门帘,齐攸迈步进去,就听见四姑娘澹台曦月在发脾气,“亏你当日还在我面前打包票呢!以后别想再要我的东西。”

澹台钧笑得更欢,“妹妹听我说完,瑄少主虽然不好对外人讲,可我又怎能说是外人?一来我们交情便好,二来如今大姐姐又有了国主的骨肉,谁不高看我一眼?因而瑄少主昨日便告诉我,他已经在大妃娘娘面前透了风声,夸赞咱们澹台家的女儿才学了得,大妃娘娘听了也欢喜。”澹台钧说的欢喜,明明只有几个人的屋里,旁人又都是听得见的,他却偏要故意压低了嗓子,弄出许多神秘意思来,说道,“再过几日妹妹定会被召去给十三公主做入学伴读的。”

“真的?”曦月喜得拍了一下手,“哥哥不诓我么?此事有几分准?”

澹台钧得意洋洋地仰在椅背上,“听瑄少主的意思,此事虽没有十分准,怕是也有七八分吧。”

齐攸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招了曦月一个白眼。

曦月有几分志得意满,环视其他两个姐姐,越发不放在眼里,澹台家的另两个丫头菡月和芸月都不做声,她眼中犹有不忿之意,自己慢慢说道,“大姐姐能出位公子那自然是好的,可是大姐姐到底不是正妃,诞下的麟儿再尊贵也是庶出的,可是吃了大亏了。就是与我们家族的益处也是有限”

口气竟像是含着七分的怨毒,又有三分的自大。齐攸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就是入宫去给公主当书童么?怎么听她的口气,倒好像是她都已经成了世子的正妃了似的。

澹台家的两个丫头还是没做声,王芷却忙拦住她的话,“眼下世子未立,我朝虽然是立长立嫡的时候多,可到底还是有立贤这一说呢,将来的事还未可知。再说,这些话也不是咱们该说的,表妹日后若是真能时常出入宫闱,更要能在心里藏住话。虽然表妹是年纪小,说者无心,可若是听者有意,那就另说了。”

说着眼睛便微微向芸月身上看了一眼。进宫做王妃的澹台家大小姐是二老爷家出的,跟这位庶出的芸月才是一个爹爹的亲姐妹,这里长房曦月说的话,怕是很快就会传到二老爷二夫人的耳里。曦月也知道表姐王芷的意思,可是她素日里却是个轻狂惯了的,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如何能那么轻易闭嘴?便想再奚落芸月几句,叫她知道厉害,没胆子再传她的话。

王芷却知道芸月是个极聪明的,真说到她头上,未必她就好惹。因而左右看了一眼,瞧见了齐攸,便笑着向齐攸说道,“齐姑娘院子里的桃花开了罢?怎么身上都粘了花瓣了呢?倒好看的紧。”

齐攸突然被拉扯进他们的话题里,怔了一下,再看自己的衣袖上,果然是裹着几片桃花的。

曦月也看了她一眼,倒忘了方才要说的,盯着齐攸转了两下眼珠又有了主意,“这位齐姐姐的眼睛怎么又肿了?难道我们家里有谁欺负了你不成?”

齐攸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曦月便起劲了,就想借着说齐攸的话来奚落芸月是个庶出的,“既然没人欺负你,你没事淌眼抹泪哭肿了眼睛又是做什么?你是依附大哥哥来的,我们家给你口饭吃已是够了,可老太太慈悲,又抬举你来跟我们一起读书,你便该心存感激。谁知如今我家里刚有了件天大的喜事,你却背着人嚎丧,真是晦气至极。哼,大哥哥虽然如今有了出息,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小妇生养的,所以才有这样贫贱不知礼数的穷亲戚!本来庶的便不如嫡的,你又是个连本家来历都不明的。说是家里人都死绝了,却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就是没有爹爹的。这样的人也跟我们一起读书,可真是带累坏了我们清白人家的姑娘。”

齐攸的脸涨红了,曦月犹自往下说着,齐攸却站了起来。菡月芸月都觉得曦月的话不好,有心想拦一拦,可是听她扯出了嫡的庶的,夹枪带棒地骂过来,她们两个也不好拦,只好低头坐着装没听出来。王芷早瞧见齐攸动了大气,她虽然是最大的,却自谓并非澹台家的人,便是不多管几位妹妹的事,也不为过。澹台钧早笑得不行,平生最爱看热闹,这时候只有助着的份儿,哪有要劝说妹妹贤惠知礼的。

曦月还往下说,“又听说大哥哥把国主的赏赐都送到你屋里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倒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又好笑又替你们臊得慌的。莫非齐姐姐是先进我们家的门子,再补三媒……”

曦月底下的话没能说出来,齐攸拿起带硬壳的厚厚的一部书,准准地招呼在澹台曦月的脸上。事发前没一声预警,没半点征兆,事后也没一声骂声,只是稳稳站在原地看着曦月。

曦月猛地嚎哭起来,被那一寸厚的书正砸在脸上,一只眼睛几乎立时便青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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