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端午宫宴平淡无奇地过去,出宫的时候,按照礼制齐攸跟澹台锦走的并不是一个门,齐攸从澹台荭月宫中出来,并没坐宫中的小轿子,她忙忙叨叨地把自己端午节下得的赏赐并澹台荭月给澹台锦的生日贺礼一同交给静雪查点,出了澹台荭月的宫门她就一溜小跑,先到了换马车的偏院,上了自己的翠羽马车,忙不迭地催着车夫快走。
澹台锦骑马才走出宫外第一个路口,就看见了车辕上绘着风鸟徽记的翠色马车,马车帘子的一角掀开,露出一个小脑袋,那小猫仔正在笑嘻嘻地向他伸展着她的爪子。澹台锦本来满腹的思虑都被冲散了,忍不住微笑,纵马过去,身后呼啦啦地跟着一队戎装的猛虎骑兵,他在齐攸的马车前停下马,整支骑兵便都静默着。
齐攸正跪坐在低矮的马车,举头望着那些本就魁梧的男人,穿着战甲骑在马上让他们每个人都显得比实际的还要高大,齐攸只能仰望这些不拘言笑的武士。澹台锦没有着甲,只是穿着节下的寻常吉服,腰间系着的也不是牛皮护具,那条柔软的绣金腰带上还坠着一块美玉,峨冠博带长袖飘飘。可是他站在那里,被那群沉默的武士簇拥着,眼神明亮锐利,不怒自威,便让人止不住想要在他面前低下头去。齐攸心中一阵羡慕,可是却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羡慕什么。
“我的马车借你坐坐。”齐攸小牙咬着下唇笑嘻嘻地看着澹台锦。
澹台锦果然又被她惹笑了,“我还要去行营,就不坐你的小马车了。”
“那我也跟你去,你去处理军务,我不打扰你,我去找教头们射箭。”
“这样女孩儿坐的马车实在是不适于被赶进猛虎营,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家去歇着吧。”澹台锦说道,“回去少吃点糖。”
齐攸却“咯咯”一阵笑,猛地一掀马车上悬着的绣帘,“蹬”地一下跳下马车,澹台锦愣了一下,齐攸早已经脱去了进宫时穿的繁琐累赘的裙子,一身轻巧利落胡服风格的箭袖衣裙,脚上蹬着红色的小皮靴,肩膀后面还背着她的小弓箭小箭囊,活脱脱就是北方边关集市上常有的小蛮子。
齐攸张开小胳膊,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向那年轻英武的将军展示着“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我骑马跟你去军营就不会显眼了。”
澹台锦在马上忍不住笑,“是谁给你的这身衣服?”
“太妃娘娘赐给我的东西里面就有这一套衣服,太妃娘娘说我穿这个比穿小子的衣服好看。”
“怪不得做的这么精致,应该是北边蛮子进上来的东西,蛮族王族的女子才这样打扮。”澹台锦随口说道。
齐攸嘻嘻笑着,手舞足蹈地在澹台锦面前展示她的新衣服,脚尖点地,身体轻旋,像只飞鸟一般轻盈,再落地的时候已经跑到靳昶的马前了,“靳昶,把你的马让给我,你去跟别人骑一匹马。”
靳昶没吭声,自动下马,顺从地把自己的马让给了齐攸,自己跑去上了同伴的马。
澹台锦回头看着,多少有些奇怪,笑而不言。及至回了猛虎军大营,澹台锦在行营中问锦昶,“靳昶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小子,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
靳昶抬起头,脸色阴郁地望了望他的将军,只吐出了四个字,“成王败寇。”
澹台锦差点笑出了声,看看齐攸正在左右顾盼,极力装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模样,“好啊,难得你还敢说这四个字,倒也算是有点英雄气概。你是欠着齐攸赌债吧?射技不如人,赌博也不如人,还有脸在我的帐下混!”澹台锦的笑容没了,低吼一声,“薛乙微、杜明,还有你们两个!”
屋中三个男人都是一怔,不知不觉站得笔直,齐攸后退了一步,似乎要随时从门溜走。澹台锦一个个看着他们几个,“杜明你一向稳重,靳昶缺心眼你也跟他一起混?”
被点名的是个看着就一脸憨直样的少年,这个时候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澹台锦。
“还有薛乙微,”澹台锦向后靠在椅子里,“身为都尉,不低的军衔了,居然跟齐攸那丫头一起赌,更现眼的是你居然还赌输了。”
薛乙微是最不像行伍出身的,他察言观色总觉得齐攸还在屋里,澹台将军断不至于恼大发了。靳昶这没心眼的又插了一句,“将军,这输给齐攸真不是我们太弱,齐攸说她爹爹是帝都里的六指赌神,她是家学渊源,我们输给她似乎也不能说明我们太蠢。”
澹台锦的脸色终于变得更加难看了,齐攸的小脸也变色了,在后头给了靳昶一脚,“不怕猛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同袍。”靳昶挨了齐攸一脚,挺着一动也没敢动。
澹台锦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齐攸,“齐攸你嘀咕什么?你说谁是你的敌人。你扰乱军纪,我本不该让你再进猛虎大营。”
齐攸这会吓着了,缩在靳昶身后一声没有。
澹台锦看着他们几个,看的杜明的腿都开始抖了,他忽然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齐攸写六十页大字,你们三个勤务三十天。”
齐攸哀嚎了一声,又被澹台锦严厉地瞪了回去。“薛乙微你留下,其他你们几个,包括齐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我眼前杵着。”
齐攸第一个跑了出去,杜明和靳昶也赶紧跟上。
屋里只剩了薛乙微,在澹台锦面前低着头,澹台锦叹了口气,“你也跟了我许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德行?你这个样子,就算能力摆在那里,也很难在往上擢升。”
薛乙微一笑,“我这个样子,除了将军以外,还能有什么人赏识我?将军放心,待到了战时,我自然还能凭军功升职。”
薛乙微说的狂妄言谈举止间却似乎有几分戏谑,玩笑一般。这般模样本来该是不容于军中的,可是澹台锦却不以为意。其实薛乙微敢如此放肆,也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恐怕天下也就只有澹台锦这一个将军敢于不拘一格地用人,他倒不必过于谨慎小心。
澹台锦也未再多加申斥,话题一转,“你知道齐攸的父亲是什么人?”
薛乙微一怔,脑子转的飞快,“难不成她爹爹真是帝都有名的六指赌神?咱们在帝都的时候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号。”
“你跟着她胡诌八扯什么?”澹台锦有点哭笑不得,想着自从齐攸出现,这还真是天翻地覆了。“罢了,不说你们几个的好歹了。”他叹口气,视线转向了行营墙上挂着的一把硬弓,“你难道没留意到那丫头姓齐么?她的眼睛,跟齐莫逢的还是很像的。”
薛乙微愣住了,脸上的嬉笑之意尽褪,“将军是说,她是齐大哥的女儿?”
澹台锦点了点头。
薛乙微沉默了一会,勉强笑笑,“还真没留意,早该想到她这样的射箭天赋,该是有所传承的。当日齐大哥箭术之高,海内罕有敌手。只可惜,齐大哥只留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有儿子……”
澹台锦摆了摆手,“可不要跟齐攸说这个。”
薛乙微连忙立正,接了军令似的庄重,“是。末将知道将军之意,从今以后自当加倍留意保护齐将军遗孤。”
澹台锦点点头,隐隐有叹息之意,“也许我真不该把她带到京城来。可是我也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亲戚,可以代我抚育这孩子。”
一句话刚落,营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薛乙微的神态猛地变了,一只手按在腰间马刀上,猛转身向外大踏步地走去。将军行营这么近的地方,是不允许跑马的,难道是出了变故,有人反了不成。
澹台锦坐在椅子上却连动都没有动,薛乙微去了片刻就回来了,“将军,宫里来人传话。”
澹台锦站起身来,一时想到的是出征的事情已经定下来,国主宣他进宫。门外进来了一队神色惊慌的内侍,不像奉召,也不像有口谕的样子,进门来也不及行礼,就急急地走到澹台锦的身边附耳上去,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澹台娘娘小产了。”
内侍来去匆匆,澹台锦面无表情,薛乙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将军,宫中会有大变故吗?”
澹台锦已经想出了很远之外,“传我令,今夜取消所有外出事假。你即刻便去找齐攸,你和靳昶一起带着她出去玩。上昱夜市繁华,你们想逗留到大半夜并不难。记住不到我去寻你们的时候,你们既不能回这里,也不能送她回澹台府。”
薛乙微也不多问,领命而出。澹台锦独自站在行营中,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已经传达出了一个微妙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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