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搁下农活儿,把我领进了知青点。
居知青点,在一条小溪旁的大宅院里,院里住了许多农户。我们就住在刚进院门的右侧厢房里。厢房共两层,下面一层刚粉刷过,光洁、透亮,已经住有三个知青,一位是农校的,姓梁;一位是高中的,姓曾;另一位是个女性,挨着他们的隔壁,叫肖莲英。我住在第二层,一个宽敞、昏暗的木板楼。
我放下背包,来到了厨房里。厨房里有一位姑娘,围着一个白洁的围襟,正在帮我煮饭。饭熟后,她就走了。队长走了进来,给我端来一碗泡菜,内疚的说:“今天太忙,很对不起,将就着吃,改天再为你洗尘。”我往外一瞧,郭老师办完了事,准备走了。我赶上去,叫他吃了饭再走。他不,谢绝了。我也不好挽留,因为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赵家七队,又名大渔村。挨着邛海湖,环境优美,风景丽人。
我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一课,是浇灌莲花白。
一条汹涌澎湃的小溪横躺在田坎边,身强力壮的男工们挑着粪桶,来到小溪边,把桶闷下去便舀满了水;守候在溪水旁的、肖莲云之类的女工们,就往粪桶里掺化肥。配合得很默契,功效也很快。一会儿,我们就浇了一块地。
虽然,我的肩头上起了一点儿红印,但是我感到很高兴,毕竟,这是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中挣工分吃饭。
赭中间,休息了。
几个年轻人凑了过来,有人摸出了香烟,递给我。
我不会抽烟,婉言谢绝了。
他们都赞叹说:“真是一根葱的好子弟!”
我们接受“贫下中农”最生动的课程,要算听唱“薅秧歌”了!
“大渔村”这个充满了幻想的地名就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有着海洋一般辽阔的大田,这里就是五谷丰登盛产民歌民谣和民俗文化的好地方。尤其是流传于海田边的“薅秧歌”,那歌、那词、那腔、那调、那韵、那味,更是别有情趣,千般滋味,万种风情,让人久久难以忘却。
每年农历四五月份到来之时,那是农村最具生机与活力的季节了。桃红李熟果实累累压弯了枝丫,绿油油的秧苗,明晃晃的水田,土地平旷,农舍俨然,宛如世外桃花源。“天气下雨好栽苕哦————天气晴朗好薅秧哦————”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的日子,在一尺来深的嫩绿秧田里,十来个衣着以青蓝二色为主的生产队男女社员一字形排开,我们知青也插在他们中间,每人手拿一根酒杯粗细的木棍或竹棒,薅秧人一只脚稳稳站住,用另一个脚的脚掌在秧苗周围抹来抹去,为秧苗疏松泥土或者时而弯腰用手拔出隐藏秧苗之间的稗子草,这就是薅秧了。
在将近中午的对火大太阳的炙烤下,黝黑的皮肤大汗淋漓,无精打采地重复着简单的薅秧动作,“唱个歌来提提神罗!”有人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一致地附和。
于是其中一人迅速高声领唱道:“下田薅秧薅四方哦,一盘萝卜一盘姜。萝卜没有姜好吃呀,家花莫得野花香!”其余之人便紧跟而至合唱,合唱独具特色,有拖腔和衬词,唱起来宛如小河流水,舒缓明朗,婉转流畅;听起来,圆润雄浑,清脆悦耳,悠悠扬扬。合唱的一、三句重复后三个字。如领唱:“下田薅秧哎薅四方哟喂,”众齐:“薅四哎方哟喂。”二、四句众人接着最后一个字唱,有味道的是用鼻音长长的哼唱。如领唱:“家花没有野花哟。”众齐:“香呀哈吆儿吆儿吆呵呵,野花哟香啊。”领唱的唱得很优雅,应和的唱得很有气势,听起来真是别有风情。
“薅秧歌”歌词多为七言,曲调由四个乐句构成一个完整的调门。都是一人领唱,众人帮合,内容一般很少反映薅草的质量,大部分反映的却是男女之间的真诚爱情。如:“光棍草,稗子草,又要扯来又要薅,又要勾腰扯稗子,又想抬头看阿娇。”
歌词有传统的也有即兴的。说是歌词,其实也就是一些顺口溜而已,纯乡土文学,典型的原汁原味原生态。传统的歌词是一代一代传唱下来的,内容较固定,如:“大田薅秧行对行,薅秧就把秧歌唱,唱个张飞杀岳飞,唱个太阳嫁月亮。”有些“薅秧歌”有很浓的政治内容,带有时代烙印。如旧社会人们唱的是“大田薅秧行对行,年年薅秧年年唱,我薅秧子脚杆软,东家养得白胖胖。”解放后人们唱的是“大田薅秧行对行,现在薅秧不一样,薅秧唱支幸福歌,翻身不忘。”“大跃进”年代人们唱的是“披着月亮去薅秧,羞得雄鸡急忙唱,一天薅个三十亩,薅个卫星追太阳。”传统歌词数量最多的是表现爱情的,如:“太阳出来一把火,扯开嗓子唱秧歌,唱支秧歌情妹听,情妹听了睡不着。”
即兴的“薅秧歌”是随口乱编的,见什么唱什么,只要押韵上口就行。如象:“对面坡上有条牛,鼓起眼睛四处瞅,东瞅西瞅忘吃草,嘴里啃块大石头。”时间长了,没有什么可见可唱,领唱者便会即兴编一些“子字歌”之类的,如“我在田里薅秧子,妹在地里割麦子,地里飞出个阳雀子,田里飞出个秧鸡子。”
说来也神奇,一唱起“薅秧歌”,男女社员们就来了精神,大家唱得很卖劲,唱到高音时,脖子上都是青筋直冒。人们仿佛一下子就忘记了疲劳、饥饿和烦恼似的,那薅秧的动作和唱歌的节奏也十分协调,进退有序,整齐划一,仿佛表演经过长久排练过的舞蹈,劳动效率也大大提高。至今多年过去,回过头去看那时候我们知识青年听唱“薅秧歌”,我才蓦然发觉:那哪儿仅仅只是一首首即兴而唱的“薅秧歌”哦,那简直就是绽放在希望的田野中一株株神奇而美丽的忘忧草啊!她给人以慰藉,给人以遐想,给人以曙光,她更给人以希望!……
我们知识青年在“大渔村”得到的收获,当然不止这些,还有更大的收获与我亲爱的读者们欣赏,你想欣赏到这些宝贵的精神财富,就请你点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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