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梓钰在半开的露台门随风微微晃动的薄纱帘子后面看到了熟悉的一抹银色才悄悄舒了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走了过去。

莫晓背对着他坐着，戎梓钰放轻了的脚步声还是让她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微微侧头，门后的灯光打在脸上，柔和的轮廓有些模糊，让她的神色看起来很柔和，甚至带着少见的温柔。

最起码对戎梓钰来说，这温柔是少见的，因为那种表情，似乎只在对着沈阿姨和莫初哥的时候，才会出现，即便是他现在和她那么近，也依然是疏离的。

戎梓钰觉得自己太计较了，对比起莫晓对他的态度，虽然及不上阿姨和莫初哥，但是比起其他，却是好太多了不是吗？

“莫晓，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人躲在这里！太讲义气了！”戎梓钰眼睛里满是委屈，看着莫晓抱怨着。

莫晓一笑，也知道戎梓钰同样不喜欢那样的场合，特别是在他修炼了逍遥派的功法后，本人的气质更趋向于自然平和，对于这种闹心的场景，更加觉得不待见了。但是，她也不喜欢啊，只是因为认识她的人太少，就算是知道她的身份，因为寒家模糊的态度，还在观望中而没有刻意接近，就算有些想要接近的，也在莫晓淡淡的放出气场后，莫名的收住了脚，没有走过去，所以，她才能这么清静：“躲躲清静罢了，我不耐烦应付那些，不过也躲不了多久了。”

戎梓钰背靠在栏杆上，海风吹来，微微有些腥咸，夹杂着花园里淡淡玫瑰香气，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喧闹中的这片安静。甚至在这里，透过音乐和嘈杂的人声可以隐约的听到海浪冲洗着沙滩的声音，唰唰的极具韵律，让人感到从心里静了下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烦躁不耐。

良久之后，戎梓钰缓缓的睁开眼睛，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女孩子，清淡的月光惨白惨白的，让她看起来很孱弱，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强悍。但是戎梓钰知道，她是不需要人保护的，柔弱不过是表现，她拥有的力量，足够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别人，而他的保护……她是最不需要的。

现在，他还是她的徒弟，如果说出保护她的话，恐怕也不可能被当真，反而被当做笑话吧？

“莫晓……”

“嗯？”

“如果有人做了一件让你觉得为难的事情，但是并不是他的本意，也不对，嗯，也许他只是……你会怎么做？会怪他吗？”

莫晓侧脸看着身边眼含期待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等着她答案的少年，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黝黑黝黑的第一次让莫晓看不清楚含义。他这么说……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吧？

七月半鬼门开，越接近午夜阴气越重，花园的阴暗处，斑驳的树影下影影绰绰隐藏着的东西，只有她能够看得到吧？看了眼墙角阴暗处朦胧的影子，直勾勾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莫晓歪歪脑袋，不知道说出来面前的少年会不会害怕？想起前些天少年遇到的事情，于是轻笑一声回过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现在说的话，他不可能当做是恶作剧了吧？在亲身经历过以后，肯定会害怕的发抖的：“梓玉，你知道吗？”

“啊？”戎梓钰眨眨眼睛：“什么？”

莫晓一笑，转过脸来，半圆的眼睛微微弯起，像一弯明亮的新月，抬起手指着墙角处，看着因为她的动作瑟缩了一下的朦胧影子，说道：“晚上回家小心哦，如果有人拍你的肩膀，千万不要回头，如果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也千万不要应，不然，会有人跟你回家哦。”

戎梓钰一愣，莫晓笑意盈盈的说的话让他听不明白，但是直觉的，他觉得后背从尾椎处有一股冷气上升，直冲到他的脖颈后面，仿佛被谁吹了一口冷气一般，让他止不住浑身一抖，鸡皮疙瘩起了满身，纳纳的回头看了一眼空荡的身后，只有透过白沙影影绰绰的人影，什么也没有：“莫晓，你在说什么啊？！”是转移话题吗？

莫晓放下手，看着脚下花丛中飘过的黑影微微一笑：“诶？不知道吗？今天，是上元鬼节啊。像梓玉这样的少年，最招人喜欢了，自然，也会有那个……另一个世界的人喜欢的。”

戎梓钰猛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远处摇晃的树影，就连脚下的花丛中都随时会有恐怖的的东西突然间冒出来把他拉进去一样，往莫晓身边凑了凑，那开始让他觉得舒爽的海风让他觉得阴冷了起来，风中海水的腥咸也像是某种红色液体的味道，就连远处隐约的海浪声也恐怖的让他脑袋里不住的回想曾经看过的各种水鬼电影：“莫晓~~~”

太坏了！转移话题就转移话题，不回答也没关系，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他啊！再他见识过真正的地狱后，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里解脱出来，每夜里被噩梦纠结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只当做她是说说而已？

莫晓看着戎梓钰锁着脖子浑身抖的样子，知道他是想起了那天的事情，那么重的杀孽，怨气缠身自然正常，如果不是少年本身带着她的一点灵力标记有屏蔽的作用，怕是不止做噩梦那么简单了。练武之人心智必定坚定，特别是戎梓钰的执拗和坚持，让他在对待一件事情上更是执着，可也就是这样的性格，一旦被影响就更加的不容易放下。少年没有崩溃已经足够见他心智强大了。

“梓玉，就算是好心，有的时候也会办坏事的。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做。”莫晓说着，凑过脸来看着清秀的少年，煞有介事的说道：“我看你印堂发黑，去庙里拜拜吧。”

“有用吗？”戎梓钰看着一脸神棍样的莫晓，竟然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样子。

莫晓郑重的点点头：“多做点善事，嗯，也给那些人烧点钱吧，不过，千万别买纸币，用金银元宝，现在不比以前，假币多的连那里都避免不了。到哪里生活都不易啊。”

莫初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莫晓感叹的最后一句，疑惑的看着自家妹妹，难道是没钱了还是生活费不够？微微蹙起眉头：“怎么？莫晓看中什么要买的东西没有钱了吗？你看中什么跟哥哥说说，哥哥给你买。”

戎梓钰脸色一变，刚想说，莫晓是在说现在地府也有假币流通的事情，感叹另一个世界的人生活不容易时就见莫晓一脸惊喜的回头，一脸小女儿娇态的说道：“真的吗？！哥哥可真是太好了。上次学校阻止博物馆观察日我相中了一把太刀的，叫做月蛟的，很是漂亮，如果哥哥能够买给我就好了！”

戎梓钰一惊，诶？竟然真的有要买的东西吗？不过博物馆的太刀……戎梓钰想起那把长两尺的幕府时期的太刀，只是靠近就能让他感到不舒服，浑身的血腥气掩饰不住，那可是一把杀过人的凶刀啊！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会伤到人的。何况，博物馆的东西可是不卖的。”莫初一皱眉，不赞同的说道，随即看到莫晓脸上难掩的失望又有些不忍，怎么说也是莫晓第一次开口问他要什么东西，于是说道：“我问问看吧。”莫初忽然想起来最近有人送了寒平山一尊抱月瓶，对于这些古玩，他没有多少研究也看不出好坏，不过看寒平山那时眼睛一亮，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也许可以拿出来去博物馆换一换？反正，寒平山也不是很喜欢，送来了就放在博古架上，也没见他再看一眼。

戎梓钰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莫初，太宠她了吧！寒莫初说的去问问，那么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寒莫晓那样的臭脾气也就是寒莫初给惯出来的！

看了眼眼睛都笑弯的莫晓，戎梓钰搓搓胳膊，忽然想起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看着莫初有些不确定，如果被宣布出来的话，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宠妹妹没边的哥哥给杀了啊？！

于是看向莫初的眼神就有些怯生生的，然而戎梓钰本就清秀可爱，那皮肤是女孩子都羡慕的晒不黑，眼睛大大的又黑亮水润，如今怯生生的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看着莫初立刻让莫初有点浑身发冷。

莫初本来就不是很待见戎梓钰，一是他占了莫晓不少时间，又因为是同班前后桌，竟然比他和莫晓一起去的时间还要多，而另一方面，他还记着上次书房里见到的罗从军和莫伊，以及他们提起戎梓钰和莫晓时别有深意的话，让莫初对这个少年更加的喜欢不起来。

如今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看，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小子是不是做什么事情了所以心虚？审视加刺探的眼神就更加严厉了。

这样，沉稳高大的少年神色肃穆，娇小的少女目光只是落在沉稳少年身上，笑意满满，而三角鼎立的另一边，纤细清秀少年满眼委屈，神色哀伤？羞怯？这样一幅她看他，温柔缱绻，他和他两眼对望，一个凌厉一个怯懦的画面就有些暧昧不明了，隐隐有点狗血暧昧引人遐想的味道。

于是，终于找到莫初而兴奋的乌馨可踏足到这方圆之地的时候，明显被眼前的景象弄的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明的视线在莫初和莫晓，戎梓钰之间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