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位既定，诸妃留在皇宫，而我则由皇帝的近卫护送回府，以择日与皇帝完婚。依照惯例，大婚之前还需经过问吉、纳采、大征之礼，再由钦天监选出良辰吉日，将我迎娶入宫。

出宫的一路，早有侍卫骑着快马去我家中报喜，另有数十名典仪擎着描龙绘凤的华盖走在我前头。我坐在马车内，悄悄望了眼外头，逶迤的车队竟绵延整条街道。

甫至家门口，老远就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府中几乎所有人都到了门口迎接我。父亲站在最前面，见我下了车，便上前屈膝，我连忙将他扶起，说：“爹要折煞女儿吗？”

父亲激动地有些颤抖，扶着我说道：“衿儿，快跟你母亲进去吧，我已让人腾出了后院。”

母亲喜极而泣，握着我的手抚摸着。一旁的子佩头一回见这气势，扯着我的衣裳连连问道：“姐姐是不是要做大官了？”母亲宠溺地抚着子佩的头，牵着她与我一起往后院去。

父亲命人将后院收拾了一下，而他们带着子佩去偏院暂住，整个后院除了服侍的丫环以外，这几日里就不准其他人进入了。我房间里，画珠正在帮忙换帘幔，见我回房，连忙带着丫环们给我磕头。

我见她捧着大红鸾凤绣样的幔子，便说：“不用麻烦了，我的房间不用动，就跟以前一样罢。”

母亲知道我素来偏静，既不韪礼制，也就随了我，让人将那些凤啊凰啊的都撤了下去。子佩见那些鸾凤极为漂亮，央着母亲说道：“娘，姐姐不要，那给我好不好？那些大鸟的翅膀好漂亮，佩儿喜欢。”

母亲笑了笑，说：“这些图样是不能随便挂的，只有皇后娘娘才可以用。”

佩失望地看着她们把幔帐捧走，撅着小嘴不高兴了。母亲哄着她说：“明日娘要给你姐姐去置办些新衣裳，你也跟着去吧，若喜欢什么，娘给你买，好不好？”

佩仰着头，天真地说道：“那我要有鸟的，比刚才那个还要好看。”

母亲失笑，这天底下不会再有比方才的鸾凤更美的凡鸟了。母亲知道子佩的个性固执，便随口应着她：“好，娘给你买。”

佩兴奋地在房里乱蹦乱跳，母亲见我有些疲惫，便拉着子佩说道：“佩儿，不要吵着你姐姐。”说着，又瞧着我说道：“衿儿，你先歇着，缺什么尽管跟丫头们说。”

我笑了笑，说：“娘怎么把我当外人？好像我头一次到这个家似的。”

母亲笑说：“瞧我高兴的，我的衿儿啊！”母亲慈目望着我，眼神中满是骄傲与欢喜。

母亲带着子佩离去，临走前不忘嘱咐了画珠几句，命她们仔细服侍，因我的身份已大不同以往了。我送走了母亲，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前院里隐约传入的道喜声，心想，这几日怕是要被贺喜的人踏破门槛了吧。

回了房，我只留了画珠一人在房内收拾。陡然的安静，我的脑中慢慢浮现出皇帝的容貌，还有他嘴角噙着那抹笑容。我在书桌前坐下，提了支狼毫，悠悠地写下了那句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反复吟着这两句，蓦然，我的思绪仿佛被拉开了一个口子，一幕被岁月掩藏的往事乍然于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