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妃气嘟嘟地坐着,端起茶碗大口地灌下,又重重地将茶碗一搁,震得矮几咯吱一响。我淡淡地扯了笑,望向在座的其他人。陈婕妤的身旁还坐着几个面生的女子。
皇帝大婚前会由皇太后在宫女里挑几个容貌姣好的人,充盈后宫,以助皇帝通晓人事。这些人出身卑微,虽有皇帝宠幸,但份位极低。我见她们的装束,不过是从六品的美人。
我瞅其中一个面相和善,身段匀称,倒是比其他美人要出色三分,便问:“这位美人我见着亲切,叫什么名儿?”
那女子忙要起身回话,我笑了笑,示意她坐下,说:“坐着罢,咱们就闲聊会儿,不用拘礼。”
她细细地回道:“奴婢芳官,入宫三年了,曾是慈安宫的正八品采女,负责皇太后司寝。”
我再细端详她一眼,蛾眉淡扫,唇红齿皓,毕竟是在皇太后身边服侍的,不同于那些低贱的粗使宫女。陈婕妤施施一笑,说:“皇后娘娘,芳官妹妹不仅人美,还有一门手艺呢。”
我虽为皇后,但毕竟入宫比她们晚,自然没有她们熟络。我颇为好奇,问:“芳美人还有什么手艺?”
芳美人自矜地笑了笑,缓缓说道:“也不是什么绝活,只是皇太后夜来难以安寝,于是奴婢就琢磨了一种香料,焚上这种香料,能疏络精神,而且闻着也是极为淡雅的。”
陈婕妤笑着插话,道:“芳官妹妹自谦了,我头几天还见慈安宫的春喜上你那儿讨香料,说是皇太后一刻也离不了呢。”
我淡淡地一问:“是吗?”
陈婕妤点头,说:“我是在芳官妹妹那里闻见过的,有着茉莉的淡淡清香,又有着薄荷叶的幽幽舒爽,这是宫闱局的香料不能比的。”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说:“方才就闻到一股混合花的气味,还想着是谁戴了香包,原来是芳美人染上的香气。”
晚妃也使劲闻了闻,笑说:“确实不错呢,芳官妹妹,你那儿还有吗?”
芳美人也不小气,颔首笑说:“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各位姐姐若喜欢,一会儿我让露儿给你们送一包过去。”
她们又坐了一会儿,直至晌午时分,才各自回了宫。画珠收拾着剩下的茶碗,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晚妃娘娘这茶倒是喝得干净,陈婕妤娘娘却是一口都没动呢。”
我听闻,眼角顺势瞥了眼,确见陈婕妤那碗茶已泛黄了,微卷的碧螺春也沉在了碗底。我笑了笑,说:“你还挺细心的。”
画珠忙着收拾,头也不抬,说:“奴婢是站着没事儿,就东看看西望望。”
我轻笑说:“那你都看出什么名堂了?”
画珠将茶碗搁在托盘里,然后交给了守在门外的冬儿,回到我身边,才说道:“什么名堂倒是说不上来,但是奴婢见她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儿呢!”
画珠自小就跟着我,见过的人也不多,她讲出这番话倒让我吃了一惊,我问:“这话怎么说呢?”
画珠贴在我身旁,说:“娘娘你想想,方才晚妃娘娘和芸妃娘娘这么明目张胆地吵,明着是她们两人不合,可暗地里,谁知道怎样呢?反正奴婢觉得就今天这吵法,不像是冲她们自个儿,而是冲着娘娘来的,娘娘有太皇太后做靠山,她们只能指桑骂槐。”
我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笑说:“小丫头,什么时候便得这么机灵了?”
画珠腼腆地笑了笑,说:“奴婢跟在娘娘身边这几年,好歹也跟着念了些书,知道历来的后宫斗争,那手段可多着呢。”
我嗤笑着,说:“是你想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