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霎时破开空气,一下子就把触手从当中斩成了两截。
黏糊糊的液体从断口处喷涌而出,洋洋洒洒,弄得满地都是恶心的玩意儿。
缠着黑猫那截触手重重摔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着,好在黑猫没事,它一抖身子挣脱了触手的纠缠,半点也不恋战,几个纵跳,就到了我身边。
我瞧见它原本乌黑发亮的长毛被弄得东一绺西一绺,有些地方还往下滴滴答答地流淌着触手的黏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把它抱起来还是怎样。
好在黑猫通人性,和我对视一秒,立刻把身子抖了抖,把黏液尽可能地甩掉,同时扭身站在了我的旁边。
好像一条狗似地。
与此同时,触手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另一半,也无声无息地从门口的阴影之中浮现出来。
说是“浮现”,不如用“走”更贴切。
因为我分明看见一个人影一步步走出了黑暗,站在了天光底下,他的身后,是无数高耸入云的淌着黏液的触手,那根断了半截的触手长长地伸展出来,端口和地上的残肢相接,竟然慢慢重新长在了一起,随后缩回他背后,完好无缺。
是老叫花子。
天色极暗,头顶的云层越来越低,像是随时要倒下倾盆大雨一样,狂乱的气流把满地狼藉吹得越发潦草,要不是张家院子的周围布置了几个夜灯,我还真认不出现在的老叫花子了。
偶尔有闪电经天,照出他和从前迥然不同的脸,那脸上原本邋里邋遢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鹰枭一般锐利冷冽的眼睛,和毫无半点人情味的冷肃面容。
我心里一突,下意识地死死攥住了手上的竹杖。
“好小子,你和张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管闲事儿?”
老叫花子的视线在我手中竹杖上打了个旋,旋即落在我的脸上,可能是出于对竹杖的忌惮,他并没有立即动手,反而先开口试探。
我心道要不是刚刚这一下子把你的触手给剁了,你现在哪会这么苦口婆心地劝我啊。
心里好笑,我脸上却半点也笑不出来,现在这院子里就只有我和他,哦,还有黑猫,凭我这初出茅庐的菜鸟和刚从九尾掉成八尾的黑猫,我可没有信心能打败一个和蚀骨虫合为一体,断了一截触手还能重新接上的老怪物。
他声音带了几分粗糙的沙哑,听起来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我忍不住皱眉把说书先生嘴里的戏文都说出来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怎么能叫闲事儿?”
老叫花子呵呵嗤笑一声,后背上缓缓降下一条粗壮的触手,他伸手摸了摸触手黏腻的顶端,像是漫不经心似地道:“看你岁数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就凭你一个,可不一定打得过我,我劝你乖乖把我的猫交出来,快点离开这里,我今天心情好,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我一惊,知道这老家伙认出黑猫来了,不禁下意识地看了黑猫一眼。
黑猫一双硕大晶莹的眼球死死盯着老叫花子,闻言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我离得近,自然能感觉到黑猫的紧张,这家伙表面不显,可实际上整个后背都紧绷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真是好笑,这明明是我的猫,怎么就成了你的了,你叫它它会答应么?”我好笑地喊道。
老叫花子一愣,竟然真的目光落在黑猫身上,朝它伸出一只手来,嘴里唤道:“猫神仙,你不见了我可急死了,这不,就出来找你了,快跟我回去吧,你看,我现在可是厉害得很,咱们两个配合,一定能让妙仙观声名远播,名震天下。”
黑猫又后退了两步。
老叫花子满脸的期待瞬间化成了一地的冰渣子,眼中的狠厉一闪即逝,可到底顾忌着什么,忍了又忍,才强笑道:“小子,你手上那竹竿子可是一把魔器,我劝你快点丢掉,不然怕是要伤到自己。”
我一怔,心道这老叫花子难道是因为自己打不过我这竹杖,所以才一直瞎逼逼,就是不肯贸然动手的?
想到这我心里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暗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先给他一下试试深浅。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过了一遍刚刚画卷上的招式,也不废话,直接手一抬,竹杖往前一顿划拉。
那竹杖上的星光骤然点亮,从竹杖顶端喷涌而出,汇聚成一条长鞭,熠熠生光,随着我手腕的扭动在半空中蜿蜒扭转,旋即如蛟龙入海,一头狠狠朝着老叫花子抽去。
老叫花子看我年纪不大,还以为好骗,哪想到话还没说话,我竟然就动起手来了,一时不察,我这一鞭子下去破风断浪,“噼啪”一声当头落下,他吓了一跳,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身子一抖,背后触手万箭齐发,迎头撞上我这星光一鞭。
“唰”地一声,他那无数触手竟然不敌我这一鞭之威,被细如发丝的星光长鞭齐刷刷斩断,上头万点星光一搅,断下来的触手竟然瞬间就被搅得粉碎,散成了一地的肉沫。
这下怕是再也接不起来了。
我心里痛快,手上却不敢怠慢,只把个竹杖不断地朝前抽打,像是冬天在乡下抽陀螺似地,半点也不敢停歇。
老叫花子被一个照面斩断了背后的万千触手,剧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可眼看一线星光再度兜头罩下,他哪敢停歇,只能仗着蚀骨虫的力量,纵身在星光鞭影的缝隙里不住地躲闪跳跃。
他背上剩下的半截触手淋淋漓漓,撒得满地都是黏液,几乎断绝生机,只是软趴趴地在他背上耷拉着,活似背着一丛死气沉沉的橡胶管子,不但毫无助益,反而给老叫花子添了不少的累赘。
我抽得兴起,却没注意到脚下的黑猫这会儿竟眼睛冒光地盯着老叫花子,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似地,一双眼珠子半点不错地跟着老叫花子移动,身子像是瞧见了老鼠一样蠢蠢欲动。
忽地,它似乎看准了一个破绽,猛地叫了一声,身子朝前一纵,竟然化成了一团水墨一般的黑色烟雾,朝着场中一头蹿了进去。
我大惊失色,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