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从岭南出发,是在初五的早晨。

陈迦南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行李，拿了两件冬天的外套，又装了些零碎,箱子很快就塞满了,却还觉得有好多东西都没有收拾,想着再多装两个箱子才好。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她看过去。

沈适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脸，看了一眼时间,声音还带了些刚睡醒时的沙哑：“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迦南：“睡不着,我吵醒你了？”

“没有。”沈适看了一眼行李箱，“别装太多，那边都有。”

陈迦南看着还有很多没拿的小物件，真的是一样儿都舍不得,下次回来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不由得撇了撇嘴：“反正在家里也是放着,干吗不用。”

沈适笑：“别老站着,收拾完歇会儿。”

“我不累，老是觉得忘了装什么东西又想不起来,你说女人是不是真的会一孕傻三年？”

沈适：“这个词谁发明的？”

“大家都这么说。”

沈适靠着床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喟叹：“我倒觉得一个女人不会因为怀孕傻三年，你还没到时候。”

陈迦南慢动作的偏头：“什么意思？”

沈适不紧不慢道：“一个女人最辛苦的时候大概是生产后,你想想她每天要喂奶,半夜还要哄小孩,换尿布,多少麻烦事儿，正常人都经不起这样日夜颠倒的熬，更何况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所谓的一孕傻三年大都是这样来的。”

陈迦南听的要笑不笑：“这你都知道？”

沈适：“你以为我一天很闲？总得找些事情做做。我已经想好了，等孩子出生让她喝奶粉吧，这样你也不会一孕傻三年。”

陈迦南被他的话逗笑，拿起手边的物件就扔他，沈适笑着侧了侧身，直接躲了过去。

她半气半笑：“人家都说喝母乳好。”

“谁说的？”

“毛毛说的。”

沈适：“别听她的。”

陈迦南：“……”

“奶粉就挺好的，省事儿。”沈适笑。

陈迦南翻他一眼。

“赶紧起床。”她没好气道，“误机了要。”

33.

那天是周然开车送他们去的机场。

机场人流攒动，一个个拿着大包小包，大人匆匆赶路，小孩跟在父母身后跑，也有年轻人在拍照留念。

沈适买的头等舱，待遇实在好。

外婆大概因为晕车，刚登机就睡下了。陈迦南有些闷，受不了舱内的味道，捂着嘴也不想说话。

沈适低声：“难受？”

她小声道：“有些反胃。”

沈适抬手，有空姐走过来。她歪着头朝着玻璃窗，没注意听说了什么，只是很快，空姐拿了毛毯和热茶，还有特别精致的点心。

他端着热茶给她：“少喝点。”

陈迦南将脸扭过来，微微仰脖抿了几口，好像有了些力气，没那么难受了，轻轻笑了笑：“你别大惊小怪，好像我多弱不禁风一样。”

看她还有心情调侃，沈适松了口气。

他将毛毯给她盖上，掖了掖角，转移她的注意力道：“要不我们现在给孩子想想名字？”

陈迦南翻手摸上肚子：“都不知道男孩女孩。”

“女孩。”他说的肯定。

“你怎么知道？”

沈适笑笑：“我觉得是。”

哪有人觉得是女孩就生女孩的，陈迦南“嗤”了一声，说：“我想要个男孩，女孩子太事儿了。”

沈适：“我觉得挺好。”

陈迦南：“要生你自己生。”

沈适笑：“我们打个赌？”

陈迦南看他一脸云淡风轻又特别笃定的样子，实在好奇的很，便道：“你是哪来的自信我会生女孩呢？”

他只是“嗯”了一声：“玩吗？”

陈迦南偏不信：“怎么玩？”

他说：“要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要是我赢了，生孩子喝奶粉这事儿得听我的。”

陈迦南：“……”

她瞧着眼前这个男人，哪里像是生意场上狠厉果决的沈适，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从前的三分笑意，褪去淡漠，已经变的柔情了。

34.

从岭南到京阳，两个多小时的飞机。

陈迦南后来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再醒来已经到了。外婆完全忘记了这，拉着她的手颤颤巍巍不敢下机，哄了好大一会儿。

他们从vip通道出来，老张已经等在外头。

重新再回到这个城市，陈迦南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在下飞机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当京阳的风吹到脸上，寒冷，新鲜。

老张远远就过来接，脸上笑的灿烂。

那会儿沈适刚好有个电话，走到一边去接。老张小跑过来接过行李，看着陈迦南，眼圈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红了。

“一别五年，还是这么漂亮。”老张轻道，又看了一眼靠在她身边的外婆，“老太太还好吧？”

陈迦南点头：“您身体怎么样？”

老张阖了眼眸子：“挺好的。”

这个姑娘从大学时候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眼睛，干干净净，清澈见底。

老张心里感叹着，笑了笑。

沈适打完电话，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他问。

陈迦南才不愿意乖乖告诉他，笑不漏齿道：“说你很忙，刚下机电话就轮番响啊沈先生。”

闻言，老张低头笑了。

沈适目光温柔，看她一眼，无奈笑了，对老张道：“张见被我派到南部去了，这几天就能回来。”

“多带些日子，没事儿。”老张道。

京阳的机场大的能装下两三个岭南机场，密密麻麻的人流，看的人眼花缭乱，他们作了短暂停留，便上车了。

陈迦南无心感慨，封闭的空间让她难受。

老张打开引擎，说：“沈先生，7号公路有些堵车，得从小金山绕过去，可能得一个小时，老太太不晕车吧？我开慢点。”

外婆倒是还好，一路下来很乖，也不闹腾，倒是陈迦南怀了孕，身体素质没之前那么好，孕吐反应大，闻着车里的味道便不舒服。

沈适看了一眼陈迦南，皱了皱眉。

“直接走应急车道。”他说。

35.

老张开车一向好，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儿，陈迦南吹了会儿风，慢慢的有好点，人也清醒了很多。

窗外有小山，远处层峦叠嶂。

陈迦南看着这熟悉的山路，想起以前来过好几次。有一回把他惹火了，他直接撂下她，开车走了。她堵着气，沿着黑黑的山路往回走，心惊胆跳，后来半路遇见老张，一颗心才落下来。至今还记得前面有棵大树，那棵树很老。

“想什么呢？”沈适问。

陈迦南轻轻摇头。

时隔五年，她又回到这，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路灯，一排排直到山上。

她不自觉道：“这儿的路灯还挺好看。”

沈适下意识的笑了笑，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抬手覆上她的腕子，给她指了指远方某处，道：“看到那个最高的建筑点了吗？过两年那儿会建一个京阳最大的游乐场，直接连上7号公路，到时候过去也方便，绕个圈，十分钟就回来了。”

陈迦南：“我没事去游乐场干吗？”

沈适还没说话，老张笑了。

陈迦南：“…………”

老张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车后座的这个女孩子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棱角和疏离，倒是多了些岁月的温柔。

“等孩子大了，不得去玩玩。”老张笑道，“您还别说，我这把年纪就是想去试试，也怕把心脏病给震出来了。”

陈迦南看沈适，他笑了笑。

“还难受吗？”沈适道。

陈迦南摇头：“好点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外婆，外婆睡得正好，这些日子是越发的嗜睡，有时候一睡就是大半天。

沈适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声道：“我上周联系了一个国外的医生，专治阿兹海默症，等这两天安顿好了，给外婆看看，萍姨和老张都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知道。”陈迦南道，“你什么时候走？”

沈适沉吟道：“就这两天。”

“严重吗？”

沈适笑道：“问题不大，还有一些遗留问题我必须亲自处理，快的话，最多一周就回来了。”

陈迦南：“你忙你的。”

“我让老张给你预约了一个产检，到时候让萍姨陪你一起过去。”沈适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陈迦南忍不住皱眉：“我又不是十八岁，给你打什么电话，再说了我体检你能帮上什么忙啊？”

沈适：“…………”

开车的老张倒是笑了，道：“我记得以前陈小姐就老堵得您说不出话来，现在做了太太，沈先生要当心了。”

闻言，陈迦南倒红了脸。

沈适看了她一眼，笑了。

36.

五年前。

沈适：“林郁，小金山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前两天已经找那边的负责人谈过，他们听到我们要投资建设，估摸着半夜都开心的睡不着了。”

林郁其实也纳闷，沈适忽然为什么要给小金山修一排路灯，后来从老张那儿听了一件小事，一时恍然。

于是便问：“您还有什么要求？”

沈适只说了一句：“灯弄好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