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太阳初升时,楚王小殿下便少有的早起了。
虽然浑身的懒意还在抵触,但确实不能再睡了。
今天要去宋濂家拜访兼致歉,去晚了确实不像话。
小红,小翠,玉儿三个,围在小殿下身边,替他更衣。
朱桢穿上崭新的大红色团龙袍,头戴嵌宝石云纹束发金冠,脚踏粉底皂靴。
他腰缠金丝玉环绦带,左系一方龙纹碧玉佩,右垂刺金绣银的八宝香囊。
站在铜镜前,朱桢发现自己虽然还没完全长开,身高也不太出挑,但气质真的没法说。
用四个字来形容,便是英气袭人!
待他出了永和宫门,便见一乘绿呢大轿,前后四个轿夫、八名护卫,已在那里等候了。
本来今日朱桢要以楚王殿下的身份去拜见宋濂,应当用亲王的全副仪仗出行。
不过此时非常时刻,朱桢一来不想刺激谗言失败的某人,二来不想过于骚包。
还是选择了穿亲王衣饰,行常人交通。
朱桢上了轿子,掀开窗帘,朝小桌子点点头。
“起轿!”小桌子尖着嗓子喊一声,八名轿夫抬起轿子,一行人往西南方行去。
宋濂居住在文昌巷,离开平王府常家不远。
朱桢一行出西华门,沿着西安门内大街西行,不过顿饭功夫,便到了宋府门前。
朱桢下了轿子,便见宋府中门大开,身着青色道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宋濂,正候在门前。
他身后站着位头戴软翅唐巾,穿月白长袍的中年人,与他相貌神似。
以年纪来看,大约就是他的长子宋瓒宋仲珪了。
见朱桢下了轿子,宋濂面上堆着笑,颤巍巍迎了上来。
“哎呀呀,楚王殿下光临寒舍,老朽未能远迎,恕罪恕罪啊!”
说这话时,宋濂便要躬身行礼。
朱桢连忙给了小桌子一个眼色,他马上上前扶住了宋老头。
“学生见过老师!”
反过来,朱桢一揖到底,给宋濂行了个大礼。
宋濂在文华殿教了太子诸王数载,楚王也曾听讲三年。
朱桢自称学生合理,这一礼也合情。
“呵呵呵!”见楚王小殿下忽然这样乖,宋学士的一张老脸上笑开了花。
“快,快请进!”
在宋学士的带领下,朱桢进了中门。
又穿过一道垂花门,才进了正院。
朱桢瞥见,院中四角,各摆了个大鱼缸,旁边还种有植株,想来平日里宋先生怡花弄鱼,好不快活啊!
几人进了正房厅中,朱桢却又看见两个老相识。
正是最近害他惹了不少麻烦的刘伯温父子。
宋濂在一旁笑道:
“诚意伯父子是老夫请来陪客的,未曾事先言明,殿下勿怪!”
“哈哈,先生说笑了,小王和刘先生,也是不打不相识呢!”朱桢客随主便,心无波澜。
“老朽见过小殿下!几日不见,小殿下光彩照人啊!”
刘伯温穿着白色道袍,头戴竹簪,平添一股自然之意。
“先生多礼了!先生几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
几人互相行礼,自然是一阵无脑互吹。
着实闹腾一阵,众人终于分主宾坐定。
宋濂坐在堂上红木长案左首的官帽椅上。
朱桢虽然年幼,但一来是王,二来是客,便坐在长案右首的椅子上。
刘伯温坐在宋濂的下首,刘琏坐在朱桢的下首。
至于宋濂的长子宋瓒,今日是没资格坐的,正在一旁安排下人上茶,安排后厨饭菜等等事务。
朱桢刚坐下,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堂内陈设,侍女们便端着木盘,为众客上了香茗。
上茶时的顺序,也如座位一般。
先是主人宋濂,次是客人朱桢,再次是陪客刘伯温,最末才是刘琏。
朱桢不动声色,暗中观察,这宋家的侍女姿色还不错。
尤其那个替自己上茶的紫衣侍女,湖水般的双瞳刚才偷偷瞄了自己一下,弄的自己的心也痒痒的。
看她匆匆而去的背影,也十分玲珑曼妙,让人遐思。
‘喂,本王还是个孩纸呀!’
朱桢镇压心绪,默默盘算开来,宋濂和刘伯温一朝一野,家里的用度规矩,真叫个天上地下了。
“呵呵,来来来,尝尝老夫乡间的野茶。”宋濂端起茶盏,对众人笑道:
“此茶虽无薄名,却别有风味哟!”
众人点头,纷纷端起茶盏,默默品鉴起来。
朱桢初看茶叶,形似兰花、色泽绿润。
再看茶汤,嫩绿明亮,香气带甜。
他再轻抿一口,滋味鲜爽甘醇。
若是以女子形容此茶,分明是位秉性灵秀、能诗善画,却不得佳侣,空谷幽兰、傲然独放的红粉佳人啊!
咳咳,如此虎狼之词,依旧不干孤事啊!
“咦,”朱桢回过神来,又轻抿一口茶汤。
这跟他前世里所饮‘黄山毛峰’似有异地同味之妙。
他的所作所为,宋濂都看在眼里。
“殿下似乎对此茶十分钟意呢!”
宋濂笑嘻嘻道:“等会,我让人包上两斤,殿下带回宫里慢慢品尝。”
“哎,宋老头,这茶我喝了几回,回回都说好喝,”一旁的刘伯温不干,他似是生气道:
“也不见你说送点给我带回去解渴啊!”
“哈哈!”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朱桢放下茶盏,看向宋濂道:“老师,此茶很好,一直无名么?”
“本地人,都唤它兰溪茶。”宋濂笑道:“殿下喝的顺口,是否要赐名了?”
“本王喝此茶,有饮黄山毛峰之感。”朱桢笑道:“如若无名,不如唤它兰溪毛峰,如何?”
“兰溪毛峰?甚好!”宋濂当下点头赞道:
“老夫之前喝,也品到其与黄山毛峰相似,还以为是老夫舌头常年教茶水泡麻了,却没殿下这般笃定。”
“看看,看看!”一旁的刘伯温却以手指宋濂道:“我早跟你说,这茶跟毛峰很像,你还说我胡说。”
胡闹间,众人便一致将此茶定为蓝溪毛峰。宋濂也表示,不日将写信回乡,让当地官府备案,以后就用此名了。
茶品的差不多了,朱桢朝身旁伺候的小桌子使了个眼色。
小桌子忙递上一精致的紫檀木盒。
朱桢双手捧着,离了座位,来到宋濂面前。
“学生日前癔症发作,冲撞了老师,实乃不该,今日特来向老师请罪,望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学生这一回。”
说完,他弯腰控背,双手将檀木盒呈上。
宋濂瞬间收了笑容,看向朱桢的目光也复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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