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走出君澜阁，只见一辆马车已经走完，须臾间，转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只剩下传过来时有时无的马蹄声。

白岚见状，脚跟一抬便似一只轻巧的燕子飞上了屋顶，朝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从房顶上看那马车在人群往来的街道上穿梭，就像是一只逆流而行的游鱼。白岚在屋顶上与那马车并行奔跑，一双宽大的衣袖就似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流动的风卷起白岚腰部以下的衣物，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似蜻蜓一般在高低不一的屋顶上轻轻点水。

白岚一心只想跟着前方的马车，所以拐了几拐，白岚并不清楚，不过好在白岚没有跟丢。那辆马车一直驶进了一扇门后，中途从未停下，直到那扇门被关上之后，白岚才从屋顶上一个转身飞下来，那动作行云流水，好似一朵轻缓缓落下的花。

白岚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扇门极为隐蔽，门两侧是两颗高大挺拔的柳树，另有茂盛的竹子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那扇门就在竹子和柳树隐隐约约之后，若非刻意寻找，想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马车进去了，白岚站在外面。现在是白天，若是翻进去，必定会引起里面人的注意，所以白岚决定晚上再行动。

马车行至一处别苑门前便停下了，轿前的竹帘被赶车的小厮缓缓卷起，礼貌地说道：“老爷，到了。”

随后只听轿子中传来一句回音：“知道了。”

“去把他带出来。”轿子之中那泰然安坐的中年男人补充道。

那小厮自然明白自家老爷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道：“是，老爷。”

说罢那小厮便下了马车，转身没走几步，便来到了马车后面。待那小厮扬手拉开了那马车后面的门后，只见里面是另外内间，好特别的马车，一间小小的马车竟然从中间隔断，做成了两间，倒是新颖。

里面正做了一个身披斗篷的人，那小厮抬头看了一眼那端坐的身影，微微弯腰，说道：“公子，到了，我家老爷有请。”

“知道了。”那斗篷之下回应了一句。

前厅之中，那中年男人坐在主座之上，而那个身披斗篷的身影则安安静静第站在那个中年男人面前，整间屋子安静极了，唯有水珠从那斗篷上滴落的声音。

那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揭开杯盖，杯盖顺势轻刮漂浮在那水面的茶叶，小饮一口，复将杯子放下。

“赵老爷为何要买下我，您应该知道我可是个郎倌儿，难道就不怕外头的人说赵老爷有怪癖？”原来斗篷之下的人正是君澜阁拍卖大会上的那个郎倌儿无归。

“我赵某人做事情一向光明磊落，外人怎说终究是外人所说，干我何事？”赵老爷说道，“我在君澜阁中派小厮和老板娘私下交谈是因为不想别人知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花这么高的价钱买下你？”赵老爷说道。

“我是鲛人，想必赵老爷买下我是为了我体内的鲛珠。”无归说道。

“哈哈哈，你说的不错，虽说生死乃是人之常情，可是我赵某人偏要逆天而行。”赵老爷说道，“天下之大，为何偏偏你门鲛人可以长生，而我却要经历生老病死，我不甘，所以我要与天斗。”

“自出生那一刻起，人就不断地在向死亡靠近，这一切早已注定，任何人都逃不过，赵老爷以为仅凭一颗鲛珠就能获得永生？”无归说道。

“谁说不能？！”这不是赵老爷的声音，而是第三个人的声音，无归疑惑，闻声寻人，起承转合之间，无归找到了，是个男人。

“怎……怎么是你？”在无归的语气之中便已经透露出不可思议的味道。

那男人绕过无归走了进来，在靠近无归的一个位置上坐下了，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斗篷之下的无归，说道：“好久不见。”

然，此刻斗篷下的无归，愤怒已经在瞬间达到了一个制高点。

“啪——”

无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手掴了那男人一掌，随后双手狠狠地拉住了那坐着男人的衣领。那男人挨了一巴掌可依旧是方才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而无归已经是怒不可遏，声音打颤，喊道：“你怎么能背叛鲛人族？！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鲛人族才会被人灭族，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沦落到在君澜阁里当郎倌儿，我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居然会给一个凡人当走狗！”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那男人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扬手去扯无归紧紧抓着自己领口的双手。“我背叛鲛人族是不假，可是你应该也知道你我守护着鹏鲲炉，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就因为这，所以你要背叛鲛人族？”无归问道。

“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我的存在是为了守护鹏鲲炉我自然没有怨言，可是它却要夺走我的性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我绝对不会顺从，我要逃离，要改变。”那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的坚定。

“放屁！”无归怒上心头，几乎是吼出来的。

“啪——”

这一掌无归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那男人的脸上也显出了五道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可那男人不痛反笑，道：“你应该知晓，你我本是一体，你动手打我，必然也会遭受反噬。”

“哼！”无归对那男人的话不屑一顾，“无离，难道你没看出来，你我早就已经是两个个体了么？”

无归这么一说，无离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我又怎会不知，不然方才我开口也不会说‘谁说不能’四个字了。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晓你在丹炉城，其实我一早便知晓你在君澜阁中做郎倌儿，你做郎倌儿的事情还是我安排的呢，想知道为什么么？”

无归一双眼睛中充满了疑惑，无离方娓娓道来。

自无归离开鲛人族漂泊至这丹炉城中，无离就已经知晓了，因为无归和无离本就是一体，两人之间自会有所感应，但是无归当时身上有伤，所以这种感应并不灵敏，后来更是了隐藏自己鲛人的身份而封印了自己的修为。虽说一路混在乞丐堆儿里，可是相貌却是出挑至极。也正是因为这出挑的相貌也让有所感应的无离很快便发现无归也来到了这丹炉城中，便借着赵家在当地的威望，安排了君澜阁老板娘买郎倌儿事情。

不然无归怎么认为自己恰好那一天碰上了君澜阁的老板娘，恰好又被老板娘挑中买下，原来一早早就是计划好的。

无归更加怒了，连连怒掴无离几个巴掌，掌掌下狠手，道：“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无离似乎很喜欢无归生气，无归越是生气，无离心里越是高兴，道：“如果不设计，怎么把你留在这丹炉城？怎么让你我同在一处，不在一处，我又怎么等着你我彻底分离的这一天。”

无归一怔，久久未能平静下来，自己看着眼前的无离迟迟不能平复，不敢相信何时他变得这般城府颇深，竟然将自己也算了进去，从前的他们是那般无话不谈，交友又交心，究竟是自己太单纯还是眼前昔日的挚友变了。

“这一天，你等到了。”无归淡淡地说道。

“是啊，这一天我等到了，所以我暗中派人告诉君澜阁老板娘你是鲛人，让你作为拍卖大会上的物品，之后又让赵老爷将你买回来。”无离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心里别提有多爽，脸上别提有多得意。

“所以你找人将我买回来做什么？”无归泪眼朦胧地看着得意洋洋的无离，问道。

“方才赵老爷不是已经说了么，等你我分离之后，把你买回来，就是要将你的肚子剖开，拿走你的鲛珠。”无离说话间脸上绽放出了玫瑰花一般的笑容，虽美但是有刺，还有种阴鸷和不羁。

“你……你……”无归一时语塞。

“来人！将他拖下去关起来。”无离笑道。

话音刚落，便从外面走进来了两个小厮，欲将无归给压下去。

但无归却挣开了那两个小厮的束缚，冷冷道：“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说罢便出去了。

无归走了之后，赵老爷反而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无离面前，试探性地问道：“公子方才说得……”

“闭嘴！”赵老爷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无离的呵斥声打断了，“别忘了，是谁从死人堆儿里救下你这条狗命的，若你敢打他的主意，我便杀了你。”

“是是是，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赵老爷笑道。

“退下吧。”无离说道。

“是。”说罢那赵老爷便离开了。

刚走出门那找老爷便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老子呼来喝去的？待我取到鲛珠得到长生之后，有你好看的。”

赵老爷一脸鄙夷地离开了。尽管赵老爷心里不爽，但还是不敢正面硬刚，毕竟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大。

……

白岚决定晚上再进那扇门后面的院子，所以便回了客栈，一天的奔波早已让白岚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昏，急忙点了一碗面坐下，“吸溜吸溜”地大口吃起来。

“你们听说了么？白日里君澜阁的拍卖大会，卖了一个鲛人。”

“是么？我怎么没有听说君澜阁内有鲛人？”

“是郎倌儿无归啊，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瞧见了，那郎倌儿无归在水中一双腿变更成鱼尾。”

“真是没看出来啊，哎，对了，那鲛人最后被谁买走了？”

“之前在一楼有一位公子要买的，可最后因为跟价问题就被二楼的一位客官给买走了。”

“二楼？是谁？”

“有人看见那拉鲛人的车上有一个赵字。”

“是赵家的马车。”

白岚从这些人口中知道了那拍走无归的卖家是赵家。

“赵老爷什么时候有这怪癖了？”

“郎倌儿，都懂……哈哈哈——”

猥/琐

要说起这赵老爷，整个丹炉城中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