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手里攥着那串铜钱，坐在那里有些出神，方才季青临的那句话实在是耳熟得很，但是细想之下，却是大不相同。

“我长你七岁，你在我面前只能算是小姑娘。”

“等岁岁七老八十了，我还是长岁岁七岁，在我看来，岁岁依旧是能买花灯的小姑娘。”

“……”

如果周二在，是不是也会给她准备压胜钱，然后等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答：岁岁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姑娘。

本就是图个吉利，这些铜钱也不值几个钱，叶知秋要是再拒绝倒显得有些谨慎过头了。

“那我就谢过季大公子了。”回过神来之后叶知秋对着季青临道谢。“不过我可什么都没有给季大公子准备。”

她压根就没想着这些事，要是不是几个小丫鬟想要热闹，叶知秋自己都不是很想过这个年了。

“不如叶姑娘与我下一盘棋罢。”季青临开口道，他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她点点头，终是没有拒绝，好似季青临对她的棋艺很感兴趣，以前在饶河县的时候就没少问。

这宅子原本就是季青临的，自然不会缺了棋。

上次他同叶知秋下棋，一开始的是并未将叶知秋放在心上，熟了之后，他回来又潜心钻研了许久，不过现在季青临还不是很有把握能赢叶知秋。

知道叶知秋贪吃，两人下棋的时候，芥子还不忘在叶知秋身边放着瓜果点心，叶知秋倒也不浪费，一手执棋，另一手拿着半块点心，坐在她对面的季青临有些汗颜。

她是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输，所以才这般随意吗？

这回不比在清凉寺的那一次，开始的时候叶知秋还不甚在意，到后来她就不再吃东西，只专心跟季青临对弈，两人僵持了两个时辰，季青临最后还是输给了叶知秋。

落下最后一子的时候，外头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火树银花不夜天，原来竟是到了新的一年。

“姑娘，外面在放烟花呢，姑娘要不要出来瞧瞧，半边天都给映红了。”白芷从外面进来道。

叶知秋想了一会，转向一旁的就去了道：“季大公子也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她便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白薇忙拿过大红洋缎披风给她披上，然后叶知秋和季青临两人才来至院中。烟花似都集中在一个方向，不用说叶知秋也知道，那想必是皇宫所在的位置，寻常百姓哪里能放得起这么多烟花。

“叶姑娘新年可有什么心愿？”季青临负手立在叶知秋身边，她侧过头来，烟花将她的脸映红，她眼底似有光华在流转着。

叶知秋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空中的烟花，并不转过来看季青临，好半晌之后，她才低声喃喃道：“但愿人长久。”

但愿人长久，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的愿望了。

等头顶的天重新变暗之后，季青临就离开了，守了大半夜，叶知秋也着实是累了，洗漱之后沾床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她其实是跟周二一起守的岁，他只给了她一枚铜钱，说是：岁岁要收好这枚铜钱，往后你带着它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她笑着冲他点头，他又拿出一朵绢花戴到她头上。

“既是新年，小姑娘便要打扮得喜庆些才是。”

他吻了她的眉角，动作轻柔，像是怕用力些会伤着她。

叶知秋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周二的脸，他好似瘦了些，只是还不等她碰到他的脸，他就忽的没了踪影。

“二爷。”她一声尖叫，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姑娘怎么了？”听到声音的芥子从外面推门进来。叶知秋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跟季青临打交道，所以她才会梦到周二，便是如今醒了，叶知秋都还觉得，周围好似泛着一股药香，就是周二身上的那股味道。

她是魔障了不曾？

“姑娘稍等，奴婢去打水。”芥子对叶知秋道，说完就退了出去。

叶知秋伸手往自己的枕头底下探去，她昨晚睡前将季青临给自己的那串压胜钱放在了那里，那里放着的还有上次她在点翠楼买的那根玉簪。

上次被齐欣兰赶出来的时候，白薇回去收拾东西，见叶知秋将这东西放在枕头底下，便带了出来，之后叶知秋还好好谢了一番白薇，她都没想过这簪子能被带出来。

只是叶知秋摸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叶知秋心里一惊，忙将枕头抬开，只见原本放着枕头的地方，孤零零的躺着一枚铜钱。

叶知秋将那铜钱拿起来，放在手中细细的打量着。

这……这不就是梦中周二给她的那一枚铜钱吗？

“白芷，白芷。”叶知秋忙对着外面喊道，白芷应声而来。

“姑娘，姑娘有什么吩咐？”白芷来到床边，看向叶知秋的眼神有些闪躲。

“可曾有人进过我的屋子？”叶知秋开门见山的道。

她是昨晚睡前才将那串铜钱放到枕头底下的，就算是真的有人来过她屋里，她也应该知晓才是。

白芷心里一紧，莫非是暴露了什么？

“不曾，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白芷也不敢乱说话，只得去套叶知秋的话。

叶知秋伸手将那枚铜钱递到白芷面前，满是疑惑的道：“你可曾见过这个，这怎么会在我枕头底下？”

白芷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还是强装镇定的道：“这是奴婢昨儿放在姑娘枕头下的，本来是想给姑娘一个惊喜，没想到倒是吓着姑娘了。”

往常白芷就经常捉弄白薇和芥子，再者她放这个也是为了自己好，是以叶知秋倒是没有怀疑白芷的话。

“那你放这个的时候，有没有见着我枕头底下的东西？”叶知秋又接着问道，就算是白芷放的，那也应该只是多出来一枚铜钱，怎么还会丢了那一串铜钱和那根玉簪呢？

这回白芷却是摇了摇头。

“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白芷不解的问道，叶知秋见她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最后只是摇摇头，挥手示意她出去了。

叶知秋原本想过那两样东西会不会是白芷拿走了，可是只是随便一想，随即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白芷是什么样的性子，叶知秋心里还是有个数的。

白芷从叶知秋屋里出来，就有人将她拉到一边。

“姑娘喊你做什么？”说话的是白薇。

昨儿那样的事，她们今儿少不得要警惕一些。

一提这个，白芷脸色就不太好。

“爷在姑娘枕头底下放了一枚铜钱，被姑娘给发现了。”

“那你怎么说的？”白薇又接着问道。

“我就说那是我放的。”白芷犯了一个白眼，又接着不满的道：“爷也真是的，放铜钱也就算了，他还将姑娘放在枕头底下的东西拿走了，姑娘方才还问我见没见着，我只说不知道。”

白薇瞪了她一眼，严厉的道：“可是姑娘这些日子太惯着你了，敢说爷的不是了。”

这要是让爷听见，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白芷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叶知秋放在枕头底下的是什么，白薇却是知道的，毕竟她是每日给叶知秋铺床的人。

玉簪和铜钱的事还没想通，叶知秋再梳妆的时候，却又在妆台上看到了那朵绢花，吓得她不由得交了一声，正好白薇从外面走进来，忙走到她身边道：“姑娘怎么了？”

白薇看一眼一旁拿着梳子的白芷，见她也是一脸不解，于是重新将目光移到叶知秋身上。

“这绢花哪来的，我怎的不记得我有这么一样首饰？”叶知秋的话都有些颤抖，这都是梦里出现过的东西，怎的都变成了真的，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刚醒来是闻到的那股味道也是真的？

周二真的来过？这怎么可能？

“这个啊，这是奴婢前些日子给姑娘买的，想着新年这一天送给姑娘，没曾想给忘了，都是奴婢的错，吓着姑娘了。”说着白薇就跪了下去，低着脑袋，任由叶知秋处置的样子。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叶知秋哪里还能说些什么。

“你起来吧，我只是问问。”叶知秋的话透着一股无力，怎的梦到什么不好，偏偏梦到两个小丫鬟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东西，真是将她吓个半死了。

白薇顺从的从地上起来，跟白芷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好爷只是昨晚出现了，要是再多来几次，她们两人怕是圆不过来了。不过往日里姑娘对这些首饰半点儿不上心，怎么今儿只是多了一朵绢花就这样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