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铜钱撒在托盘里,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台上,说书匠端起茶抿着,眼角余光打量到这一幕,暗自满意点头。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咳,那我们便来讲讲,那白发剑主百里孤城,单剑戍守建兴关的故事。”
“且说这剑气近何人?江湖有传,他是数十年前鹤问仙的嫡传徒弟,但鹤问仙身陨时,百里孤城可还没有出生呐,这二人又怎会成为师徒?”
“所以呐,这百里孤城其实是鹤问仙转世才对……”
说书先生再次唾沫横飞起来。
二楼,叶北枳听得津津有味。
夜凡笑道:“这些说书匠讲得三分真七分假,你要想听,自个儿去问剑气近不就成了?”
叶北枳摇了摇头:“自回来后,确一直未问过他这些年经历,不过从别人口中听来,也自有一分味道。”
夜凡闻言大笑:“那你该早些来的,昨日这里还在讲定风波入阵杀寇,单刀斩落十万首级的事哩。”
“这也太夸张了。”叶北枳也不禁苦笑摇头。
此时讨赏钱的小二来到了二楼,把托盘递到夜凡面前:“夜公子,今日可听得尽兴?”
“尽兴尽兴。”夜凡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托盘正中。
小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高声宣呼:“夜公子赏——纹银十两!”
台下说书先生抬头向这边看来,朝夜凡拱了拱手作谢。
夜凡转头对叶北枳道:“比你这更夸张的都有,你猜他们把唐木匠吹成了什么?说他其实是老天爷专门派下来的,就为了收拾作恶多端的鬼见愁而来,所以才创建了现在的窥天。”
叶北枳点了点头:“窥天在江湖中的风评似乎很好,我南下回京这一路,也常有听闻。”
“这是必然的,窥天创立之初,打出的口号就是联合正道,荡邪诛寇。也正是这样,才能拉来江湖上诸多自诩正道的势力。”夜凡把扇子打着旋,似笑非笑,“但唐锦年是不是真的这样想的就不知道了。我可还记得清楚,当初他说的是,要教教鬼见愁该怎么玩。”
“是他会说的话。”叶北枳认同地点头。
“比起窥天的事情,我反而更担心他现在在京城做的事。”想到此处,夜凡也颇为苦恼地摇头。“这可是闻风听雨阁的大本营,若真出了事,只怕要被殃及池鱼。”
叶北枳微微闭眼,沉心感受了下天地灵气的变化,半晌后摇头道:“与前日无异,他如今虽有魔怔之兆,但也不过是想求个念头通达,且不管他,随他去便是。”
“但愿如此罢。”夜凡叹气。
“昨日在苏亦府上遇见了戚宗弼。”叶北枳突然说起。
夜凡抬起头来:“怎么?你们又为难他了?戚宗弼也那么大年纪了,你们少折腾他吧。”
“那倒没有。”叶北枳摇头,“反而是他见着我们,自己难以安坐。听他说起,雪沏茗那贪财的乞儿也要回京了?”
夜凡笑了起来:“戚宗弼得来的消息过时了,据我所知,菩萨蛮拿下巴独眼儿,本来是打算回京来领赏了,但后来听说回京后还要行大典仪式,诸多繁文缛节,他受不了这些,索性半途把巴独眼儿交给了随军将领,自己领着徒儿游山玩水去了。具体去了哪里尚不知道,不过从收到的消息来看,像是往湘西去的。”
夜凡顿了顿:“湘地的崔婆酒甚为有名,我想这消息应该还是属实的。”
“他不要银子了?”叶北枳哑然笑道。
“他让回京将领带话,说自己找到地方落脚了会给戚宗弼修书,到时候让他把银子老实送到家门口,不然就要带着徒弟住到戚府去,烦也烦死他。”夜凡扶额道。
“他倒是精明,说走就走了。”叶北枳无奈一笑,“莫说是他,哪怕是百里孤城也有微词,曾说起不欲去参加那劳什子大典,江湖人最受不了这些。”
这二人谈着闲话,梅七姑在夜凡身边待着,她常年也曾听闻夜凡说起过这些事佚,但一直插不进话来,此时终于找了个档口,小声开口,声音软糯:“那可是当今圣上,怎么能不给他面子?”
夜凡嬉笑道:“皇帝归皇帝,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只是个权势大些的普通人罢了。”
梅七姑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游移到外面街道上。
“欸?那是不是杨姑娘?”梅七姑突然说道。
叶北枳与夜凡转头看去,只见斜对面街道上,三女正围在一小摊前,挑拣着首饰。
夜凡看向叶北枳:“你们一起来的?”
叶北枳摇头:“只是碰巧,她们说过今日要上街。”
梅七姑已经站了起来,扶着栏杆朝街对面挥手:“杨姑娘!池姑娘!这边!”
池南苇三女听见喊声,茫然抬头寻找声音来源,片刻后朝这边望来,看到了茶馆二楼上临街坐着的三人。
“这么巧?”池南苇有些愕然。
杨露点头道:“先过去吧。”
待三女上了楼来,梅七姑主动迎上前去:“好久不见,南苇姐,还有淼淼妹妹也是。”
“是挺久了,”池南苇眉开眼笑,“今日你未去唱戏?”
梅七姑脸颊一红,悄悄瞥了眼身后的夜凡,小声道:“自你北上不久,便没有再上过戏台了。”
“哦——”池南苇心里顿时明了,打趣道,“看来是好事将近了吧?”
梅七姑脸颊通红,垂头不再接话。
叶北枳诧异地看向夜凡:“你要成亲了?怎么没给我说?”
夜凡也有些不好意思,强撑着面不改色:“咳,急什么,我计划的是等来年开春,没这么冷了再说。”
“还这么久?那时我们还在京城么?”叶北枳想了想。
“怎么,你们不打算留下?”夜凡也很惊讶。
“嗯。”叶北枳点头道,默默看向那边相谈甚欢的池南苇,“我打算此间事了,带她回嘉定州,那里才是她有归属感的故乡。”